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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飞鸿:我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美好的女人

2016-06-23王诤

北京青年周刊 2016年22期

王诤

世人往往因为45岁的俞飞鸿当下所拥有超凡脱俗的美而追捧她,但却没有注意到这位少年时代便拍过文革题材电影的演员,其实早先的银幕形象实可谓“早熟”:不论是《凶手与懦夫》以二八年华饰演未婚妻,还是尚在北电读书时远赴美国,在王颖执导的《喜福会》中饰演莺莺。她的角色都有超越本人实际年龄的特质,而她却可以驾驭自如。她的美其实是在《牵手》中定格的,淡然的热烈与克制的多情,之后,相由心生愈发不可方物。

在我的人生里不会做任何等待,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我不等待也不期待就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任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生命馈赠给我的,因此也不会有任何挑三拣四,同时,我也不会去等待一个未知的东西。

2014年,《大丈夫》热播银幕,43岁的艺人俞飞鸿再次闯入世人视野。不认识她的议论纷纷,这是谁!认识她的纷纷议论,她怎么还不老?

按剧情设置,她不是女一号,但由此引出的评说,却又是当之无愧的话题女王。这便是舞台的魅力与吊诡之处:镜头前,角儿最大。明星当到一定段位,名、利二字都看得破,独独舞台之上的万丈光芒无可让与,这并非来自不遑多让的霸气侧漏,多半是演员生而为之的良知良能。至今也鲜有人敢说俞飞鸿的表演可以写入教科书,但同样还是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的演员,教科书教不出。

如此倒正应和了多年前作家韩松落对她“偶然派”传人的断语:飞鸿,一个“鸿”字,总有点难得一见的意思,偶然雪泥留趾,偶然春波照影,都是稍纵即逝,似在不在,人海里匆匆打个照面,擦身而过的车窗里给个侧影。

《大丈夫》之前,俞飞鸿上一次被媒体聚焦,还是2009年她作为导演推出自己的处女作《爱有来生》。那是一部她念兹在兹多年的还愿之作,她甚至为此拉扯起一家名为“真像”的影视公司。而还原彼时她执拗地非要在热钱与观众同样躁动的内地电影市场上,推出这么一部哀婉而安静电影的真相,除了电影完结时打出的遥祭亡人的剖白,若干年后她若有所思,答案也不过是一句坚定的,我愿意。

千金难买我愿意,是俞飞鸿给人最深刻的印象。这位8岁便出演文革题材伤痕电影的女演员,上世纪90年代就在好莱坞出演了王颖导演的《喜福会》;此后经年,塑造过近四十年来最不招人恨的“小三”、以及一系列红尘仗剑的女侠……她早已是观众心目中一张熟悉的脸孔,却从来不欠名利场一个潇洒的转身——每当她可以凭借此“再添一把柴”便爆红之际,她的选择似乎不是汲汲向前,而是回身隐遁,且不带丝毫欲拒还迎的忸怩。

看过往的采访,她从不领认那些“舍、得”、“进、退”的国学智慧,只是淡淡地说,“那时太累了,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有时累得只想哭。”同样的话,别人说顶多是娇嗔,她娓娓道来倒像是道理了。一份被时光酿得淡而又淡的华贵萦绕在她的周遭,她如一芽杯中载沉载浮的龙井叶,随时可以被《爱有来生》中爱的秘语激活,“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其实,细观她从影的履历,作为职业演员的她并不拒斥情欲戏——同陈冲、邬君梅等人相仿,初入好莱坞的第一部戏中,为了观照“破瓜之年”的意象,她呈现过东方女性作为西方文本中性感符号的角色承担;而在自己执导的《爱有来生》里,她一样可以“根据剧情需要”上演床戏……可,从没有人将她的美定义为“性感”,这个本就是西方舶来的语汇似乎同她绝缘,这位出生在钟灵毓秀西湖之滨的姑娘,只合用《洛神赋》中的四六骈文形容:所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所谓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所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所谓明眸善睐,仪静体闲……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在大众传播时代,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凭借“议程设置”红起来。客观地讲,即便在她作为《爱有来生》的导演、主演时,你还能从媒体阶段性曝光中读出背后“推”的力量,而在《大丈夫》里,她的红,则像一种先验的存在,透射着旁人无法绕过的“牵引力”。但凡被一个时代公颂为女神的角色,除了她无可挑剔的美之外,必然暗合一种社情民意的趋唤。也许,“姐弟恋”关系的剧情架构,终于让她的美通达并收获了90后甚至00后一大批粉丝,更让那些原本就记恋她的老观众们恍若隔世,慨叹她愈发美丽了呢!两类粉丝群体的力量造就了俞飞鸿近两年的声势,而前者的新鲜与直白,通过网络观看她最新两部剧集播放时密匝的弹幕就可见一斑。

我们将俞飞鸿再次作为封面人物推出,理由必然还是她的作品。四五月间,《父亲的身份》与《小丈夫》并蒂推出,自然而然让她再次成为公众热议的对象。以角色而论,后者顺拐了一大部分人对她前次《大丈夫》中形象定位的期许;前者,则完全可以视作她个人作为演员的倔强告白——曾几何时,女特务是中国银幕上惟一可以按照商业片逻辑勾画的冶艳形象,现如今,她所饰演的郑翊则在冷艳之外,赋予这类人物新的内涵,对另一种价值观的遵从,对职业身份的恪守,以及性格深处宿命般的哀凉……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东坡的诗句,是你得名缘由吗?”我问,“不,我姐姐叫飞雁,我自然就叫了飞鸿。”俞飞鸿说。

她明白,自己的美,早已无须任何故事的附丽。

Q = 《北京青年》周刊A =俞飞鸿

“那时我只是被动地被选择”

Q:近两年的几部电视剧让你收获了大批年轻粉丝,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你早先的履历,我也很好奇早在上世纪70年代,你作为童星出演的电影《竹》,里面甚至有一句现在听来相去甚远的台词“要文斗,不要武斗”。

A:8岁的时候演我接拍了个人第一部电影《竹》,电影大多数主创人员来自北京电影学院,观照到片名,电影主要在浙江安吉的竹海拍摄。当时剧组来学校挑小演员,可能我是个头比较矮,做广播体操站在第一排,如此就非常幸运地挑中了我。我在这部戏里不止一句台词,也不止一场戏,但毕竟还是小孩,台词背后的意思哪能理解得到。那个时候拍电影都是公家的电影厂,没有私人的影视公司,也没有什么“童星”的概念。我拍完戏就回学校继续读书了,这次经历并没有对我的生活有太大影响。

Q:《凶手和懦夫》,原谅我还没看那部电影,但就我模糊的记忆而言,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出现了一批商业电影甚至艺术探索电影,比如白灵主演的《弧光》,你怎么回忆那个时候的中国电影氛围?那个时候接演这样一个角色又是一个什么样机缘,如何通过试镜说服导演拿下这个和自己年龄、经历都有不小差异的角色,十五岁演绎二十三岁的少妇?

A:其实在我之后的成长过程中还拍过很多戏,十四五岁的时候拍过一些电影与电视剧,有现代的也有古装的,电视剧通常都很短,不过七八集的样子,在《渴望》那样的长篇连续剧出现前就是那个样子。人们现在可以通过网络获悉我十五岁时拍过《凶手与懦夫》,是的那时我的确只有那么大,饰演的角色却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导演找到了我,认为我把头发烫一烫就可以演了。实话讲,那时我不懂得主动地挑选角色与剧本,而是被动地被选择。

Q:之后你演艺路程就日渐廓清了,报考电影学院的小品剧是什么?毕业大戏是什么?

A:我从电影学院毕业时,是有毕业大戏的,我们老师自己写的剧本,名字好像叫《青春不会等待》,但具体演什么角色我现在实在记不起来了。

Q:在大学你个人的一笔亮色是,作为大学生就去好莱坞拍摄了王颖导演的《喜福会》,能谈谈那次经历吗?

A:在学院我喜欢看法国和德国的新浪潮电影,好莱坞的电影也看一些。拍摄《喜福会》的时候我才21岁,当时签证特别难,第一次还被使馆拒签了,美国剧组连夜找了使馆的人疏通才得以成行。到了旧金山,自然先找来谭恩美的原著小说来读,那时我的英文水平还不能同人自如交流。1992年这次同王颖导演合作后,彼此觉得很投缘,2006年的时候我们还合作过一部电影《千年敬祈》,一部文艺片,并没有在国内上映,但摘得了西班牙塞巴斯蒂安电影节金贝壳奖。那次的经历使我看到了大洋对岸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他们严谨地制作电影的态度令我印象深刻。

Q:《喜福会》中你同王盛德有蛮大胆的演出,放在娱乐至死的当下媒体环境会被炒成一个大新闻。

A:嗯,我觉得电影从业者,特别是一个职业演员要用专业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职业,这是最基础也是最基本的一条准则。如何去解读故事、人物是导演的事,作为演员,我要做的是准确地完成剧情发展的要求。

Q:这部戏拍完据说你当时完全有机会继续留在美国发展,但你却选择了回校完成学业。

A:拍完戏还差一年就毕业了,父母也很在意我学业的完整性,在我也觉得作为一名中国人,还是要在自己的文化语境里才有很多的发展机会。

Q:其实不管是当年让你红起来的《牵手》,还是《大丈夫》你饰演的女性形象在两性关系的框架内都是存在争议或者说话题性的。

A:不管是当年的王纯还是现在的姚澜,出演这样的角色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把握,并没有想太多。我向来看戏、看剧本都是如此,自然也料不到之后的是非、争议,做演员想太多就演不好角色了。至于连着两部戏演绎姐弟恋,一来这是个巧合,二来可能导演也觉得我目前的状态适合去驾驭(类似角色)。

“在我的人生里不会做任何等待”

Q:除了现代戏的都市丽人,你也在古装片中有很多精彩的扮相,但我看你似乎偏好演古龙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而喜欢古龙小说的人更偏重个人感受,对待人生有股清冷和寂寥的先验感,这是否可以观照到你的人生态度?

A:说实话我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武侠迷,我只看过一部金庸小说,古龙小说一部也没看过。看过《射雕英雄传》,因为上中学时全班都在传阅。至于电视剧,那个时候正好和古龙小说有关的戏找到我了,也正好有时间就去演了。之前古装戏我只在14岁的时候演过一部,那个时候还很小,所以也不算一个真正的古装武侠的经历。如果说有什么古装武侠的经历,还是要从《小李飞刀》开始。

Q:不是武侠迷,但我听说你从小便熟读《聊斋志异》。

A:我们南方长大的小孩有听鬼故事的习惯,小时候老人没事就会给我们讲,还有一些是同学之间互相讲,其实鬼故事里有很多凄美的东西,会有一种神秘感,会有一些痴迷,我记得我小时候看《画皮》被吓得要死,在晚上放学回家总觉得身后有个影子,但那种既害怕又神秘的感觉特别抓人。

我的家乡杭州有很多的山和水,那些住在山边、水边的爷爷、奶奶,经常会给我们讲些狐仙的故事,我记得我家乡有一条运河的河道,下雨天的时候会涨水,当这条河水位下去以后会有人在河道的中间铺一些大石块,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跨河过去,抄近路上学。但到了雨季涨水的时候这条河就不能横跨过去了,老人们会告诫我们说这条河里来了水怪。

Q:《聊斋志异》的爱情故事由于人鬼殊途往往是悲剧告终,你怎么看?

A:我觉得鬼故事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人对死亡充满着未知和恐惧。关于死,我们有很多猜测,但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此就产生了很多鬼故事。再者,之所以有鬼,是因为他有很多未了的情,很多流传已久的鬼故事都是这样的主线,要么是此情未了,要么是他仇未报。

Q:《爱有来生》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A:我这个故事讲的还是一个爱情故事,并不是鬼故事,鬼并不是这个戏的重点,只是讲了一段未了情,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和不恰当的地点有一段不恰当的感情发生了,只得人鬼殊途。这部戏,或者说这篇小说当年触动我的就是这份美好的感情,一份很美好的情怀。

Q:这是一份一等五十年的情愫,你内心认可如此苦情的等待情吗?

A:在我的人生里不会做任何等待,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我不等待也不期待就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任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生命馈赠给我的,因此也不会有任何挑三拣四,同时,我也不会去等待一个未知的东西。

“我的声音天生就没有高音这一块 ”

Q:说回最近上映的两部新戏,你的角色反差挺大的,先说《父亲的身份》,我注意到你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看美剧,最喜欢的美剧有哪些?

A:我喜欢看的美剧有《纸牌屋》和《绝命毒师》,再早一些还喜欢很多片子,我喜欢的类型还挺多的。《老友记》和《欲望都市》我都是全季看完的,还看过《宋飞正传》,这个国内的观众可能知道的比较少,因为它是美式喜剧,而且比较老了。我现在的生活特别简单,如果是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电视机都不会打开,原来还听听音乐,现在音乐也不听了,我现在个人非常喜欢安静。

Q:《父亲的身份》是近来鲜有的国产高质量谍战戏,你也一反常态以反派示人,这个缘起是怎样的?

A:我觉得《父亲的身份》的剧本和郑翊这个角色都是一个整体,这个角色对我也非常有吸引力,是我从来没有扮演过的。其实我演的这个角色更多的是要有收敛,当然也需要释放,在一个敌我矛盾那么强烈的环境下,而且又是战争年代,她时刻都在保持着警惕,时刻都在抓住对方的把柄。所以属于不是让她随时可以去放松,还原到自己的自我的状态的那种环境。演戏对我来说既是一种磨练也是一种释放,因为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演出一个比较有特色的人物而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脸谱化的女特务。我也会在网络上追剧,但不会去看弹幕,这会影响我的观感。

Q:《小丈夫》是对早先《大丈夫》你的角色定位的一个延续,但我注意到网上有声音质疑此次你在戏中的台词表现力。

A:关于《小丈夫》,我觉得台词没有什么问题,观众的评论可能是针对我的声音,可能我的声音里天生就没有高音这一块(笑),但这不影响我去表现人物,生活中你也很难找到那些生气了以后吵架还保持着字正腔圆的人,不是吗?我觉得看剧的时候还是要看情绪表达的本身,并不是字正腔圆或者是高音洪亮就一定是好的台词表现力,还是要看人物的真实情绪有没有表达出来。

Q:《小丈夫》戏中你的老同学操着河南与山东话混合的腔调,称“你说,你咋就不变样呢?”我想很多观众也一样非常好奇这个问题。

A:一个人的成长,从年少到年纪大肯定会有一些外貌上的改变,我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对自身的修为是有要求的,我就是让自己的心灵越来越放松,这样自己每天都过得很愉快。我希望回头看走过的人生,每一步都是坚实的,是在进步。我并不希望或者期待自己去做到多么大的成就,从没有这样设定和设想,我成长的过程似乎是在作减法,把自己身上的包袱一个一个摘掉然后继续走人生的路。我觉得一个人要懂得爱自己,爱惜自己并不是爱恋自己,自爱而非自恋。说到养生,我不太喜欢熬夜,喜欢睡眠充足,喜欢早早就睡觉休息,仅此而已。

Q:你如何看待近来年再次走红后,一些加诸于你的标签,比如,“冻龄女神”。

A:这些有些网络化的语言,实话讲同我言说模式离得比较远,我不会这么说话,但也不能不让别人如此说我。作为演员,我不希望被人贴标签,更不会把人家给的标签真拿来自以为是。承蒙观众对我的厚爱,可能体现了一些大家对美好的向往吧,我受宠若惊也诚惶诚恐,这不是什么客套话,与美丽相较,我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美好的女人。

Q: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哪位好莱坞女明星,怎么看朱迪福斯特,她和你经历有点像,也是童星出身。你怎么看她未婚生子的生育观?作为女性,你又如何看待自己身上的母性?

A:我喜欢梅丽尔斯特普早期的一些作品,比如《走出非洲》和《克莱默夫妇》,她近期的一些片子,倒不是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朱迪福斯特,她身上有一种力量,作为一个演员,她能够把一种力度带到她的角色中,让她的角色呈现出非常强大的力量感,是她在塑造角色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个人魅力带到角色中,让角色光彩熠熠。至于生活中她做她自己想要的事,也没有妨碍到别人,无论是性取向还是做母亲,都有她自己的自由,我很佩服她,而且也是生活应该有的状态。对于自己身上的母性,我会顺其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