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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从“不太情愿”到“不愿离开”

2016-06-05王先波

金秋 2016年1期
关键词:孙老养子离休干部

文/王先波

五年,从“不太情愿”到“不愿离开”

文/王先波

和老同志在一起(右一为王先波)

2011年7月的一天,县领导找我谈话,调我去老干部局工作。领导说了六条理由,语气铁板钉钉。我跟领导说:我身体不好、听力有点差,伺候不了老干部,干不好老干部工作。让我到教体局、发改局工作行不行?领导不允,就此打住。

那天下大雨,县里一位领导把我从乡里接到城里,又由另一位县领导把我送到了老干部局。人不多,气氛还好,领导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和新单位的同志们见了面,就算是把我安顿了。

老干部局在后街,虽然偏僻,但又处在闹市区。之前,我很多次从老干部局门前路过,望也没朝里边望过。后来创卫,就把这里搞热闹了,北门上卖菜的、卖水果的、卖农副产品的,经营小吃的、摆夜市的,连摆地摊的都被赶到这里来了,一下子成了繁华的农贸市场。

平日里,卖东西的把老干部局的大门全给挡了,单位的小车有个事半天开不出去。院里的卫生间也成了公厕,一拨又一拨赶场的、做生意的理直气壮地来上厕所。更有一些找不到厕所的,干脆跑到办公楼后面的空场里、阴沟里大小便,弄得我们哭笑不得。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服从组织安排,开始日复一日地和老年人打交道,并很快和不少老年人成了朋友。

我刚到老干部局的时候,管理着29位离休干部,现在数来数去只有16个了,四五年间就走了13位。我一看到死里逃生,为革命胜利抛头颅洒热血作出重要贡献的离休干部,不由得就想起操劳一生的父母,心里有些酸楚。

小时候我经常听父母说,他们是民国11年、民国12年出生的,我查了万年历,应该是1922年、1923年。只是他们没有离休干部那么好的福气,在1989年的农历八月、九月双双离去了。他们有了孙子,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离我们而去了,他们劳累了一生,我们却没有尽到一份孝,这是我终生愧疚的一件憾事。

26年过去了,父母时时让我难以忘怀,如果那个时候家庭经济条件、医疗条件好,如果那个时候有合疗政策,如果……我的父母能活到现在该多好啊。到老干部局来工作,这是我和老干部的一种缘分,上天把老干部赐为我的再生父母,对他们报好恩、尽好孝,也可告慰九泉之下我的父母!

我曾在一万多人的乡镇当过党委书记,手下管理着一百多号干部,一年要支配1000多万资金。到老干部局工作后反差很大,心中一度非常失落。但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平静下来,渐渐在不断接触老干部中建立了感情,就一点点找回了在父母身上没有尽到的心思。

生活中,离休干部原则性、纪律性都是很强的。党章规定党员每月要缴纳党费,这么多年他们就是按月交,他们本人来不了,就叫子女、亲属到局里来交,不欠一个月,也不提前一个月交。每月5号支部党员会、20号全体离休干部会,坚持了20多年,不论天晴下雨,老同志都会提前到会。看他们年岁大了,行走不方便,我们想把每月两次的会合成一次,他们却不赞成。

干老干部工作没有不受窝囊气的。2015年9月的一个晚上,我刚睡下不久手机响了,离休干部孙如的养子说孙老在医院去世了,问我咋办?我愕然:你的父亲去世了你不知道怎么办?凌晨1点多吧,我还在联系单位的同事时,电话又来了:现在不去,他就让我见不到人了!2点刚过,我和司机到了医院,孙老的养子和另外一个“驴友”在病房门口冲我大发雷霆,质问我这个局长怎么当的!我问他们打算怎么办?他们说不知道!我用征询的口气和他们商量,一旁孙老养子的娘对我破口大骂,话说得很难听。哎,人停在床上,我总不能跟他们较劲吧。我联系殡仪馆,双手捧着裹尸布帮他们把逝者从七楼抬上车,送到殡仪馆,我们给他放了第一挂炮,上了第一炷香,烧了第一张纸钱,就像我父亲一样安顿毕了,养子才把管事的人找了来。

等我们给孙老举行了告别仪式,目送他进入火化炉,又帮家属处理好抚恤金等事宜,他们家人总算还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一路走来,接触过的老干部大多性情温和,但我也曾见识过他们的“脾气”:有一年春节座谈会上,县委县政府向老干部通报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当县长汇报汉阴中学将迁建的时候,一名离休干部拍案而起:胆大包天!汉阴最高学府往哪里迁?因为时机不成熟,这件事搁浅四年后,老干部接受了,对新建的高中校舍在视察时予以肯定。

做老干部工作,我是幸福的,更是幸运的。

我送走了“牺牲”的13位离休干部,除了我出差没参加的三位,其余都亲自为他们主持了告别仪式。

每年春秋两季我陪老干部在市县范围视察,招呼他们吃饭,搀扶他们上下车,直到把他们安全送到家为止。

每月都到老干部家中走访,陪老干部拉拉家常,看看他们吃的、住的、穿的有没有啥问题,问问老干部身体状况,心里想些什么,帮他们跟儿女拨通电话唠叨几句。每到老干部家,他们都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看着我们吃着、喝着,他们总是乐呵呵,美滋滋的。

离休干部有什么难事,总喜欢找我,我也其乐无穷。

儿女都在上海定居的刘叔,和老伴租住在房管所的公房里,屋顶漏水严重,我为此多次去他家里仔细询问、查看,积极联系房管所等单位寻找解决方法,最终通过住建局,在一个月内帮刘老彻底解决了问题。

宋老膝下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小女儿夫妻感情不和离异了,没有职业,还要抚养儿子上学,生活十分困难。家访时宋老欲言又止,我得知情况立即联系宋老所在社区到他家实地查看,及时向县、镇申报,为其小女儿办理了城镇最低生活保障。

一人独居的陈老,住房离厕所较远,时有漏水现象,要求老干部局协调一套廉租房。我到他家实地察看后,及时与有关部门联系落实了住房问题。但是跟陈老的两个儿子沟通,他们极不赞成,说是陈老住远了,外出买菜很不方便,他们照顾起来也不方便。最后,我和他们商定,由两个儿子负责安排房屋维修,与邻居协商,在自家住房内改建简易卫生间,解决了陈老的实际生活困难。

几年相处,我与老干部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平时在街角路口遇到了,他们总是大老远冲我打招呼,那亲热劲让我心里无比温暖。

从5年前的“不大情愿”到如今的“不愿离开”,1800多个平凡的日子里,和老干部朝夕相处,我的心头时时泛起在父母身上才会体会到的一种情感,真切而温暖,让我时时警醒自己,不辜负职责,不怠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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