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好与好用
2016-05-30
三甲大咖
这几天,徐佩一直在弄Apple Pay,刷了指纹还要按密码,要不要这么麻烦,可是在哪里设小额免密,怎么也找不到。以前,这些事可以统统找付新德,但现在不行。因为他们已经分了。
有些人离开了,你会记得他的好。还有一些人离开了,你会记得他好用。
陶声就是徐佩的“好”,而付新德是她的“好用”。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认识付新德的时候,徐佩刚刚和陶声分手不久。感情空窗,给了付新德机会。
那一年,徐佩32岁,朋友圈里一片一片转麦乳精大白兔的老图怀旧。徐佩却不以为然。她说:“才30就怀旧,等50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等死了。”
付新德表示,就喜欢徐佩干脆的性格。
付新德就职于某月子中心,据挂在墙上的简介说,是从三甲挖来的儿科大咖。徐佩陪朋友丁西坐月子,常常见到他。一次,丁西问:“付医生,我家孩子脸好像有点黄啊。会不会是ABO溶血症?我是A型血,他爸爸是O型,听说几率很大呢。”
付新德说:“没事,反过来才大。”
可丁西不依不饶,问题连珠炮似抛过来:“什么叫反过来?1加2和2加1有区别吗?你对孩子认真一点好不好?万一呢?万一是怎么办?你负责吗?你负得起责吗?”
徐佩在一旁忍不住了,说:“好了,好了,知道你关心孩子,一边喂奶去吧。”
付新德听了,“噗”的一声笑出来。
说谁家长呢
月子中心就设在朝阳区的五星酒店里。去自助餐厅吃饭的时候,徐佩常会遇到付新德。两人便会凑在一桌边吃边聊。
一次,徐佩问付新德:“好好的三甲为什么不干?”
付新德说:“现在儿科是高危行业啊,伺候个月子,还有一串质疑呢。孩子病了,家长分分钟等着跟你拼命。”
他停了一下,又说:“要是家长都像你这么开通就好了。”
徐佩“哼”了一声:“说谁家长呢?”
付新德假装掴自己嘴巴说:“呦,说错话了,息怒,息怒。”
那是北京的四月,整座城市焕发着暖洋洋的明媚春色。徐佩看着眼前这位带着一点哄孩子口吻的儿科大咖,觉得有点意思。
其实,在徐佩看来,“家长”这个词还离自己很远。许多人把30岁定为女人的分水岭。30岁就要收心敛性,做个像模像样的女人。要会做几盘像样的小菜,要会表现一点温柔,说话不好太凌厉,笑声也不能太嚣张。然而,徐佩把这条红线,暂且推到40岁。
40岁摆一摆家长范儿还是可以接受的。现在,免谈。
陶声就是在一点上与徐佩有共鸣,两个人才磕磕绊绊走过3年。
是的,3年了呦。
付新德说:“现在这个社会,能坚持3年的东西都值得珍惜。”
徐佩呛他:“感情算什么东西。”
常青之秘术
尽管徐佩在嘴上不屑一顾,可是说起陶声和与陶声那3年,心里还是有种不可言宣的怅然。
这就是所谓的“好”与“好用”的区别了。
陶声是做心理咨询的。徐佩和陶声相识,也是托丁西的福。那时候,丁西患了产前抑郁症。第一胎没生就打了。前前后后治了两年。两年里,徐佩和陶声关系突飞猛进。
陶声喜欢徐佩对爱情与人生豁达的态度。不随便,不强求,态度认真端正,相处怡然随缘。只是尽管是学心理出身,陶声依然觉得自己的知识水平总也跟不上徐佩的变化多端。
你说她女权吧,付账的时候,她从来都看着你,因为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和女朋友A明B是耍流氓。你说她不独立吧,她从来不黏着你。周末爱来不来,不来自己约朋友唱K吃饭看电影。你说她爱你吧。她对你白眼来白眼去,开口闭口没一句温柔的。你说她不爱你吧,有关你所有的重要日子她都记得,连你妈生日你爸忌日都不忘……她就像色彩斑斓的旋风,带着他忽上忽下,忽冷忽热。用陶声自己的话来说,徐佩始终给他一种恋爱的感觉。
其实,深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徐佩不怎么谈钱。
许多女人追求长久的年轻,可她们并不懂得,不谈钱才是常青之秘术。当你开始学会在感情里计较经济上的得失,就等于滚进世俗的尘土里。眼神里的单纯啊,清新啊,随即消失殆尽,且不可逆。
徐佩常说:“爱就是爱。爱之前,先把人家家底算一遍,是打劫前,先踩个盘子吗?”
她这么说,基本暴露了她爱陶声的心。
可是,她没嫁给他。
判死刑
付新德是从丁西那里听到陶声的事。那时候,丁西的儿子已经1岁了。后来,付新德见徐佩,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听说你前任挺不错的,为什么分了?”
徐佩想了想,答:“关你什么事?”
徐佩不想说,从爱到嫁人之间,还存在着信任这一级台阶。徐佩不是不信陶声爱自己,而是不信任他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说起来,事情也不大。陶声约徐佩去家里见父母。国字号大院,公务员人家。陶母端庄大气,谈吐不凡。陶父一副学究模样,挂着老花镜,慢慢品茶。饭后唠家常的时候,陶母难免要夸一夸儿子。这么优秀,人又帅,事业好,学历高,多少女孩都倒追上门来。
徐佩打趣说:“怪不得到现在也不娶,女人太多,挑花眼了。”
陶父也跟着凑趣,放下茶杯说:“是他妈挑花眼了。哈哈哈……”
从这段“哈哈”开始,气氛就有些冷场了。因为陶母—记眼神飞投而去,截住了“哈哈”后半段。陶声面色—僵,转瞬换一抹淡笑。徐佩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两个字——“妈宝”。
丁西说徐佩:“你也太武断了,见一次父母就判人家死刑。”
徐佩说:“一个30多岁的男人都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人做老婆,我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改变他。”
“说不定他妈喜欢你呢?”
徐佩坚定不移地说:“要不要娶我还要他妈来决定的男人,还真他妈的了。”
丁西当场笑喷,连抑郁都忘了。
他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有时候,徐佩想起陶声,还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在“妈宝”的性格里,通常总保有一份不被年龄界定的天真。这是陶声让徐佩最心动的部分,暗暗合着她性情里某种固执与坚持。那是“天真”的另一种表象。
其实,在当下这个时代,“天真”已经被玩坏了。它是比“清新”与“文艺”更早被损坏的形容词。如今,但凡天真,但凡清新,但凡文艺都要装上一副粗鄙相,仿佛只有带上了粗口才算是真性情。
付新德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表面挺强势的,但心里还是像个小孩子。”
作为一个儿科医生,对孩子气有天生的敏感度。当许多人把徐佩的个性视为女人的张扬与强悍,他却品读出一股子小女生的任性来。因此,他对徐佩展现出专业级别的宽容与宠爱。他关心她身体的健康,也关心她心理的起伏。他纵容她突来的脾气,但也不忘过后劝导她的错误。他还以家长般的强大,包办徐佩所有不会干,不想干的事。
徐佩和他在一起,很快就变懒了。他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做任何事之前,都会习惯性先想一想,这件事付新德能不能替她办。
丁西说:“能找到这么好用的男人就嫁了吧。”
可是“好用”毕竟不是“好”。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就是少了那一点怦然心动。
徐佩说:“如果要好用,那我再找个助理不就行了,还找老公干什么?”
40岁那一天
徐佩决定和付新德分开一段时间。暂时的,为期三个月。都说爱情可以用距离来见证。她想试—试。当然,她也想知道自己没有付新德,还会不会生活。
事实证明,她还是可以的。比如,Apple Pay的小额免密,她不就搞定了嘛。周末,她和丁西约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还说起来。她说:“看来有他没他都一样。”
丁西说:“傻瓜,爱情不一定都是要死要活地没你不行。把自己的事,放心地交给对方来办,也是爱情好不好。”
那是徐佩和付新德分手的第12天。她在和丁西的闲话间,仿佛就开窍了。她不动声色地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但心里却有了立地成佛般的顿悟。
晚上,她给付新德打电话,约他到家里来。付新德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
他倍感意外,也有点受宠若惊。他在桌边坐下,吧唧吧唧嘴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徐佩给他盛了一碗米说:“我也没想到。我以为我到40岁的时候,才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