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的尘世

文_吴克成



闪光的尘世

文_吴克成

我最佩服的都市摄影家是法国的威利·罗尼。

罗尼的镜头对准眼前火热的生活，一幅一幅照片直指生活的核心。我佩服的正是他这种与俗世打成一片的姿态。

罗尼能跟各色人等打成一片。几乎他的每幅作品里都有一个或几个人，他愿意拍人，乞丐、街边孩童、游客、酒鬼……都是他镜头里的主角。罗尼自己也说:“对我来说，人群比他们周遭的环境有趣得多，我不记录建筑物，我记录情感之歌……我不追逐那些不寻常的新奇古怪的事物，我只捕捉那些我们日常生活里最常见的东西。”

小巴黎人

纸飞机的梦想

虽然罗尼标榜自己对待众生是无差别的，但显然，任何一张照片都带有摄影家的主观色彩。单从罗尼的作品看，他的作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用纪实手法忠实地记录眼下的生活，这部分作品带着生活原初的气息，嘈杂、粗糙，有腥臊气；另一部分则比生活高一点儿——像轻拍翅膀飞在半空，但离尘世也不算远——看得到滚滚红尘，不过红尘的腥臊气息被弱化了。因此，这部分作品显得境界高远，像沙石经过淘洗，金子留了下来，捧在掌中，放出了光芒。

他的《小巴黎人》和《纸飞机的梦想》都是这样的作品。《小巴黎人》拍摄于1952年:小男孩买了法棍面包，单手抱住，在5月的阳光里奔跑。《纸飞机的梦想》中，男孩在幽静的花园里放飞纸飞机，阳光照在纸飞机上，纸飞机变得晶莹剔透，像一个飞在头顶的梦。这些作品明快轻盈、温情脉脉，寄予了罗尼的生活理想。尘世是芜杂的，但是经过他的拍摄，尘世在我们眼前变得纯净。罗尼在我心里很像一个坠落凡间的天使，他的翼翅抚触着红尘，但又离红尘有段距离，只是距离再远，天使也与红尘气息相连，绝不会绝尘而去。

罗尼1910年出生于巴黎，父亲是犹太摄影师，母亲是钢琴教师。20世纪30年代，罗尼两度加入空军当气象员，1936年父亲去世后，他子承父业，做了自由摄影师。1957年，罗尼获得威尼斯双年展金奖，此后他陆续在巴黎公立中学、阿维尼翁美院、埃克斯昂普罗旺斯大学任教，1979年获法国教育部颁发的摄影艺术金奖，2008年获法国荣誉军团军官级勋章，2009年9月去世。

罗尼说，人生精彩与否不是以行程来衡量的，“最迷人的异国情调未必在伦敦或布拉格，它就在身边，就在巴黎，就在咖啡馆里玩贝洛特纸牌游戏的人中间”。因此，只有投身于火热的生活中，才能体味生活的真谛。

罗尼的作品总在提醒我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能找到美好的景致。好比翻看唐诗宋词，风花雪月是美丽的，那些哀愁、寂寞与彷徨也有别样的美丽。好好体味人生的各种“美丽”，不必急于追寻下一站的风景。无论站在哪个山头，都有酸甜苦辣，都有起承转合。所以，懂生活的人，会用一个轻松的姿势打完上天分发到手中的牌，而不是急匆匆地奔赴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