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屯堡文化旅游开发的思考
2016-06-06严娜
严娜
摘 要:在贵州省中部的安顺,集中居住着一支有着独特文化背景的汉族群体——屯堡人。他们在这一地域内历经六百年而不改变其服饰,风俗,宗教,信仰,不被其他文化所衍化,顽强地存在于黔中大地,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屯堡文化。
关键词:屯堡文化;变易;传承;保护
一、屯堡溯源
屯堡人是对居住在安顺、平坝、镇宁等地明代屯军后裔的专称。而以屯堡人为载体所形成的屯堡文化是对江南汉文化的延续与展。“屯堡”一词最早出现在清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安顺府署纂修的《安顺府志.地理志.风俗》载:“郡民皆寄籍,唯寄籍有先后。 其可考据者,屯军堡子。皆奉洪武敕调北征南。当时之官如汪可、费寿、陈彬、郑琪作四正,领十二操屯军安插之类,散处屯堡各乡,家口随之至黔”。可见,安顺屯堡追溯其渊源都与明初朱元璋在贵州的军事行动密切相关。朱元璋称帝建立新王朝后,元朝的残余势力梁王把匝刺.瓦尔密仍盘踞云南,不愿归附。为了达到经营西南边疆,重点控制云南的目的,洪武十四年(1381年),朱元璋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水昌候蓝玉、西平候沐英等为大将,统率三十万明军征讨云南并取得胜利。《明实录.太祖洪武实录》记“云南已克......至只霭翠(贵州宣慰使)辈不尽服,虽有云南,亦难守也。”为确保经营西南,明朝在西南地区大设卫所。安顺是素有“滇之喉,黔之腹”之称的军事战略要地。安顺经营得当,可“右临粤西,左控滇服”,同时还可拥兵威服各少数族。因此,明洪武十五年在贵阳置贵州都指挥使,统领十八卫二所,其中贵阳以西的六卫就有威清、平坝、普定、安庄四卫的治所在安顺境内。随着卫所的大量设置,军士们奉命控扼要地,广开屯田以自给,这批屯军及家属从此落籍贵州安顺一带。因此,明初在安顺军事屯田的军民,是现今屯堡人形成之渊源,但是构成屯堡人群体的绝不仅是调北征南军民的后裔,它还包括后来以调北填南等方式进入屯堡区域的移民。
二、屯堡文化的界定
屯堡人的入黔祖先大都原籍江南,尽管历经数百年的变迁,今天的屯堡居民基本上较为完整地保留了明代江南汉族文化内容。军事行动的展开使汉文化落地生根,形成了我们今天在安顺地区看到的屯堡人及其屯堡文化。关于屯堡文化,学者界定不一,翁家烈先生如此定义说:“屯堡文化是古代汉文化在贵州的一份厚重的历史积淀,其发生发展变化及其对贵州历史文化的作用,通过屯堡人的这种特定的载体来实现展开”。[1]安顺学者吕燕平老师在他的贵州省教育厅社科项目的结题报告里对屯堡文化则表述为:“安顺屯堡文化是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来源于江淮的汉民族文化同安顺的自然环境相互整合形成的内容丰富,特点鲜明的地域文化”。吴羽老师在其《安顺屯堡文化的历史地理背景及地域文化特征》又称“屯堡文化就是独特地地域历史文化,保持着中原汉民族已经消失的600年前的汉族文化的诸多特点,但又明显区别于当地土著居民和后移民”。总结学界对屯堡文化的描述,屯堡文化的载体屯堡人这一群体实践的文化就是屯堡文化,他既有别于周围的少数民族文化,又和当地汉族文化有很大区别,实际上就是“一种由明代屯军后裔和清末以来江南汉族移民在贵州实践的地域文化”[2]。
三、屯堡文化的被发现与屯堡旅游的兴起
屯堡及其文化已经在安顺存在了几百年,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这个汉族群体却没有过多的引起人们的注意。不断地改朝换代和战乱使这个群体逐渐被中央政权和中原地区的人们遗忘了,戍边的后裔也不再刻意强调先辈当年的历史。尽管《安顺府志》和《平坝县志》都有“屯堡”和“屯堡人”这一称呼的记载,但对居住在堡子里的村民而言,无论是自称或他称都无所谓屯堡人,他们长期被官方和外人当作是少数民族的一支。20世纪80年代之前,屯堡地区是沉默的,既无外界的关注也没有自己的声音,换句话说,80年代以前这里没有屯堡文化,尽管它事实存在。直到这一族群被民俗学者和专家们发现,从史料中将“屯堡”这一称谓再传递给事实上的屯堡人。
屯堡的被发现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方圆不过百把公里的屯堡人家,屯堡风情被炒得河翻水涨,热闹纷繁。这种现象不难理解,现代化给人们带来的福利是边远地区每个族群都有目共睹的,从而使他们也有着急迫的发展冲动。然而由于历史地理原因,每个族群获得的发展资本是不平等的,这样的现状下文化资本对于欠发达的边远地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他们缺乏经济社会里起重大作用的资金和技术,唯一拥有的稀有资源就是自身在特定环境下形成的文化资源,当地人把它当作脱贫致富有效途径,这也是现在西部地区热衷于文化旅游业开发的原因。西南一隅的屯堡人固守600多年的民俗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大的文化财富,在这样的外部环境冲击下,屯堡人投身参与到屯堡旅游开发中来。
四、旅游开发中的屯堡文化及变易
屯堡旅游是一种乡村旅游,2000年以后,在西部大开发浪潮的推动下,屯堡文化以其明文化的特点正式进入省旅游规划官员的视线,很快,安顺地区的几个屯堡村寨被包括进了省旅游规划中,政府先后拨专款为这些村寨修路,修酒店等旅游基础设施。旅游业像推进器一样加速着不同文化的渗透,扩大了不同地区居民之间的文化交往,也加剧了边远地区传统文化的变迁进程。深入安顺屯堡村寨,可感受到屯堡从沉默到活跃,从衰落到复兴经历了一个被发现到被包装再到被展现的过程。屯堡文化在这其中的变迁更多地表现为一个再组合、再建构或者再塑造的过程。当地政府,开发商,农民精英在这其中发挥着巨大作用,其核心目标就是把屯堡文化资本化,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虽然受着历史地理等因素的制约,但屯堡人有着步入现代社会的要求和脱贫致富的渴望。考量贵州省情,在广大农村里生存压倒一切,把旅游作为本省发展的一大支柱产业,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经济战略,而乡村村民参与旅游发展的核心利益点为经济收入。因此,在文化旅游的实践中,各方的急躁心理必会使某些元素在屯堡旅游中失去本来的内核。归结起来就是文化表述简单化,节日文化日常化,仪式文化世俗化。所谓“文化搭台,旅游唱戏”,开发商目标锁定屯堡,大肆对屯堡文化进行商业包装,手段就是简化。事实上数百年来,屯军后裔不仅接纳了周边的汉族,也融入了当地的少数民族文化,屯堡文化早已不是旅游解说词中单纯的600年前的江南文化活化石了。
屯堡旅游中,文化资本化的另一手段即是节日仪式日常化,世俗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天龙屯堡的地戏改革。地戏原本叫“跳神”,本是一方保平安的娱神活动,有着严格和神圣的开箱封箱仪式, 主要在春节和七月半跳。 过去跳神要先开脸,就是屯堡人说的“敬菩萨”,屯堡人认为脸子(即面具)就是菩萨,妇女和孩子是不能接触的。自天龙村寨成立了天龙屯堡旅游公司后,为了迎合旅游开发,这些严肃的仪式就不再遵守先辈订下的规矩,一切以营利为目的,只要游客想看,神头随时为其开箱,不再具有神圣性,抽去了传统脸子的精神文化内核。旅游业让地戏从娱神活动变成了纯粹的娱人活动,从节庆礼仪形式变成了纯粹的商业表演。
文化和旅游整合创新,协调发展是当今世界旅游发展的大趋势。旅游作为一个现代元素,它的介入,不可否认在一些方面的确强化了节日文化中的某些传统元素。在旅游业的开发过程中,一些随着时代变化而慢慢的被新一代屯堡人所忽视的传统元素得到了重新认识。至少,从文化的外在表征来看,屯堡服装,建筑,地戏表演等又得到了强化。从整个屯堡文化的认同方面来看,旅游的开展的确重新唤起了屯堡人对自己古老文化的热爱之情和保护意识。可冲击也同样巨大,这种冲击又会波及屯堡旅游的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一个地区的旅游业若没有文化元素的注入,就只有表面的华彩,没有实在的内核,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对游客的吸引力。所谓初级阶段看山水,中级阶段看文物,高级阶段看文化,可见游客的旅游品位是不断提升的。离开文化的旅游是没有灵魂的旅游,没有文化内涵的旅游目的地可能会热闹一时,昙花一现很快消失在游者的视线之外。屯堡旅游中的文化变易正在逐渐使屯堡文化失去精髓与魅力,文化旅游中纯粹的市场导向会因忽视文化的特质而最终失去文化资源,但纯粹的文化导向又会因忽视当地人的发展愿望而遭到抵制。因此,如何在屯堡文化旅游开发中传承屯堡文化是各方亟待解决的问题。
五、结语
旅游业将一个民族的文化包装后连同其他资源一同出售所导致的传统文化变迁事实上是对传统文化的极大破坏。“衰”与“变”不只是安顺屯堡所遭遇的问题,而是全球性的。任何地区,如果没有文化,当地人就无法生存,所以旅游施加给人类的影响是前所未有的。衰是必须面对的事实,变则是新挑站,不能因旅游业的负面影响而在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上裹足不前,还应充分考虑当地人的物质生活需求,所以文化资源的开发必须采取合理方式,为减少旅游“文化污染”,民族文化资源应坚持保护第一开发第二的原则。所谓特色是旅游之魂,文化是特色之根,只有保持旅游产品的文化含量才能使旅游具有生命力,长盛不衰。屯堡文化旅游开发要避免牵强附会,低格调和不按民俗办事等倾向,这样屯堡文化才不会丧失其原初形态及意蕴,屯堡旅游也才能体现其价值并在旅游可持续发展道路上走得长远。
参考文献:
[1]翁家烈.夜郎故地上的古汉族群落:屯堡文化[M].贵州教育出版社.2001.
[2]陈永志,李乐京,梁玉华.乡村居民参与旅游发展的多维价值及完善建议——以贵州安顺天龙屯堡文化村为个案研究[J].旅游学刊,2007(7).
[3]吴晓萍.屯堡重塑——贵州省的文化旅游与社会变迁[M]贵州民族出版社.2007.
[4]王希恩.论中国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现状及其走向[J]民族研究,2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