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册》中引号所包含的语言艺术特色分析
2016-06-04李青
李青
[摘要]《生命册》是著名作家李佩甫“平原三部曲”的巔峰之作,是一部自省书,也是一部心灵史,小说中的引号用法打破了传统的习惯用法,独具特色,营造想象空间,拓展延伸文字内涵,增强了小说语言的表现力,包含了独特的语言艺术特色。
[关键词]《生命册》;引号;语言艺术特色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6)06-0188-02
一、概述
《生命册》是著名作家李佩甫的最新长篇小说,是其继《羊的门》、《城的灯》之后,“平原三部曲”的巅峰之作,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是一部自省书,也是一个人的心灵史。小说以主人公吴志鹏“逃离”无梁村和同学骆驼创业的故事为主线,以描写记忆中的无梁村乡民为副线,既有对二十世纪后半期政治运动中乡民的生存境况的描摹,也有对乡人离开农村,在物欲横流的都市诱惑面前坚守与迷失的书写。贯穿小说的是古老乡村的民间故事和传奇,追溯了乡村时代变迁的轨迹,书写出当代中国大地上那些破败的人生和残存的信念。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引号,表示文中直接引用的部分。有时也用来表示需要着重论述的对象或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等。”《现代汉语》(增订四版)认为引号“表示文中直接引语或特别指出的词语”。《生命册》中的引号用法打破了传统的习惯用法,人之间的对话没有用引号,即使是有引号的话语,那也是在转述或者说是在表达某种言外之意。小说中,据粗略统计(重复的未统计)打引号的词语有1000多条,每一条打引号的词语都有其自身的价值和特色,为读者留下了较大的想象空间,同时拓展延伸了文字内涵,使其不再仅仅停留于字面意思。詹姆斯·艾奇逊曾说:“标点符号确实是形成文章风格的要素之一。”李佩甫先生的《生命册》中引号的用法确凿地说明了这一点。目前对于《生命册》的研究论文已有很多,但都是从文学的角度出发,从语言学角度的研究还有待更进一步地探索。
二、《生命册》中引号所包含的语言艺术特色分析
《生命册》中的引号用法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主要用在了以下几种情况:第一是直接引用诗文;第二是专有名词;第三是引述小说中某个人物的话语,如“上海全钢防震的”、“想听听国家的声音”等;第四是拟声词,如高跟鞋的声音“嘚儿,嘚儿”、家乡雨水的声音“奔儿、奔儿”等;第五是承载故事的词语,如“流窜犯”、“老蔡”、“梁五方”、“杜秋月”、“龙麒麟”、“哈一下”等;第六是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如象征、借代、双关、讽刺等,如“下人”、“上人”、“养”、“路话”、“脚屋”等;第七是隐语,如小说中对于性的隐语有“好”、“谈话”、“犁地”等;第八是属于作者自己的语言,如“狗狗秧”、“谷堆”、“枣山子”等。当然这八类并不是截然分开的,也存在一定的交叉性,承载故事的词语一般都是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这里只是为了方便分析而进行一定的分类,对于以上八类接下来将进行再次归类、具体分析。
(一)普通用法
普通用法包含前文说到的前四种,对于诗文的引用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做分析,这里主要探讨:专有名词,引述话语,拟声词。
专有名词是“表示人和事物的专门名称”:如地名、人名、品牌名等,在《生命册》中,专有名词是带引号的,这不仅仅是属于引用,也是作者较为独特的匠心所在:人名“油菜”“有才”谐音法;“骆驼”不仅仅是一个绰号,也是对他的形象、个性的概括,还有一些人名是掺杂了某些特殊的含义的,如“国栋”:小乔的称呼体现了和骆驼的不一般关系,“虫嫂”:对于其一生的概括;“龙凤胎”、“金童玉女”、“小鬼小判”成组地出现不再仅仅局限于字面意义,这样的专有名词还有很多,“汗血石榴”、“山陕会馆”、“作风问题”、“希望小学”、“集体经济”等。当然也存在一些专有名词是客观引用的如“文革”、“大跃进”、“平原部落文化”、“松下”等。
引述的话语在文中也是很有特色的,有很多特殊含义,这一类在小说中不算太多。油菜对他带的手表的描述“上海全钢防震的”,是突出作用,表现了油菜对于都市生活的渴望。在主人公难以压制的爱火燃烧着,他敲响了暗恋对象梅村的宿舍门,“谁呀?”惊醒了他,他开始重新思考定位。蔡国寅大胆地追求吴玉花的过程不断地被添油加醋,演变成“一个军官跑到县中去偷看女学生洗澡”,这样一句话,是对事实的严重歪曲,体现了人言可畏。小说中引号的句子基本上是对于人事、人世、现实的一种情感抒发,给读者无限地想象空间,呈现出了一个立体多面的人情世界。
拟声词在小说中全部都是打引号的,这些拟声词不再仅仅是对声音的模拟,是作者内心的某种声音,也是敲击着读者心灵的某种声音,如“咚咚咚”、“轰”、“啪、啪”等。高跟鞋“嘚儿、嘚儿”的响声在小说中多次出现,是都市时尚的节奏,后文描写蔡苇香回村走路也用了这一拟声词,是对苇香已经步入都市的一种刻画,也侧面体现了苇香的巨大变化。对仅有一只胳膊的骆驼熟练的驾车技术只用了三个拟声词来表现“哗”转方向盘,“嗞”退回去,“呜”开回来。
普通用法并不是说引号的一般用法,这里说的整部小说中引号相对来说较为简单的用法,并且是成类的,几乎没有例外。在普通用法中蕴涵着不普通的含义,填补了语言文字的死板,并留下了很大的空白。
(二)特殊用法
这里的“特殊”是相对于上面的“普通”而言的,是并不能从词性上进行整齐划一的归类,特殊用法包含了:承载故事的词语、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隐语和属于作者自己的语言。
承载故事的词语是指词语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或者是传奇。一直贯穿整部小说的老姑父蔡国寅给主人公吴志鹏的“条子”、“白条”都是牵扯着乡村的不同人物和情感,承载着不同的故事。最具深意的是主人公和骆驼约定好的暗号:“老蔡”:注意分寸,“梁五方”:过头了,“杜秋月”:面临危险,立即回头,这些暗号看似是作者的乡人的名字,实际上每一个名字就是一个故事,一个诠释作为暗号的故事,这既为后文的叙述做铺垫,也勾起了读者无限的想象力,在小说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这样的词语在小说中是有限的,因为有限,才显示出其独特的语言艺术特点。“南唐北梁”“口碑”:一种声誉,两个独具才华的匠人,是一个传奇;还有很多故事的浓缩如“龙麒麟”、“流窜犯”、“春才下河坡——去球”、“小虫窝蛋儿”、“大月与小月”、“一泡尿的故事”等。小说中这一类引号的用法是承载信息最多的,也是作者感情的集中。
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指词语意义非字面意义,而是具有引申义,这样的引号用法在小说中很多,由骆驼的一句“下人”引申出“上人”,是讽刺;讽刺的再比如“专家”、“砖家”等。“关系”、“单位”、“身份”是超越了字面意义的引申用法,这样的还有“包装”、“狼性”、“羊皮”、“慢毒药”、“第三只眼”、“十字路口”、“解放”、“镜子”等很多,都是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而“大洋马”、“钱家伙”、“银豆”、“水货”、“春”、“文字垃圾”、“世界飞人”、“脑汁”等则是比喻用法。“T恤小伙”、“鹿”、“鲍牙”、“煤黑子”等是借代。这一类词语很多,是借助一定的修辞手法来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在这一类用法上表达效果的体现是最为突出的,构成了幽默、风趣、生动、深刻的效果,也给读者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间。
隐语,是作者为了避免直白引起的生硬或唐突而使用的一类引号用法,在这一类里有性事的隐语:“吃蜜蜜”、“睡了再睡”、“灭灯”、“谈话”、“好”、“松裤腰”、“梅豆”、“炮”、“斗”等等。对于身体的隐语:“枣山子”、“虫”等。还有很多的行业隐语:“抢手”、“捉刀”、“杂鱼”、“套”、“红马甲”、“打新股”、“胡同串子”等等。隐语的使用丰富了小说语言,也给读者呈现出多姿多彩的词汇世界。
属于作者自己的语言,这是小说作者个性的体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说过“一个写作者所使用的语言,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够使他和别人区别开来的语言”。《生命册》中很多引号词语都是作者自己的语言:“谷堆”、“鸡蛋茶”、“听房”、“搬仓”、“荆芥”、“红头牛”、“各色”、“长脖子老等”等,还包括上面的性事隐语。很多看来是作者家鄉的方言土语,正是这些方言土语体现出了作者的鲜明个性。
《生命册》中引号的特殊用法是作者独树一帜的表达方法,在上下文的语境下,完成了作者情感流露的填补,也是“个性化的写作和作品的个性化”的完美统一。
三、结语
李佩甫的《生命册》是一部震撼人心的小说,有着独到的叙事结构和语言特色,初看小说,被里面的引号所吸引,作者独具匠心地在一些词语,句子上打了引号,引号的传统用法和观念有了突破。读完《生命册》留下印象的除了整个故事内容就是一些打引号的词,可以任意发挥想象力来思考和界定这些词和语;再细读时,可以用打引号的词语穿成一部小说,引起读者情感共鸣;第三遍整理打引号的词语时,可以感受到引号背后的语言艺术魅力,不仅仅是留下空白,也不仅仅是思想传递,更多的是情感的凝结。
(责任编辑:封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