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船

张小花

这是我做过最长的梦。

在我成年之前，每逢寒假父亲都会带我回老家，那是个与我居住的城市相距70公里的县城，几乎承载了父亲全部的年少时光。于我而言，那儿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老家。

老家在城郊，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在过去很多年里我都觉得那是格外漫长的一段路。小路中间比两旁高，远处的村落尽收眼底，沿路悠悠前行，可以看到错落有致的梯田和青石板老街……不过，这样的景致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总比不上脑中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来得有趣——比如，傍晚时街道上会不会有龙猫巴士穿行？路边正在修葺的小屋后面是不是有精灵正商量着在凌晨的舞会上要表演什么？还有还有，我因为害怕遇到狼人而不敢去老屋旁的小树林，日出时透过装满水的玻璃杯看自己的未来……

走在那条小路上，我最常幻想的就是未来的自己能派一个多啦A梦过来，给我一架比竹蜻蜓还要酷炫的飞行器——在我的想象中，它应该是一块手表的样子，使用时会瞬间变成一架小飞船，刚好容纳下我。歌声是它的能源，我愉快地哼着小调，它就带我回到了老家，又变回一块普通手表，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而随后赶来的父亲气喘吁吁，惊讶万分，奇怪我怎么会比他先走到……

我曾在那条小路上无数次地幻想它的形状、它的颜色……

后来，我忽然发现这条路竟是那么短，短得我还没想好小飞船的操作台应该是什么样子，老家就走到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噢，原来我长大了，长大之后连步子也迈得大了起来，所以那段路便没有之前那么“长”了，我也没有了使用小飞船的必要。

现在，奶奶搬到了县城，我不用再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她了。不过，每次在公园里散步，我都会故意放慢脚步，仿佛我还是走在老家的小路上、幻想着哆啦A梦送来飞行器的小男生……

曾经，我有一架袖珍飞船，但我走得太快，把它留在了时光后面。

曾经，我设想了一万个“假如”，但成长让我把它们都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