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视野下的回族武术初探
2016-06-13陈星潭韶关学院体育学院广东韶关512005
陈星潭(韶关学院 体育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社会学视野下的回族武术初探
陈星潭7
(韶关学院 体育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摘 要:以社会学视角对回族武术进行探讨,认为民族信仰、军事参与、生存张力等多重因素维持了回族尚武的传统。回族在日常生活中,借助身体圣行再现尚武秉性,并形成地方特色;通过拳种的传统再造,扩大民族间的认同,实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下的文化共生。
关 键 词:体育文化;民族传统体育;回族武术;社会学
回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武术传统,从而扩大民族间的认同,同时也赢得了民族生存的空间。因此,回族武术作为回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理性选择的文化模式,应该是经由依靠特定社会发展的条件,即民族生存的空间张力,融入生活、文化过程而定型。
1 回族尚武的文化传统
回族有着尚武传统,谚云“十个回回,九个会打”、“由南京到北京,弹腿教门中”,清人郝遇材《回回》一书亦载:回回不仅能吃苦,更有尚武之风,善骑射、精狩猎,枪法、刀法均极精准。老少男子皆有此风,且多善拳[1]。一种文化形成大多要受到历史背景、民族信仰、民族风俗和生态环境等制约,回族尚武文化习俗的养成亦不例外,主要表现为:
1)民族生存的张力练就回族尚武本领。
由唐代“蕃客”至宋元定型的中国回族是一个勤劳、智慧、顽强的民族。他们体格魁梧,作战勇敢,尤为精通刀法和拳法[2]。回民族先民许多都是习武出身的将军和兵士。如伴随元朝蒙古军统一中国的“西域亲军”、“回回军”,“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明太祖朱元璋麾下也不乏常遇春、胡大海、冯胜等一批武艺高强的回族将领。他们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3]。据“骑势拳”先师讲,该拳就是由元代回族军队在随忽必烈南征北战的战争中创造出来的,后称“七势拳”(又称“七圣拳”、“七声拳”、“七胜拳”)。
2)生存空间的张力强化回族尚武秉性。
回族生存空间的张力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统治阶级的民族政策。尤其是清朝,统治阶级推行尊满、联蒙、抑汉、制回的政策,人为制造民族矛盾。在当时的士大夫阶层看来,回族“守其国俗,终不肯变,结成党伙,为暴闾阎,以累朝之德化,而不能训其顽犷之习”。清廷官府文书还把“回”字加偏旁“犭”,以示回族“不侔于人类”。在清法律上更是规定:三人以上回回持械行路,要罪加一等,回汉纠纷,对回族从严,回回犯罪刺字时刺“回贼”二字[4]。而且雍正还对士大夫的上谕表示支持,“数年来屡有人具折密奏,‘回民自为一教,异言异服,且强悍刁顽,肆为不法,请严加惩治约束’等语。”(《清世宗实录》80卷)清朝对回族的歧视和压迫引起了回族强烈不满,如关中白彦虎回民起义,与太平天国联合形成了“捻回合势”,二十多万回民参与其中,因起义武将何生洲(何家棍)、张明德(张家枪)英勇善战,被人们誉为“何棍张枪,盖世无双”。另一方面是回族“大分散,小聚居”的居住环境。不同民族之间在相处过程中,不免会发生一些矛盾,如清朝末年,北京南横街汉人和牛街回民因口角发生冲突,双方磨刀擦枪、弓张剑拔,还是大刀王五出面化解了矛盾而被地方人士赠以“德容感化”功德匾[5]。由上可知,回族群众在社会融入过程中,受自卫卫教、军事参与等因素的影响,与武术结下不解之缘,形成了回族尚武的文化传统。
2 回族日常生活中的习武修炼习惯
武术在回族民众的精神世界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们把练习武术尊为“逊奈”(意为高尚的“圣行”),“遵守逊奈者”即效法先知穆罕默德的“道路”或“行为”的人,有的拳种还要求“在练功前必须按伊斯兰教沐浴大净”[6]。在“圣行”过程中,作为回族文化精英符号的阿訇多擅武术,如清乾隆年间山东临邑阿訇常杰,就是一位善技击的武术师,曾于济南清真北大寺专门设立武术、摔跤场所;道光年间的沧州阿訇常燕山,更是将八门拳、撕拳、炮拳、天启棍等传到甘肃,发展至今而成为当地的代表性拳种[7]。不仅是阿訇,回族百姓也将习武“逊奈”作为日常课业,每天在做完礼拜和吃过晚饭后,便齐集寺院,弹腿打拳,玩枪弄棒,切磋琢磨,互试比赛。如清末挑江回民,每岁农历十二月和正、二月,为学习武术的时间,清真寺设学习班,学徒四五十人不等,由阿訇教导。各私人家就近联络,延师讲武的约有二十多处,习武之俗风行一时。习武“逊奈”的日常化使得回族聚集地涌现出了一些具有特色的“武术之乡”、“摔跤之乡”,如天津回族重刀,河北沧州东南乡八极窝,保定、济南、开封和北京牛街的摔跤,甘肃临夏八坊、广州光塔路、湖南桃江埠、兰州和呼和浩特、吉林长春、通化等地的武术[8]。
随着回族习武的日常化发展,回族民众将自己的生活习俗融入到武术器械和拳种的创新中。如“群羊棍”与回族牧羊习俗有关,“杆子鞭”是从牧羊鞭子衍化而来,“龙爪钩”则由回民屠户翻牛肉的钩子转化而成。“汤瓶七式”因拳式动作似回民所用汤瓶壶而得名。“回回十八肘”动作名称采用宗教用语命名,如起式“依玛式”(食指放在鼻前)意为信主独一,过渡架子有“汤瓶”、“阿米乃”,收势“都瓦式”(双掌抹脸,捋髯动作)意为穆斯林面向真主,应有所祈求和感恩[1]。另外回民还将练功过程融于生活,如“丁发祥练力,日抱牛犊,力随犊长而增。犊大生角,丁握角与牛抵,一日数次将牛摔倒。练鹰爪力,将牛皮用刀割成条子,系上死扣子,然后揉成球,等晒干后,再用手去解”。
总之,回族拳种源于生活、用于生活,在日常生活空间内,他们通过身体展演,践行宗教理念,形成地域性的尚武传统。
3 回族武术的建构与认同
从中国历史进程来看,各民族之间的融合是大势所趋,彼此之间的张力不可避免。这种张力表现在回族武术发展之初各怀其技,不传异族。如清咸丰年间,张明德创立“张家枪”时立了一条规矩:“非回族不教,非张家不传”[9]。汤瓶拳创建之初亦有“宁可失传,绝不外传”、“传子不传女、不外传”的俗规。回族武术在文化交融大背景下,亦不断地实现了传统再造。
一方面表现为拳种之间的交流借鉴。在武技上有些拳种直接由其它文化圈内的拳种改编而来,如湖南花桥坪李渠珍,应过武举,后寻师访友至嵩山,从铁斋禅师处学得少林武艺,而后返乡授徒,教授大练拳(罗汉十八手)、小练拳(天罡三十六手)等。八极拳是由吴钟吸收太宗拳、太祖拳、桃花散等精华创编而成,为表达兼容众家、广收门徒之意将之命名为“开门八极拳”,从而出现“梓桑从学者几乎百里之外”的局面[10]。在拳理上更是对华夏文化传统的移植,如八极拳吸收易理,创两仪桩;融吐纳之法,形成哼哈行气呼吸;借鉴儒家中庸、身求中正、劲走八面等。
另一方面表现为拳种伦理,尤其是在门规戒律上实现了回族教义与儒家思想的融合。如心意六合拳谱规定:宁可失传,也不乱传,细化了不传之人,即忤逆不孝不传,贪财如命不传,逞能欺人不传,酒色之徒不传;学艺过程强调师严徒敬、持之以恒;艺成之后要爱国护家,不可恃技欺人,无端滋事。这些日常规范不仅有着回教“六条断法(约法)”和“七件当然(义务)”的烙印,而且更是守礼、崇德、节制、重行等儒家伦理观的直接表达。在择徒、授徒上不再有回汉之分,如常燕山不分回汉授艺西北而被后人奉为武术先贤,大刀王五习六合拳、李书文习八极拳等皆师承回民而终成一代大侠。
由上可知,回族武术在形成发展过程中,在技术创新上,不断吸收非回族武术技法,在理论层面上,以儒家为核心的思想已经被逐渐内化其中,而成为一种新的文化样式,并得到了回汉民众所认同。在忠君、报国、孝道等文化传统的教化下,回族群众表现出强烈的家国理念,涌现出大批的社会精英,如科举武状元江苏仪征人杨谦、河南邓州人马殿甲、山东青州人丁殿祥、直隶河间人哈攀龙、直隶献县人哈廷梁等,乾隆称回民哈姓曰:“哈其大姓,每多将种”[2]。武术界有幽燕大侠大刀王五,创办“中华武士会”的马凤图,力挫外国大力士的“神力千斤王”王子平等。简言之,回族武术的生产过程是认同再造的过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多元一体格局下民族交往的经验和心态。
回族武术作为一种礼俗社会和强调道德教化的信仰实践,承载着回族民众共通的心路历程,是回族性格重要的文化表现形式。回族武术通过在历史发展的特定条件下,由于民族生存的张力,回族在日常生活中借助身体圣行构建了其尚武的传统,并形成了特定的景观,进而扩大了民族间的认同,实现了多元一体格局下的文化共生。其不仅形成回族尚武文化的文化传统,而且实现了回汉文化价值的重叠,深化了自我认同和他者认同,最终成为回族文化以及中华武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参考文献:
[1] 秦文忠,王春菊. 回族武术文化浅谈[J]. 体育文化导刊,1992(5):53-54.
[2] 马宏. 青海回族武术[J]. 青海民族研究(社会科学版),1996(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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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回族简史编写组. 回族简史[M]. 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78:24-25.
[5] 方彪. 京城镖师[M]. 北京:学苑出版社,2004:213.
[7] 马明达. 说剑丛稿[M]. 北京:中华书局,2007:120.
[8] 马明达,武香兰. 略谈广州回族武术[J]. 回族研究,2008(1):132.
[9] 秦文忠. 宁夏回族武术概述[J]. 宁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1987,2:46.
[10] 沧州武术志编撰委员会. 沧州武术志[M]. 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415.
An analysis of Hui national Wushu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
CHEN Xing-tan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Shaoguan University,Shaoguan 512005,China)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 the author probed into Hui national Wushu, and put forward the following opinions: multiple factors, such as national belief, military involvement and survival tension etc, have maintained the warrior tradition of the Hui nationality; in the daily life of the Hui nationality, the Hui people reproduce their warrior nature by means of body ritual, having formed a local landscape, and expanded recognition between nationalities and realized cultural symbiosis under the all Chinese nations united situation through tradition reproduction of boxing.
Key words:sports culture;traditional national sports;Hui national Wushu;sociology
作者简介:陈星潭(1978-),男,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武术文化、武术教学与训练。E-mail:153791775@qq.com
收稿日期:2015-03-10
中图分类号:G8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16)03-003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