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关系是中国画的灵魂
——浅谈中国山水画的“形似”与“神似”
2016-06-13王立成
□ 王立成
笔墨关系是中国画的灵魂
——浅谈中国山水画的“形似”与“神似”
□ 王立成
《春江一舸轻》 黄宾虹 1928年作
有关中国画中形与神的论述,古今方家多有企及。正如北宋苏轼所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此话是被后人普遍认可的。一代宗师黄宾虹先生说:“山水画乃写自然之性,尔写吾人之心。”山水画不是一种技能性的工作,也不是为视觉提供快感的对象,而是“究天人之际”的,是人心寄于物象的一次完整的思想和艺术实践活动。
黄宾虹先生论述山水画,特别强调“内美”。他说:“造化天地自然也,有形影常人可见,取之较易;造化有神韵,此中内美,常人不可见。画者能夺其神韵,才是真画……”如此等等。由此,我们可以作如下思考:把山水画分为两类,其中之一,取造化(自然物象)之形影之画;其二,假形影而传神韵(内美)之画。第一类说的“取造化之形影”,即所谓“形似”之画,是写实的。此类画“取之较易”。而第二类借形影传神韵(内美)的画,作者面向自然须“夺其神韵”,即所谓“神似”。此种画中自然物象已经是作者借以传神的载体,目的很明确地是“夺其神韵”。宾虹先生说这“才是真画”。这里的一个“夺”字,确是问题的根本所在了。于是,他把这个问题说成是中国画的“元问题”。
自然物象(诸如山川、河流、林木、屋宇)是画家“夺”得“内美”的一个借助体,那么笔墨,当然也就成为画家的另一个“夺美”的借助体了。
黄宾虹说的大家之气,基本上由下列几个方面构成:一、“志于道”,即要有深刻的认识和远大的抱负;二、“据于德”,即有正确的方法和执着的追求;三、“依于仁”,即有端正的动机和良好的心态。这些,是笔墨得大家之气的前提,也是写意中国画的灿然正道。说白了,“大家”首先要有学人风范,肯下苦功夫做学问,在天资、学力、见闻、鉴别上,都有较高的修为。要能端正态度,平心静气,不骄不躁,沉下心来历练功力,从而求理明道,在大修为之后而自然成就。那种骄矜浮躁、追名逐利,不肯用功而投机取巧、远离画学正道者,表现于笔墨上就会空疏无物,浮烟瘴墨,轻率浮躁,笔不压纸,是一种低俗卑劣的人格气质的必然流露。
至此,我们再回到前边说的“夺其神韵”这个问题上,就比较容易说得清楚了。写意(文人)画中的物象(自然之形)和笔墨关系,一旦成为画家表现(传递)情思与意念的借助物,而“夺取”自然之“神韵”的过程就同时发生了。此时画家笔下的山已非山,水已非水,它们已同情思、神韵等交织于一起。画家的修养、行为,已达到外行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境界。此刻,画中一切物象皆已粉碎,所有笔墨皆成境界。展示于我们面前的,已不是自然景物,亦不是笔墨丹青,画已非画,人亦非人,画内画外浑然一体,使我们进入了一个扑朔迷离、博大精深、美妙如幻的圣贤气象之中。此刻,我们平时所说的“形似”“神似”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们的审美取向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精神层面。而带领我们升华到如此高度的,正是笔墨关系。是历经千锤百炼、极大修为之后而达到的炉火纯青的笔墨关系!
论者以为:笔墨践形。笔性的审美属性自勿赘述,然而笔性还可以反映画家的人品修养、性格品质。因此,画家的每一笔落纸,都要同时考虑到它的力度、意向、姿态、形势和趣味等多个方面的因素。这些都直接关系着作品的美学价值,关系着画家的审美取向乃至道德观念。毋庸置疑,一个高格调的笔墨关系,肯定会创作出一件高品位的作品。有人曾经把笔墨趣味比成反映了中国文化的“理趣”,而这个理趣又具有较明显的民族文化心理的普遍性,是一种有着深厚传统民族文化内涵的价值判断。它虽然以审美判断的最终形式出现,但却包容着哲学的、心理的、品德的甚至生理的判断。因此,在中国画作品的审美鉴赏过程中,笔墨鉴赏就成为了当然的终级鉴赏,而笔墨的优劣,直接决定了作品的成败与否。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对于笔墨的鉴赏,往往超越了对形象、色彩、章法甚至意境的重要性。
《水墨山水》 明·戴进
笔墨关系的魅力是无穷的,它汇聚着中华民族文化的脉络,承载着几千年的古老文明及其优良传统,构成了独特的中国文化范式。
因此说,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
黄宾虹说:“大家落笔,寥寥无几;名家数十百笔,不能得其一笔……而大名家绝无庸史之笔杂乱其中”。他这里说的“大家”“名家”,如果不具备中国哲学的先验先识框架,不能静观内美、玄思大道,是够不上这样的名头的。常说的文人画的“文”字,即主要指这些内容。这是文人画的核心内涵,是文人画的根本特征。不然,我们常说的“笔墨”也就没有道理了。假如我们在文人画的笔墨关系中,抽去了上述灵魂式的核心内容,那我们就可能看到画面中笔墨已变成炫耀丹青、描头画角的卑俗表现;就会看到任意纵横涂抹,一味霸悍、毫无风雅之韵的卑劣,甚至邪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