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扎撒（组诗）

胡杨

织 锦

从下而上

雪清洗过的草根

探出了头

那些眼神

在编织太阳的丝线

渐渐

长大成人

它们中间

很多

出落成

漂亮的女儿

在风中

舒展裙裾

它们中间

俯身泥土的枝叶

也悄悄支撑着

一顶帐篷下的睡眠

醒来后

一片油菜花田

挂在前川

油菜花

夏天，从油菜花开始

这一点一滴积累

终于破茧

牧人追着这些

飞在山坡上的花

落在油菜上的花

拍一拍单薄的丝袍

一大片花粉

像雾霭

笼罩住小小花盘上的蜜蜂

一路走来

夏天这只鞭子

赶着无边的油菜花

走上高原

嘉峪关以南

水口被一块石头压住

它灵活的身躯一直向南

唯有泉水执拗

为自己的诺言

扶持春天的青草

这青草跨过一道沟坎

逝去的时光落满一地

这青草匍匐于墙角

为命悬一线的蚂蚁搭桥

它竟然爬上了

一座低矮的城墙

嘉峪关以南

云彩跌入深谷

那些水

低处潜行

与高高的城楼

望其项背

当我们被抬头望见的雪告知

一切都一目了然

在花海

石头在聚集。花在哪儿

风中的石头，棱角在磨损，越来越像

花的面容，越来越鲜亮，也越来越荒凉

沙子在集聚。花在哪儿

松软的更加松软，有一些野兽的脚印

也可能是羊、牛、马的蹄印

已不甚清楚

仔细辨认，那些蹄印，也如花瓣

刚刚盛开的花瓣

刚刚枯萎的花瓣

泉水在集聚。花的种子在萌发

清清的水，流到哪儿，哪儿就像铺了一层

绿毯子，微弱显露的花蕾

似乎在积蓄力量

所谓花海，之前

它可能是一大片泉水

花海，趟过戈壁，趟过沙漠

在泉水四周扎营

伺机冲锋

待到夏天，花的面目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