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王名:社会共治是解决社会问题的制度安排

2016-05-31撰文章伟升摄影张旭

中国慈善家 2016年3期
关键词:马恩慈善家共治

撰文_章伟升 摄影_张旭



王名:社会共治是解决社会问题的制度安排

撰文_章伟升摄影_张旭

Q&A

《中国慈善家》:你跟香港中文大学教授王绍光曾在《开放时代》上发表商榷性质的文章,你提的是“公民社会”,他提的是“人民社会”,你们之间的根本分歧点在哪里?

王名:我非常不理解,他本来是一个对西方政治理论和中国的政治实践都很了解的学者,为什么提这样一个观点。他把人民社会跟公民社会对立起来,仔细看他的观点会发现,他所谓的人民社会就是公民社会。我认为两者本质上不对立。我担忧,走向法治和推进全面深化改革的时期,用人民社会这个概念表述,会走向改革和发展的另一面:用所谓的公权力来剥夺公民的权利。全面深化改革的一个核心目标是:转变全能国家,使全能国家变成有限政府。

《中国慈善家》:你主张的社会共治理论也比较有争议,有人觉得,在中国不太可行。

王名:社会共治不是我的学术主张,是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出的概念。我觉得值得研究,就做了一些文献检索,发现英文语境、中文语境里都有共治的概念。共治的最大优势,我觉得是解决社会问题的重要制度安排。它可能不是简单的“民间+市场+政府”,或者“私有制+公有制”的概念,而是升华到一个既没有民间,也没有政府,也没有市场,既有民间,也有政府,也有市场的状态。我们现在面对的很多社会问题,靠政府和市场是解决不了的,一定要有综合的系统来面对这些问题。

《中国慈善家》:听着有点抽象,有没有实践的案例?

王名:最典型的模式是杭州。王国平主政期间,找到了一种有效解决重大问题的方式,叫社会复合主体。而且他把这个概念用得非常广泛,城市拆迁、运河改造、重大工程兴办和重大文化遗产保护都采取这个模式,很有效。我们做过这方面的一些研究,出过一本书,叫《增量共治的杭州经验》。

《中国慈善家》:你计划写的《社会共治论》一书,如何论证社会共治是可操作的?

王名:我有四个不同的理论和实践来源,有相当一部分篇幅要靠重读马恩全集。一个是中国传统的文化和治国实践。周王朝的分封制就是一种共治思想,当然,那只是君主的共治。再往后,中国出现异族和汉族之间的共治。清朝为什么能够长期稳定,达成一种稳定的社会格局?就是实现了汉制跟清制之间的有机融合。

《中国慈善家》:怎么融合?

王名:清朝的共治理念是消灭“我”的文化,消灭“我”的语言,融于汉制。努尔哈赤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君主,他是宁可不要“我”,也不能不要中华。清朝皇帝都是汉文化的杰出继承者,通晓汉文化、诗书礼乐。真正的共治理念是灭“我”,把“我”的边界打开。

第二个脉络是西方政治思想,从西方经济学、西方制度理论延续下来的分治、共治、协治等。第三个脉络往往被人忽略,是经典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要共产?共产的前提是难于实现共治,所以先共产再共治,通过共产来实现共治。两者是同一个过程,只是把财产作为治理的前提。

《中国慈善家》:你在此书的大纲中列了欧盟、联合国和中国的实践,可以重点说说中国吗?杭州毕竟只是一城一地,说服力弱。

王名:过去十年,中国在推进社会建设方面,有很多可圈可点的东西。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做了一些观察,比如中关村在解决经济产业技术和社会问题的时候,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经验和模式,我们称为士绅熵治。从2006年开始,中国在社会转型方面做了一些积极探索,十八大后还做了一些突破。我想说,社会改革的弓已经拉开了,要及时把箭射出去,否则会有反弹。

《中国慈善家》:能介绍一下你的知识结构是由哪些方面组成的吗?你在兰州大学、日本名古屋大学等各个阶段,接受了什么样的学科训练?

王名:我这代人,从知识结构上讲还缺少很多东西。我1979年考入兰州大学读政治经济学,实际上是马恩。本科阶段我读了大量启蒙运动时期的哲学书,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和恩格斯。硕士是世界经济。到日本以后,先在京都大学研究经营学、市场营销,后来转到名古屋大学研究国际发展,我们国内叫发展经济学。

《中国慈善家》:后来为什么转向NGO研究?

王名:回国时,清华大学成立了二十一世纪研究院,专门研究公共政策,我更倾向于其中的社会政策方向,关注社会问题的过程中注意到NGO。我本科的训练跟现在关注的社会治理有很大关系。公民社会的一些基本命题、方法论,跟启蒙运动时期面对的社会格局和理论关系非常明显。

哈贝马斯是公共领域比较公认的伟大思想家,他的思想源头其实是马克思主义,其理论体系中有很多马克思、黑格尔的痕迹。我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所以后来阅读研究又接受了很多新的概念。

来清华后,我给博士生开了一门课,叫《NGO与社会治理》,要求学生必读托克维尔、哈贝马斯和帕特南。我认为这三个人的理论是现代政治学和社会学理论的经典。托克维尔的社会先于国家、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帕特南的社会资本等理念都是思考、研判、分析社会治理和公益慈善的基础。

《中国慈善家》:现在对马克思主义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你觉得能从马克思主义那里找到解决中国当下问题的可靠思路吗?

王名:有一点必须要看到,马恩身处的十九世纪跟今天的时代有很大不同,马恩有些东西没法在今天用。但马恩的智慧、一些非常重要的思想是人类共有的,是普世价值的真正来源。

《中国慈善家》:比如说?

王名:公民社会就是马恩非常核心的思想。

《中国慈善家》:你在跟体制沟通、建言的时候,会有自己的策略吗?比如表达的方式。

王名:这个我还是比较注意的。我有很多研究是在民政系统的支持下开展的,我也是民政部专家组成员,去年又成立了公益慈善研究院,这也是民政部和清华大学的合作。当然,很多场合,包括部长在的时候,我也明确表态:从更宏观的角度说,民政部的决策和判断有问题,我更主张怎么样去做。我的研究毕竟是关于社会领域,涉及到社会体制、政策和政治体制,有些问题我的态度也非常鲜明,比如我在很多场合就提出来,没有必要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公民社会。你说的策略还是有一些。

《中国慈善家》:接下来几年你有什么研究计划?

王名:希望今年把研究院的体制基本搭建起来,把资源的问题解决,作为学者,研究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不想做太多事务性的事情,想留出一些时间做口述史研究,我打算在退休前再出十本《中国NGO口述史》,也是我从事NGO的收官之作,现在已经出版了两卷。这两卷出版时,都有两位受访者离世。太痛苦了,我跟他们说好了,书出来第一本就拿来送给你,结果人没了,我并没有预见到这种情况,后来我觉得口述史带有抢救性质。

NGO是中国新兴的社会现象,如果没有人去记录,那些创业者将与他们经历的时代一道被历史淹没。我一开始就有很强烈的使命感,我是走过这条路的人,那些人我很熟,你不谈他不说,我即使带着我的同事去,他也不愿意说,他愿意跟我谈,因为我是他的老朋友,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感觉口述史只有我能做出来,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猜你喜欢

马恩慈善家共治
不舍放开那双手——怀念旅港慈善家郑兆财先生
爱晚亭
慈善家田家炳奉献教育薪火相传
“社会共治”中的话语权争夺战
探索代建制 共治团结闸
食品安全共治 各方需依法确权
中国编译新版《马恩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