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自然环境与景观构筑物结构形态的互动
2016-06-01王瑜,陈震
王 瑜,陈 震
(1.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艺术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06; 2. 东南大学 建筑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6;3.江苏开放大学 传媒与设计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36)
场地自然环境与景观构筑物结构形态的互动
王瑜1,2,陈震3
(1.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艺术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06; 2. 东南大学 建筑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6;3.江苏开放大学 传媒与设计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36)
摘要:自然环境是场地的构成要素之一,也是建筑物赖以存在的物质前提.有关自然环境与建筑之间的关系,通常存在2类观点, 即认为两者为异质系统以及将两者视为有机整体. 将此2种观点引入景观构筑物这类特殊景观建筑的设计中,深入剖析不同视角主导下截然不同的结构构思与表现方法,并以翔实而丰富的案例进行佐证. 研究表明,场地自然环境是景观构筑物结构构思的制约因素与结构形态的外在形式动力,而景观构筑物以最终的结构形态反作用于自然环境,表达不同的环境主张. 两者之间的互动有效拓展了景观构筑物的设计思想与方法,推动自然环境与建筑的关系朝着良性、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关键词:场地;自然环境;景观构筑物;结构形态
WANG Yu1,2,CHEN Zhen3
(1.ArtsCollege,NanjingUniversityofAeronauticsandAstronautics,Nanjing211106,China; 2.SchoolofArchitecture,SoutheastUniversity,Nanjing210096,China; 3.SchoolofMediaandDesign,JiangsuOpenUniversity,Nanjing210036,China)
0引言
场地的构成要素——自然环境是建筑物赖以存在的物质前提.建筑物的建造不可避免地向自然环境索要用地和空间,人类最初的建筑材料源于自然环境,结构形态的不断演进离不开自然环境的启迪.景观构筑物与其他建筑类型一样,与所处场地的自然环境有难以剥离的依存关系:作为一类特殊的景观建筑具有与其他建筑类型相区别,拥有更甚于他者的结构与建筑高契合度以及强烈的环境共享性之特性,促成自然环境与结构形态的直接对话,而非后者对前者机械、间接的适应,并将自然环境的要求注入结构建构的目标与过程之中.当然,前提条件是,场地中现阶段自然环境保存状况较为完好,人为干扰较少,破坏较小,自然环境作为场地内控制性的主导因素,人工环境服务于自然环境.显然,现实生活中绝对真实、绝对隔绝的自然几乎不可追寻,此处提到的自然除了原始的第1自然,还包括经人力加工过的第2自然和第3自然.第2自然是“人类通过农耕等生产方式从第1自然中雕琢出来的风景,目的是为了获得食物,让土地提供维系生计的必需品”[1].第3自然则指代“艺术与自然相结合的风景”[1],相较于第2自然,审美从实用中独立出来,表现出人造自然之美.这3种自然共同架构起景观构筑物赖以存在的自然环境.
有关自然环境与建筑的关系,大致有2类不同的看法:认为自然和建筑是2个异质系统;认为自然和建筑应是有机的整体而不是相异关系.秉承2种观点的建筑师分别采取不同的方式处理问题,产出的作品也以不同的形式回应自然.
1异质系统观点下的互动
就第1自然而言,“原始人类用枝干在大地上搭起棚屋,就意味着建筑作为自然的异在而出现了”[2].虽然用于建造的材料完全出于自然,建造的结果和自然有所关联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其形式是人类根据对洞穴的记忆和理解抽象得来,结构的构成方式完全由人类的创造产生,简而言之,建筑是人工的,即“在性质上至少部分是智力的产物”[3].“如果将自然界视为一个大的组织系统,那么小棚屋的出现就预示了这个组织系统内部的一种变异”[2],这种变异自建筑诞生之初就存在,在不断介入自然的过程中,建筑试图调整与自然的相处模式,却无力改变建筑的发展是人对自然不断的异化这一根本现实.从自然环境中学习和掌握的力学规律,经过人类的理性思维与加工处理之后反馈于建筑上,这一表现形式已经迥异于自然环境.尽管有一些从外部形态、建筑机能以至力学逻辑模拟自然的结构形态,但终归是在形式上或是建构逻辑上进行类比,并没有与自然环境建立直接的亲缘关系.取材于自然环境的结构材料,在其生产过程中已然成为自然物的外化,同孕育它的自然相对立,其外部形态和工程性能随技术的发展而远离原始自然形态和性能.“现代建材的发展从形态和工程性能上不是肯定自然,而是不断地否定自然.而使用现代建材的现代建筑在更大尺度上异化了自然.”[4]
1.1对立性并置
并置的发生有场地内的自然环境与景观构筑物的结构形态在水平方向以及空间范围内体量上对比之后的平衡;有两者在交界处的势均力敌,平直规则的结构形态与有机曲面的自然环境之间为基础性关系,没有试探性的渗入与调和;也有以忠于结构的内在逻辑为结构表现的目标,不过于夸大结构的技术制约力与视觉导向性,亦不过于谦虚地掩盖结构真实的传力机制与材料性能,而是以平等的姿态与自然环境对立存在.或者说,结构形态受到自然环境施加的影响力较小,对自然环境的反馈也较为被动,其体量一般在场地中占据一定的分量,两者间并不在意形成水乳交融的紧密联系,而意在强调彼此的差异性共存,一些临时性的或可移动的景观构筑物便属于此类.
例如刘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完成的金华建筑艺术公园5号茶室是一组由小型景观构筑物组成的建筑群体.基地位于地势平坦的低地,比邻开阔的河面,植被多为人工栽植的植株较小的树苗.每个茶室均以电线杆作为独立支柱并用拉索起稳定作用,高高支撑起电杆配件组装成钢格栅平台,型钢骨架搭建起主体结构,辅以铝合金型肋材,立面及顶面用阳光板围护.结构形态微微高起轻盈,与体量厚重的大坝形成对比,大有脱离场地之势却不过于张扬,公共市政材料的使用令该构筑物进一步摆脱了场地的束缚,用建筑师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小型结构体可以延展和渗透到任何电线杆可以到达的地方”(见图1).
图1 金华建筑艺术公园5号茶室[5]Fig.1 Tea room in Jinhua architecture park 5#
1.2强化异质性
异质性的强化将自然环境与结构形态推向了对立的两极.建筑师博塔认为:“一个设计意味着与所给环境条件的某种对立,而不是使之成为一个整体.由之而来的是建筑与其基地环境的对立……”.本为异质成分的景观构筑物强行介入至自然环境之中,或是凭借水平、垂直以及空间向度上建筑体量的延展与膨胀来强化自我;或是充分把握自身结构表达的自由性,浓墨重彩地渲染结构形态的表现力,将结构内在的力学规律、精细的构造节点、独特的施工方法及现代建筑材料的优良性能等通过视觉形态加以最大限度地展示,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以迥异于甚至凌驾于自然环境的形象构成场地内外的焦点.这里,景观构筑物置身于自我中心主义的中央,强调的是结构形态的技术之美,其表现力与感染力来自于异质化所产生的张力,自然环境对结构形态的影响力大大降低,而受到结构形态的辐射作用更甚,沦为俯首称臣的陪衬,双方力量上的悬殊更加强化了异质性.此类情形常常塑造出许多地标性的景观构筑物,如塔、桥和一些有着单纯几何形态的原型建筑.
奥地利施蒂利亚州穆尔河(River Mur)河岸上的瞭望塔已成为当地的地标和俯瞰全景之所.其建筑造型宛如连续不断、攀缘至树顶的双螺旋线.塔身的结构骨架为一种连续的空间杆系结构,空间节点、钢索和支柱组合成为承重体系.主体结构由起支撑和承重作用的管状构件构成,以保证结构的稳定性,垂直向的钢索限制塔体的振动,水平向的钢索则控制塔顶端的水平摆动,无须添加阻尼器.此外,斜缆所施加的预应力对刚性连接的疲劳极限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见图2).结构设计为建筑方案所构想的双螺旋楼梯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同时清晰地定义了几何交点,所有的承重构件均在2个螺旋体的交汇处相交接.由结构构件形成的看似不规则几何形式,却是其在空间维度理性、清晰、对称的组织结果,精致且复杂的结构形态与周边质朴的自然环境形成强烈的反差.
图2 奥地利穆尔河瞭望塔Fig.2 Observation tower on the River Mur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1.3弱化异质性
在承认景观构筑物异于自然的前提下,利用精妙的结构组织与自然秩序之间发生一定程度的内在关联,异质性得到一定程度的缓和,即是对异质性的弱化,密斯和理查德·迈耶等理性主义大师的作品很好地诠释了这种关系.将这一关系物化之后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有弱化结构的体量感与实体性,试图用现象的建筑来取代造型的建筑;有用绿色植物充当构筑物的表皮,并直接参与结构建构的运行机制;有横向类比自然环境中事物的外部形态与结构建构模式,投射于景观构筑物构件、节点的形态以及组织秩序之中,致使构筑物从技术与艺术两方面反映周边环境的某些特质,实现对自然的隐喻,对自然适度的反馈,然而这始终是借助人工力量以相对人工化的形态来重现自然,仍与自然环境和而不同,模拟是弱化异质性的一种有效的手段.
迪勒·斯格菲迪欧在2002年的瑞士博览会上设计了一个名为“模糊建筑”的展亭.它位于湖畔,正交直线型支柱和斜向杆所组成的张拉整体结构悬挑于湖面之上,坡道与人行道盘绕穿行于结构体内,为结构提供了平衡力.主要的建筑材料就地取材,将水从湖里泵上来,过滤后通过紧密排列的高压喷嘴喷射出细密的水雾,形成的雾团俨然是自然与人工力量的互动.进入雾团之中,视觉和声觉的参照一律消失,只能感知到视觉上的苍茫与喷雾嘴发出的噪声(见图3).建筑相对于自然环境的异质特性通过弥漫的雾气得以虚、弱化,它不再是视觉焦点,而与环境融为一体,人们置身其中却感受不到在空间中徜徉.如果说通常意义下的建筑注重形式上的实体,那么弱化异质性则是对建筑形体的逆转,体量感被消解,造型被抹杀.
图3 “模糊建筑”展亭Fig.3 Blur building图片来源:www.theredlist.com
德国斯图加特的布拉格萨特尔人行天桥横跨于高速公路之上,是连接公路两侧护坡上公园的重要通道.桥面由4个树形结构柱支撑,其意象来自周围自然环境的启发,从外部形态对树木进行模拟,一定程度上调和了建筑与自然之间的异质关系.在顶部,结构柱呈树枝状衍生出5个主要的分叉点,顶端应用间隔较小的细钢管,对桥面形成多点支撑,从而减少了桥面板的弯矩和支座反力,有效跨度可再一次以“自然的”方式得到延伸(见图4).
图4 布拉格萨特尔人行天桥[6]Fig.4 Footbridge Pragsattel II图片来源:www.coroflot.com
2有机整体观点下的互动
有机整体的观点实则是将系统科学引入建筑学当中,认为建筑是环境大系统的组成元素,即部分与整体的关系.这里所说的自然概念扩展至第2自然和第3自然.乡土建筑历来被视为建筑与自然有机结合的典范,其形式、材料与结构均取于自然,保有自然的原初特性,是人类在自然的控制和支配下对自然进行适宜改造的产物,并与自然环境浑然一体.某种意义上这是建筑、人、自然环境三者合一的原始模型[7],是人为满足自身需求建造房屋时同自然进行对话,使其与所处环境中的各项自然因素相协调.有机建筑思想也以自身的完整性与不可复制性表达了对环境的尊重,寻求建筑与自然秩序的深层关联,在建筑自身诸要素之间以及建筑与环境之间取得和谐统一的整体关系,即使不是彻底的,也在很大程度上试图避免和消除两者的异质性.赖特强调建筑必须适应和利用基地,“有机建筑是一种自然的建筑,土生土长”“你不可能想象这个房子还能盖在别处,它是环境天然的一部分,它使环境增色而不毁坏它”.建筑与自然或者说人工与自然融为一体而不以二元划分,前提条件是将两者视作同质的事物才有融合的可能,融合的方式与弱化异质性的表现形式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二者的理论出发点完全不同.
2.1隐匿
景观构筑物放弃凸显自身存在感与个体特性的结构表现,尽可能地消解体量、弱化形式、缓和人工化的结构形态对自然过于生硬的介入,谦逊地融于环境、以至主动隐身于自然环境之中,达到“自我消失”的状态[8].然而,隐匿并不等于竭力掩盖和抹去建筑存在的痕迹,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人工营造的迹象,以人工的材料、结构和建构方式来响应自然、衔接环境,其交界往往是极力抑制,创造出若有似无的视觉效果,建筑在附属于自然的条件下与自然协调统一.或隐匿于场地地形之中,或隐匿于地表环境之中,强调的是景观构筑物与自然环境的同质属性.前者与场地地表的关系多表现为在土地之下或在土地里,“凸显的造型性存在形式反过来变为凹陷隐蔽的形式”[9],以结构形态的消失换取场地地形破坏的最小化,对于地形以及“景观空间连续性”的融合和延续无疑是最为有效的[10],这与地形建筑的形态特征颇为相似.后者在表皮材料的选择上或利用材料的通透性与半透明性如玻璃和一些柔性材料等实现内外空间的连续,突破人对空间的体验,明晰结构的力学逻辑,如隈研吾所说“透明性不是单纯视觉上的连续性……是主体与环境相互联系,融为一体的状态”[9];或发挥镜面、不锈钢等材料反射的物理特性,映射四周的自然环境而虚化自身的体量感与形式感;或选用与周围环境介质颇为接近的地方材料而与自然协同一致.
波黑泽尼察一座中世纪波斯尼亚的历史公园内建有一纪念性构筑物.一则,结构主体隐匿于场地地形之中,其入口隐藏于地表以下,建筑空间顺着一条环形的路线由地表以下逐步过渡到地面以上,返回至与入口重合而位于不同标高的起点位置,平面上构成一个闭合的圆环.另一则,将镜面材料应用于构筑物的内部墙面以及露出地表部分的立面之上,在反射和加强周边环境的同时使自身的实体感趋于消隐(见图5).构筑物通过营造出一种看似隐约若现、虚无缥缈的相对空间来影射人们对于时间的感受、对待历史互为因果的态度.
图5 中世纪波斯尼亚历史公园内纪念性构筑物Fig.5 Landscape architecture in Historical Park of Medieval Bosnia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另一例是位于比利时博尔赫洛恩的名为“字里行间”的一所教堂,2 000根短柱错落地将水平向钢板层叠地支撑起来,构筑成颇有表皮意味的结构整体,从而使得传统意义上的教堂转变为通体透明的艺术品.从不同视角看,教堂实体若隐若现,部分或全部消融于自然环境之中,仅留下模糊的边界与朦胧的幻象,以此表征对传统教堂建筑的象征意义(见图6).
2.2顺应
图6 “字里行间”教堂Fig.6 “Reading Between the Lines” Church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依据场地自然条件特质,景观构筑物最大可能地顺应和利用环境现状(除了场地地形,地质、水文、土壤和植被等自然现状均是构筑物顺从与因借的外在条件),尽量减少对场地的不利影响,降低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将限制性因素转化为结构构思的灵感源泉.新生的构筑物通过结构形态、结构材料以及建构逻辑上与自然环境的部分形近或神似来呼应自然、接近自然,而非简单地模仿自然,不过于突兀也不过于谦卑地抹消自我,虽为环境中个性鲜明的全新个体但仍与自然保持着承继关系,人工与自然求同存异、和谐共处,正所谓因地制宜、因形取势.这里,建筑被认为是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援引彼得·卒姆托的话,“这些建筑物看来好似牢牢扎根在大地上.它们给人的印象是周围环境中不言而喻的组成部分,而且似乎在说‘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子,我属于这里’”[11].
深藏于新西兰奥克兰市以北广袤森林中的黄色树屋餐厅,建在一棵直径1.7 m的巨大红杉树上,仿佛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蝶蛹吸附在树上,又好像一个椭圆果荚合抱于树干之上.树屋距离地面10 m,自体高度为12 m、宽度10 m.其主体结构采用木桁架,通过钢构件固定于树干之上;立面上纵向64条弧形的主肋由松木胶合层积材制成,间隔以速生杨木加工成的板条,形成通透性绝佳的围护系统,横向由不锈钢条箍住,肋顶端与底端分别和环形钢构件铰接,与树干紧密相连(见图7).这一自然有机的结构形态温婉地顺应了周边环境,而各种材料的有序组织、结构构件节点的精工细作亦坚持了自身的建筑主张,主肋垂直向的排布模拟红杉树挺拔向上的生长态势并攀附于树干上,如同天然生长一般,与环境有机地合为一体.
2.3重构
场地自然环境中蕴含着大量的信息,景观构筑物置身其中不是被动地服从自然,也不是对原有环境的任意打断,而是成为组合优化、动态协调场地中各种信息的积极因素与参与者,不以自身的结构表现为目的,立足于结构形态使之与周围环境的连续与契合以及自然状况的改良与完善.通过结构建构的技术手段重新整合诸因素,扬长避短,促使构筑物补充与重构场地内的微气候与景观秩序,以人工介入的方式完成自然的修复、更新与再生的过程,达到新的平衡.结构构思的参照依然是自然环境,经由结构形态来表达自然的意蕴,构思与设计的过程就是用结构形态来使自然抽象化的过程.
图7 黄色树屋餐厅Fig.7 Yellow Treehouse Restaurant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重构的表现形式有3种:(1)新植入的结构形态与场地原有自然环境在外部形态上具有较强且直观的相似性,达到对所处环境的形式隐喻,大有《园冶》提及造园所要达到的“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之意境.(2)从结构建构机制上借鉴自然环境中的各类事物,比如和有机体特别是某些生物膜面的形态与力学内涵相结合.尽管结构的表达方式是人工化的,结构形态最终呈现出与自然环境反差鲜明的视觉效果,但与环境却有着更深层次的内在结构关联,重新诠释了自然因素.(3)场地原有的自然环境需加以隔离(遭受过严重的破坏与污染难以复原如初)或保护起来,建造景观构筑物在于通过人力使场地得到再生和再利用,其结构形态在低调地显露自身力学逻辑、构造节点以及材料性能的同时,着力强化技术的力量和人工再造的印迹而非对自然的复制和再现,以全新的姿态融入宏观场地之中.
西班牙Pinar de Perruquet公园内的构筑物有力地证明了重构的第1种情形.航海所带来的空气污染使得位于地中海地区沿海附近的松树和其他植物难以存活,猛烈的海风又导致松树的重新种植无法实现,该公园则巧妙利用人造景观构筑物的结构形态使之与松林的自然形态取得一定程度的呼应与联系,来延续和重塑当地原有的自然风貌.海边的松树在海风的侵袭下往往朝主导风向方位作些许倾斜,受此启发,构筑物的支柱设计与地面呈一固定倾斜角度.绿色的玻璃纤维构件铰接成六边形格栅,且在强风的作用下微微颤动,塑造出动感十足、颇具韵律的顶面,令人联想到由成片的松树树冠所连接而成的绿色波涛,而玻璃纤维的选用可有效抵挡海盐的侵蚀(见图8).
图8 “Pinar de Perruquet” 公园内景观构筑物Fig.8 Landscape Architecture in “Pinar de Perruquet” Park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位于美国密歇根大学马特哈伊植物园(Matthaei Botanical Gardens)内的影子展亭代表了第2种表现形式.100多个激光切割成形的铝片卷曲构成大小各异的圆锥体组成展亭的表面,这些圆锥体如同漏斗一般,使光线和声音过滤之后进入室内.所有圆锥体的组织编排秩序隐含了植物学中叶序逻辑,即仿照植物元素螺旋状的填充排列方式.长期以来人们追逐轻质结构,却不得不面对穿孔结构由于材料缩减带来结构自重减轻的同时,强度也降低这一迫不得已的矛盾.展亭的组织机制使结构强度得到加强,为矛盾的化解探索了一条有效的途径.而现代化结构材料和激光切割技术的应用使展亭的结构形态披上人工化的外衣,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见图9).
图9 影子展亭Fig.9 Shadow Pavilion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第3种表现形式对应的案例当数坐落于巴西首都圣保罗中心城区的维克多·西维塔公园,其场地原为一座连续使用了40 a之久并于1990年停用的城市垃圾焚化炉.经勘测分析,场地内土壤受到了严重污染,化学物质含量严重超标,不适宜人类活动.改造方案确定为在受污染的土地之上架设宽大的巴西硬木平台.平台悬空于地面,由回收的铁制品支撑,连接场地的2个对角构成主干道,并将中心区划分成多个面积和形状各异的公共区域,不仅向水平方向,而且还向垂直方向延伸,然后向内侧弯曲形成围合空间,或用作栏杆将步行区与绿化区清晰地分隔开来,或演化成兼作休憩与展演的钢结构展亭(见图10).可以说平台本身便是集多重功能于一体的庞大且低调的景观构筑物,以技术的力量重构场地环境,以人工的手段复活自然,使该区域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图10 维克多·西维塔公园内构筑物Fig.10 Landscape Architecture in Victor Civita Plaza图片来源:www.archdaily.com
2.4可生长
可生长的“活”的建筑堪称建筑与自然合为一体的最理想模式.这种建筑突破单纯局限于模拟的仿生技术,赋予景观构筑物有如自然界中有机体一般的生命特征,包含从新生、成长、壮年直至衰亡的生命全过程,与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亲缘关系,或者说是自然环境这一母体中的一个细胞.伴随着生命周期的更迭,结构形态显现出不同的外部特征甚至有着不断变化、全然不同的传力路径与构造节点.因此,结构在人力所施加的外部约束下获得形式的发展动势,在动态的发展之中求得自身的稳定和平衡.目前,构筑物生命力的获取很大程度上依赖具有生命的建筑材料,如树木和藻类等.具体而言,此类构筑物有2种表现形式,一种是有生命和无生命系统的结合,另一种则是生命体自身的演变.前者是植物的生长过程与引导植物形态和生长轨迹达到成熟要求的结构骨架的结合,无生命的支撑结构或是过渡性的、可被生物分解的固定结构,或是经过设计达到共生演替的目标,其功能在于加强和指示植物整体结构的统一发展.后者则是真正的绿色设计,景观构筑物选取有生命的植物为结构材料,使用不同的方式和工具去引导和控制植物,直到获得理想的结构形态.
坐落在瑞士苏黎世的MFO公园实则是一个由长100 m、高17 m的容纳植被和公园内人流构成的钢结构景观构筑物.钢结构矩阵融合楼梯、步道、凉廊、日光浴所和中心庭院等功能空间.多种沿钢索网络生长的藤本植物将结构包裹起来形成绿色表皮,植物的生长网络和主体结构之间间隔约50 cm,以防止植物损害结构的完整性.在基础部分,采用向上延伸的放射形绳索使藤本植物的习性得以表达,发展为预期中抽象而自然的形式.每个垂直缆索上分配一种藤蔓,结构与植物的互利合作得到加强,结构的逐渐隐退带动藤蔓的动态特征逐渐支配整体形态.而藤本植物最终作用在结构上的累积荷载是可变的,诸如风阻、生长率和木本藤蔓的结构完整性等因素对结构施加的压力难以精确计算,所以需对结构进行周期性的监控,确保骨架不会被所支持的生物系统损害.日积月累,植被逐渐爬满钢结构骨架,最终蜕变成瑟瑟作响、繁花似锦、可呼吸、可生长的结构体(见图11).
图11 MFO公园之演变Fig.11 Evolution of MFO Park
米兰理工大学的客座教授Visiondivision带领学生设计并正在建造的一座可自然生长的休息处所,可谓生命体自身演变的实例.构筑物的主体结构为10棵日本晚樱,它们围合成一个直径8 m的圆,6 m 高的临时木结构搭建在圆的中心,作为引导樱花树不断生长的塔架,一旦樱花树主干在塔架顶端合拢并继续稳健地向上生长最终形成沙漏形状,该塔架即可撤去(见图12).时间与人力的双重作用使自然以一种简单且更加有序的方式发展,减少了对交通、物质资源和不同制造工艺的需求.
图12 米兰理工大学自然生长的建筑Fig.12 The growing architecture i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of Milan图片来源:http://www.chla.com.cn
3结论
依据场地自然环境与建筑关系的2种认知——异质系统观点与有机整体观点,景观构筑物的结构构思分别导向2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无论哪一方向,对场地自然环境的关注都是不变的主题.从景观构筑物形成的那一刻起,人工的结构形态与场地自然环境的关系已然建立.一方面,“锚固”[12]于场地上的景观构筑物受到自然环境的约束,同时这种约束机制又为结构形态注入天然而鲜活的外在诱因与形式动力.另一方面,构筑物以最终呈现的各异的结构形态直观阐释不同的环境主张,并反作用于自然环境进而改变原有场地状况.两者之间的互动为景观构筑物的研究提供了全方位视角,激发了设计思路,拓展了设计方法,推动自然环境与建筑的关系朝着良性、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References):
[1]陈洁萍.场地书写:当代建筑、城市、景观设计中扩展领域的地形学研究[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1:23-24.
CHEN Jieping. Place-Writing the Study on Topography in the Expanded Field in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 Urbanism and Landscape Design[M].Nanjing: Southeast University Press, 2011:23-24.
[2]郑炘,华晓宁.山水风景与建筑[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7:7-8.
ZHENG Xin,HUA Xiaoning. Landscape and Architecture[M].Nanjing: Southeast University Press,2007:7-8.
[3](美)费雷德里克·费雷. 技术哲学[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 2015:33.
FIORE F .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M].Shenyang: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5:33.
[4]范路.自然的异化:现代建材制造与现代建筑[J].东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5,35(Z1):295-300.
FAN Lu. Alienation of nature: modern building materials manufacturing and modern architecture[J]. Journal of Southeast University :Natural Science Edition, 2005, 35(Z1):295-300.
[5]刘家琨,申捷,汪维. 金华建筑艺术公园5#茶室[J].城市环境设计,2010(Z1):114-117.
LIU Jiakun, SHEN Jie, WANG Wei. Tea room Jinhua architecture park 5#[J].Urban Environment Design, 2010(Z1):114-117.
[6]安妮特·博格勒,彼得·施马尔,英格博格·弗拉格.轻远——德国约格·施莱希和鲁道夫·贝格曼的轻型结构[M].陈神周,葛彦,张晔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239-240.
BÖGLE A, SCHMA P C, FLAGGE I. Light Structure[M]. Beijing:China Architecture & Building Press,2004:239-240.
[7]孔宇航.演变中的有机建筑——非线性有机建筑笔记[J].南方建筑,2009(3):07-09.
KONG Yuhang. Organic architecture in transformation:notes on nonlinear organic architecture[J]. South Architecture, 2009(3):07-09.
[8](西)伊格拉西·德索拉-莫拉莱斯.差异:当代建筑的地志[M].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知识产权出版社,2007.
IGNASI de S M. Differences: Topographies of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M].Beijing: China Water&Power Press/Intellectual Property Publishing House, 2007. [9](日)隈研吾.让建筑消失[J].建筑师,2003(12):29-34.
KUMA Kengo. Let buildings disappear[J]. Architect, 2003(12):29-34.
[10]华晓宁.地形建筑[J].现代城市研究,2005(8):64-72.
HUA Xiaoning. Landform architecture[J].Urban Research, 2005(8):64-72.
[11](瑞士)彼得·卒姆托.思考建筑[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17-18.
ZUMTHOR P. Thinking Architecture[M].Beijing: China Architecture & Building Press,2010:17-18.
[12](美)霍尔.锚-斯蒂芬.霍尔作品专辑[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10:10.
STEVEN Holl. Anchoring[M].Tianjin: Tianjin University Press, 2010:10.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natural environment of site and the structural form of modern landscape architecture. Journal of Zhejiang University(Science Edition), 2016,43(3):364-371
Abstract:The natural environment is one of the composing elements of the site and the physical premise in which thearchitecture is built. Two widely accepted yet opposing perspectives exist concern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al environment and architecture. One side argues that these two elements are parallel systems without interaction, and the other regards the two as an organized whole. This paper integrates above two viewpoints into modern landscape architecture design, then investigates different structural conception and techniques of expression with several examples. Our research shows that natural environment is the constraint of structural conception and the external impetus of structural form. Meanwhile, the structural form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reacts on natural environment backward, implicating and reenforcing the fundamental idea of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natural environment of site and the structural form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effectively enriches the design ideas and methods of th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Furthermore, the interaction collaborates and complements each other towards a more healthy and sustainable state.
Key Words:site; natural environment; landscape architecture; structural form
中图分类号:TU 2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9497(2016)03-364-08
作者简介:王瑜(1980-),ORCID:http://orcid.org/0000-0001-6883-9732,女,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环境设计、建筑技术方面的研究,E-mail:jodewang@163.com.
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5YSC009).
收稿日期:2015-06-19.
DOI:10.3785/j.issn.1008-9497.2016.03.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