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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萃军急行军,诸官忙算计

2016-05-31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钦州张之洞广西

冯子材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拉起了5000人的萃字部队,分为左中右三大队人马,从钦州起程,日夜兼程走了多天,这一天到达行军第一站上思州。

部队经过多天急行军,需要休整,在情况未明前,冯子材也不敢冒失赶路,他要等打探情况的兵勇回来,再作决定。

于是冯子材命令在上思州安营扎寨下来,埋锅造饭。

冯子材召集各军首领就行军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开了个短会,首领们离开后,想到这次任务的艰巨,没法入眠。

今晚,派出的探马应该回来了,为什么迟迟还不见人来报告,难道路上发生了不测?

冯子材在帐内待不住了,他走出中军帐,向着夜色中走来。几个亲兵远远地跟在后面。

此时,正是十一月上旬,他抬头望,月牙儿正在云层中隐隐约约,无数星星发散着亮光,像磷火一样闪烁着,交织出华美的图案。苍穹下,夜,深不可测,黑暗像一张大被,铺盖着整个大地。

东边方向,传来几声狗吠,有孩子哭喊了两声,或许母亲已经将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巴,哭声嘎然而止,一切又归于静寂。

这是多么温馨的夜晚呵,作为一名军人,他要守护的,不就是让所有民众都能睡个好觉吗?

正在这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向着中军帐跑来,听到亲兵喝问:“谁?”

马蹄声立马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报告,先锋营游击杨瑞山有要事见大帅。”

冯子材听到,高兴地对亲兵说:“快请杨游击。”

冯子材说完,前脚刚回到中军帐,后脚就听到杨瑞山再次报告:“报告大帅,有军情要报告。”

话没说完,冯子材看见杨瑞山领着一个身手骄健的小伙子进来。

杨瑞山汇报说:“这是先锋营哨长杨进业,这次打探到的军情重要,我带他来亲自向大人汇报。”

冯子材急忙问:“有什么重要情报?”

小伙子腰板挺直,向冯子材行礼,口齿清楚地说:“队伍从钦州出发后,受先锋营主帅杨大人派遣,我带着三个手下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于三天前到达龙州,经打探,目前越南北圻各省已经全部被法寇攻陷,法寇正以主力7000人集结在我边界,广西军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拼了老本只守住谅山。情况非常危急。

冯子材越听心情越沉重,出发前,他对面临的严峻形势就有充分的认识,虽然战争的重要因素是人,但清兵的武器如此不堪,仓促间拉起来的这支队伍还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训练,说白了,这5000人的萃军,其实都是刚刚洗脚上田的农民,面对科班出身,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法国侵略军,要战胜他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他不想在部下面前露出自己的担心,和蔼地说:“辛苦了,你报告的情况很重要,下去好好休息吧!”

接着又对杨瑞山说:“多派人手打探情况,确保传回的消息及时准确。”

杨瑞山响亮地回答:“好,我这就安排。”

说完,杨瑞山带着探马离开了冯子材。

冯子材在中军帐内度着步子,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战胜敌人。

他想,现在法寇气势汹汹,又携着几次胜利的锐气志在必得,如果以我们这5000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和他们拼实力,那是死路一条,虽然军人为国马革裹尸没有什么可惜,但战死也要死得有意义,既然我们武器不如法寇,那就要扬长避短,除了人数上要压倒他们,只有短兵相接,贴身搏斗,才能打败法寇的先进武器。

想过后,他连夜指示部下将情况报告给张之洞。

张之洞认为冯子材提出的问题切中要害,在军饷十分拮据的情况下,指示冯子材在上思州就地再招兵八营。

于是,冯子材又在上思州开始招兵。

不日,军械抵达,但却不是先前答应的数量,冯子材第六子,跟随他上前线的冯相钊在《追述战胜法兰西始末》中记载:“羊城运到枪械过少,每营只领得士乃打即锁头枪及云者士即十三响共二百五十枝,余均前膛火药大隐枪及抬枪,先君乃专差飞召上年练大刀先锋煲队,插配各营,编为五军。”

这下,冯子材火大,本来,就算按照原先张之洞答应给的武器,就已经少得可怜,现在连这些也大打折扣。

无奈之下,冯子材只得速速派人赶回钦州,把上年严格训练留守钦州的500大刀先锋煲(冯子材根据实战需要用钦州坭兴陶制成埕,在埕里装炸药,名字叫先锋煲)队招回,插配到各营,对原先的部队机构进行了微调,组成五军,游击杨瑞山带前军三营,参将梁振基督带左军三营,副将冯兆金督带右军三营,都司麦凤标督带后军三营,中军左右两营分别由冯相荣和冯相华管带,其余三营,别留卫队一营,由把总杨对勋管带。这个已经把上思州计划招的八营全部算入了编制,一待招满,立即分到各营。

队伍的机构搭建起来后,留下梁振基负责在上思州继续招满八营兵勇。冯子材带着十营兵勇乘着夜色重新拔营上路。

每次行军前,先头部队已经提前动身,在指定地点埋锅造饭,大部队一到,马上就可以开饭。晚上夜宿,必须管带亲自考察地形地貌,营与营之间留下一定的距离,便于相互保护,也免于因失火殃及全部。

定好了地点后,各哨官长才按照规定地点,督促各自兵勇一面往外挖水沟,一面向内筑土墙撑搭帐篷,第二天5点吃完早餐后开始拆篷,折收捆扎,列队点名,这才开始启程赶路。

很多兵勇第一次急行军,脚下全是血水泡,但一路上,大家想着赶到龙州就能打番鬼,打败番鬼家乡才安宁,劲头就上来了,大家每天都精神抖擞。

他们还在路上拼命赶路,探马又来报,广西军队在谷松与法寇遭遇,被打得落荒而逃,一直退到庄威坡无路可退,最后放弃谅山,退回广西。

在藩国疆土保护不了,国家大门又岌岌可危的时候,广东、广西两路的核心官员还在为个人和小集团私利而机关算尽。

张之洞调派冯子材支援桂军,但他对已经67岁的冯子材能不能上阵杀敌,是心存怀疑的。因此,第一次征询冯子材的意见,就叫他作为侧翼专门干些搔扰法寇的勾当,目的是想冯子材通过东兴边境偶尔给驻扎在广安、海阳的法寇制造些麻烦。这样,法寇就得腾出一些人手来对付冯子材的人马,广西那边的压力就会减轻。张之洞作为读书入仕当官人,自然知道围魏救赵的典故。

及至看到冯子材回信,对敌情分析得透彻得当,才对冯子材刮目相看。

是栋梁,就不可以做桷子。张之洞计划派冯子材打侧翼的思路一下子变成了前敌作主力军。

看到冯子材雄赳赳,气昂昂地率队赶路,他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既然冯子材有能力打仗,对钦州、东兴、北海情况又熟,万一粤西出现危急情况就立即将他调回保卫广东。

不日,据出使英法大臣曾纪泽报告,法寇可能进犯北海、廉钦。

张之洞所说的危急情况出现了,于是,张之洞便发加急电报,“法人将窥廉之北海,钦之龙门,请酌度进退缓急,或即回师先顾东地,或即调两营或能全调,听公酌量。”

冯子材看到电报,怒火中烧,国难当头,冯子材顾不了自己的生死存亡,直接顶撞张之洞,复电说:“军情吃紧,即两营也难调开。大敌当前,万难回顾,东西相距六百里,军情日变,转瞬千里音讯不定,大犯兵家之忌。子材七十衰年,早已决置贱躯于阵前,与逆法较生死,力图报国。”

是月二十九日,钦差大臣彭玉麟又加急来电:“钦廉防务紧要,请急调冯子材率十营回援钦廉,以八营扎上思州隘口。”

冯子材又顶了回去。

人到无求品自高,夫不畏死奈我何!广东的高官拿他没办法,知道冯子材军事才能过人,不肯回来,自有他的打算,也不追究他抗命之罪。由着冯子材自己作主留了下来。

广西巡抚潘鼎新,淮系主要人物,举人出身,刚愎自用,目无他人,根本就不把广东的冯子材看在眼里。早在张之洞和钦差大臣彭玉麟向朝廷推荐冯子材时,他就和李鸿章背后捣鬼,硬生生拉来自己的部下苏元春占了冯子材的位置。现在看见冯子材领着队伍而来,首先想到的是这老提督又班师回朝,想着来抢班夺权。于是,千方百计想堵死冯子材返回广西政坛之路。

冯子材行军途中,来来回回被调动十一次,极尽刁难:“是月内,讵桂军与法接战,迄未得手,先后七日,左右两军八营经广西巡抚部院潘咨调十一次,该兵弁等每每行至中途,非另饬赴他途处,即系飞令往阻,以致八营疲于应付,未能一战。”

冯子材知道官场就是那么回事,报效国家,得首先让自己活下来。他心里想,是金子总要发光,就当作用行军来训练兵勇的忍耐能力吧!

冯子材在光绪十年(1884年)十二月十四日,抵达凭祥土州,安排好防御法寇攻击部队后,光绪十一年(1885年)正月初三,带着部下亲自到镇南关见潘鼎新,一见面,潘鼎新直接说:“此地不需要客军,有桂军固守即可,萃军是广东部队,回广东守好自己的地盘就行。”并密电张之洞:“萃军枪械不足,辅以大钢镖,军容欠壮观,全军新兵多旧勇少,将领官阶太小,恐难动观听,与强敌相颉顽。”

冯子材怏怏回到凭祥,进退不得,报国无门,欲哭无泪,想为国捐躯都找不到门路。

正月初九,法寇以猛烈炮火进攻镇南关,把像征中国国门的镇南关化为灰烬。在关内外烧杀抢劫,犯下了屡屡大罪。

潘鼎新跑得比兔子还快,直退60里到海村。经过谅山、镇南关两次败仗,潘鼎新不敢住在帐蓬内,一直躲在海村的山洞里居住,很多官兵都在背后笑话他。

在国家危如累卵之时,潘鼎新为推卸责任,恶人先告状,向清廷胡扯冯子材“飞催不至,掣肘万分。”

清廷信以为真,下旨痛骂了冯子材一顿,并下了最后通牒:“倘再迟延,即照军法从事。”

冯子材郁积在内心的恶气无处发泄。他愤愤地想,怠怒老子,直接拉萃军和法寇干了,让潘鼎新这鸟人知道钦州好汉的厉害。

正月十一这天,冯子材正在派站驻防,突然接到圣旨:“冯子材著帮办广西关外军务,所统各营亦归潘鼎新调派,该抚该帮办等务当和衷协力,迅速图功,倘各军不遵调度,即严参治罪。”

冯子材看圣旨落款日期,是正月初三的,在路上耽搁了八天。

报国无门的冯子材一下子来了精神头,他要开始行使帮办的职责了。

帮办到前线了解敌情,属于职权内的事,就算潘鼎新想参他目无长官,皇帝老儿也不致于这么糊涂听他胡扯。

张之洞本来就和潘鼎新结怨,也算是为了整个大局考虑,给清廷呈了报告:“潘不善驾驭诸将,才力竭蹶,调度未能裕如,桂军断难再振,则已显然。仰恳进廷速简知兵大员督办关内广西军务,移潘他处,既维大局,兼可保全潘抚,不然边事日坏,益重潘咎。”

当家闹事,还了得。清廷一怒之下,下旨免了潘鼎新督办之职,让他留在军中戴罪立功。但这旨到达龙州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冯子材还得受这潘头儿掣肘。

当时聚集在边境的军队约四万人,计有冯子材萃军5000人,王孝祈勤军4000人,苏元春毅新军、陈嘉的镇南军共9000人,蒋宗汉的广武军5000人,潘鼎新的鼎军2000人,魏纲的鄂军2000人,马盛治的桂军3000人,冯军3000人,黄德榜定边军5000人,方龙升部1000人,共80营四万人。

从人数上来说,比法寇多了几倍,但由于这些军队都是从各省临时抽调来的,每个带兵的军事长官不是提督就是总兵,人人都有过人之处,相互提防,缺乏统一指挥,每次和法寇作战,各人顾各人,都是孤立作战,没法形成合力,这样就极易被法寇各个攻破。

这么多的军队,如果没有一个坚强的领导,就是一盘散沙。

而潘鼎新离前线六十多里,有事要请示他很不方便,大家便都把冯子材当作主心骨,时间一长,冯子材就成了事实上的前敌指挥。从广东赴广西增援的勤军首领王孝祈对冯子材说:“萃翁镇守镇江十多年,让敌人不能前进半步,在广西任提督其间,多次深入越南剿匪,对广西边关和越南形势非常熟识,有勇有谋,我出发前,张彭两位就指示我一切听你调遣,我保证坚决听从指挥。”(清史稿·王孝祈传)

虽然苏元春的职务在冯子材之上,但在大敌当前,提拔自己的潘鼎新受伤后一直躲在山洞里,国难当头,也就自动和冯子材合作,有事多商量。

如果潘鼎新不是躲在后方,还在前线,那一切还得听他的,冯子材战略决策再好,也是水中月,这样,也就没了后来的镇南关大捷。

历史就是由很多的偶然成就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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