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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问题的多重话语传播

2016-05-30周雷

对外传播 2016年1期
关键词:传播学南海政策

周雷

2015年海外舆情回顾:南海成“难海”的根源

回顾2015年的南海海外舆情,全年热点不断,从岛礁建设、修建灯塔、香格里拉会议、菲律宾海牙国际法庭南海仲裁案、美国军舰巡航南中国海海域、APEC峰会期间的南海趋势讨论等,南海问题事实上已经朝着全面国际化、争端化、军事化、准军事结盟的方向不断发展,为中国的南海主权声索提出更大的困难和挑战。

与此同时,我们在研究南海舆情,尤其是南海海外舆情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综合性的问题,它某种程度上在南海问题初期就已显现,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中国的南海主权声索一直没能主导话语权,而是不断去迎击南海周边声索国,甚至是南海之外国家如美、日、英、澳的话语挑战,中国以历史证据链和高活跃度的岛礁建设为主要线索的南海维权努力,缺少其他国家的媒体呼应、政治上的有力协同和民间道义支持,反而客观上形成了南海声索国互相结盟和协同的机会。

其次,当中国政府提出“一带一路”战略之后,南海的主权声索和维护自然就成为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地理子课题”——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南海段,而我们在南海主权问题上,特别是与周边国家涉及争端问题上的国际回应、现实操作,事实上在形成一种“南海模式”或“南海判例”。也就是说,我们要注意“南海案例”、“南海解决模式”将被其他国家在处理类似问题时效仿。具体而言,当中国的海外崛起客观上改变安达曼海、印度洋、黑海、地中海、红海、亚太、大西洋、极地等地缘和海缘政治格局的力量均衡时,其他国家会不断通过中国政府处理“南海”问题的模式来理解中国在海外的扩散性全方面存在,并利用这种既有模式来反制中国。

其三,包括中国在内的东南亚国家崛起,他们都面临一个尴尬——尚无能力建立国际传媒新秩序,当用英文搜索南中国海或“东海”、“西菲律宾海”时,真正的话语强势和媒体报道格局仍然为欧美媒体所控。东南亚社会整体上需要寻找更好的语言和文化融合,形成自己的中介语和合作媒体框架,必要时候应该形成新的媒体国际架构,例如海上丝绸之路国家媒体集群、海上事务亚洲媒体委员会、海上亚洲媒体集团、南海媒体战略对话。我们只有先建构传播意义上的“亚洲海”,才能暂时搁置刚性的海上资源和主权争端,避免亚洲海域的“加沙化”,并同时寻找更多的亚洲海上时代的共同福祉性话题。

南海的历史镜像和隐喻:找寻海外传播义理的多重表达

2015年1月,笔者对马来西亚进行考察,研究主题词是作为历史和现实意义的海外华人和海外中国承续,在这个抽象题目下,我需要访谈大量的华人和当地媒体人,同时对马来社会的典型文化区域进行考察,在这一过程中,我会通过一些具有时事性的话题入手,来观察上述研究要素的细节。举例来说就是马来西亚的华语教育、马航370事件、南海争议等。

我在采访吉隆坡林连玉基金会负责人的时候,得以对一个当地青年华人都可能已经淡漠的重要人物林连玉有了更多了解,并参观了纪念林连玉先生纪念馆。作为整体的概观,我想对林先生进行如下概括(可能无知而浅薄):他是一个出现在中国海外的儒士和社会改造家,他在序统上继承了传统儒家的中国观和道统观念,以求仁得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明哲而不保身的文化姿态和华人立场在海外华人客居的马来西亚推广华语教育和尊孔教育;他选择的言说方式又有点像华人版本的“马丁路德·金”,他时常针对强权的主流当政者写作檄文和发表演讲,同时针对同胞进行近乎宗教情感式的“我群”和“大义”传播。他也因此被当时的政府褫夺公民权,成为自己国土上的放逐者(exile in his own land)——一如马丁路德·金描述的上世纪六十年代黑人的处境。

因为林连玉的关系,我得以更近距离看海外华人在长时限不断从南部中国沿着南洋流徙的迁居史,多半出于踬踣、国难和被迫生计选择,这些海外华人在南中国海一带逐渐开枝散叶,融入一个海上之国,中国华人在槟城和马六甲的经历尤为典型。林连玉将自己的马来社会生活和抗争经历看成“作客滞南洲”,在此成为“时序浑忘春也秋”的游子,他称呼自己惟有嶙峋的(文化)傲骨,在“海外孤雏孤苦甚”的语境之中,旨在只掌挽狂流。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似乎看到海外华人——至少林连玉那一代中国人都将海外当作滞留,在海上飘摇生活的同时都在回望祖国大陆,尽管这种海外与大陆的联系是零散和断续的孤寒,反而映衬了自己的族群在海外的形单影只;在现阶段的“走出去”企业和华人却出现了新的中国观,新的一批“走出去”中国人有着更好的教育、制度、文化支撑,他们一方面在执行一种国家行为,另一方面海外“走出去”的个体也在经历一种海外经验和海外阅历的累积,很少人再有早期华人和上一代海外中国人的“序统观念”、抱负和悲壮感。

这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个传播意义上的区隔和价值鸿沟:如果现有的海外传播仅仅是一种工作、事业、责任、服从,海外传播会强化前文提到的机制化、体制化、典范化、媒介治理式的主体特征;与此同时,现有海外传播和互动主体,不像早期华人,必须扎根当下,有着融入本土主流的紧迫感,他们往往都是完成一期任务、坚守一任的海外工作概念,他们几乎还没有,或者刚刚对本土文化产生感觉就被调回大陆进行新的项目操作,因此无法产生具有使命感、本土感、文化融合感、文化序统承续和延伸的海外文化互动情境。

也就是说,在这种格局之下,现有的海外汉语传播、对外软实力传播、文化互动往往成为机构间、政府间、组织间的官僚阶序互动行为和经济项目,无法完成中国对外传播内核中软实力建构、文化复兴、新型中西互动的任务。海外传播因此需要寻找一种与历史、序统、运命相连的传播义理表达,毕竟中华文化、作为历史和现实意义的中国,仍然存在旧邦维新、旧邦新命的命题,我们的海外“走出去”最为核心的意义是建立一种被世界承认的未来可能性,一种中国、中国人、中国海外华人、海外中国所体现出来的历史共存模式和时序观。

从中国媒体大量的对外报道经验和传播困局可以看出:中国企业和政府的海外生存真正需要进行思维范式转化,根本不是进行修辞和抗辩,关键是企业濡化和文化涵化(entrepreneurial enculturation/acculturation),学会真正从自身文化特质、文化身份的角度思考自己企业与西方企业和传统企业不同之处,多用文化认知的角度思考自身品牌,多用创新型组织和创意传播的方式组织当地的利益协同机制,甚至开始思考中国儒商体系中的道德基因和文化基因,用于海外的智投模式和海外事务的智传(smart communication)。

在沟通海外政策和族群利益时,中国已经使用多重的外交组合策略,有时甚至在南海周边国家的自有媒体上形成话语上的较量,但就沟通的持续性、完整性、有效性而言,中国仍然缺乏具有海洋思维的高质量媒体集群,以及集成优质基础研究成果和战略思维的跨部门传播平台。

在此背景之下,进行媒介型政治(mediatedpolitics)、传播型政治(communicative politics),可以把许多南海国际争端从媒体对阵和较量的僵局中解放出来,新形势下的中国和南海,需要智库型传播和公民参与型沟通(civic participation in communicativepolitics)。

这种语境之下的中国海外政务传播和南海媒介共同体,都是一种更富远见和实效的新型传播机制,在这种机制中,即使有中国两个字出现,也不是一种民族主义表述,而是一种独立性、专业性、原创性的“中国视角和立场”——这不是一种传播的民族主义,而是一种真正的反思性抱负。我们要通过中国这个研究地域、中国学者这个群体,以中国经验作为一种反思路径、中文作为一种思索性语言,生产一种真正原创性。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全球化语境中中国在知识界和传播界长期的“信息逆差”,在这种过程中,将不仅包括中国,还将把亚洲尤其是南海关涉国的各自智慧调动起来,甚至其他欧美等外围力量的非政治化、去抗争化(de-containment)的智慧调动起来,共同指向南海问题的和平解决。

新的传播、新的海、新的人:从政治型媒体到媒体型政治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南海问题上没有寻找到更为原创的战略术语和文化内核之前,我们仍然需要在探索义理的同时,寻找一种新的海外传播辞章,尤其是尝试从政策传播学的角度去整体提升现有海外互动的效果和能力。

作为一种新学科概念,“南海政策传播学”虽起步,但是具有极为迫切的社会需求和国家治理需求。作为最为典型的案例之一,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和海外互动日益频繁,中国的海外投资和海外政务已经进入多民族、多宗教、多族群、政治势力派系林立、国际组织多元、利益冲突尖锐的海外情境,各种社会、政治、文化、经济议题混融在一起,与各种“隐形力量”和“看不见人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独特的海外治理情境(overseasgovernance and communication scenario)。

这时候,如果没有细致的媒介人类学、政策传播学或其他同类型的研究支撑,任何一个从属于外交部、涉外团体、企事业单位、民间团体的传统条块分割和活动单元,均容易让海外治理陷入一个低效、低质的困境和循环。如果有基于海外民族志、政策传播学、传播人类学、决策科学、海外传播肌理、社群认知和应对的综合性研究,它将通过制度设计、人员管理、工作方式、传播模式、人才引入、社会杠杆使用、知识工具等多方面革新,最大限度保证中国国民的海外安全和合法利益,同时也保证中国政府各种正当海外战略的有效施行。

而在这个意义上,中国传播学人和媒体人应该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不仅是学者、记者和网站小编,而是媒体外交官(media diplomat or media diplomacy),只有在此视野之下研究修辞、跨文化传播、信息认知、大数据与网格化社会、数字技术与认知科学、政治传播与媒介治理,才能成为未来中国所需要的传播栋梁之材。

在国内的政治治理实践方面,政策传播学也应该承担更为严峻和紧迫的“社会策问”功能,例如中国老龄社会的政策人类学解读和政策应对,如何理解老龄社会与数字化社会、少子化社会、养老经济学、乡村与城市发展失衡、宗教与临终关怀等问题的相互勾连;此外无论是独生子女、失独人群、失智人群等与特殊社会、个体异变有关的疾病化社会管理,还是与中国社会文化传承、“后孔子学院”时期的海外软实力战略、丝绸之路的政策落地和传播战略、海疆等周边外交争端与跨文化传播等议题有关的政策情境,我们都需要政策传播学的综观、深度、人文视角。

在“南海政策传播学”的研究开展和学科设问上,可以使用一种传播学式的发问方式为例来阐释政策传播学与媒介人类学的潜在应用性和重要性:谁、通过什么机制、凭借哪些主体、执行何种政策、针对什么、产生何种效果?(Who,through which mechanisms,by usingwhat entities/subjectivities,phasing in what kindsof policies and conducting what kinds of projects towhom with what effects?)

我们因此也可以看出用通俗方式所陈述的政策传播学主体研究和社会责任担当形式:

WHO——行动主体(研究不同主体和区域,如何协同、妥协、优化政策决策、政策执行和政策修正机制);

WHAT ENTITIES——中国/海外社会深入社区层面的多主体介入机制研究(从不同政治治理单位去研究不同海外政策情境的基本调查工作、机构设计、流程设计和目标控制);

WHICH CHANNEL——多主体介入的机制和渠道研究(分析基于项目点、决策动机、问题回应和社区层面的人力、财力、物力、智力等方面的集合模式);

WHAT POLICIES——政策和策略的形式分析、案例分析、诊断性深度观察、介入群体的能力赋予和方式传播(以项目设计和目标优化为核心的海外政策传播学实地研究和诊断研究);

TO WHOM AND WHAT EFFEC——研究不同项目/政策主体对效果的理解差异,分析差异的形成和控制/优化模式。

除了正常的学术产出,“南海政策传播学”通过媒介实验室、媒介治理大数据生成、决策社会效果计算、虚拟治理、全球治理风险预估、政策情境模拟与策略生成、政策报告、传播策略报告、政策诊断、政策传播模拟实验、政策传播公共反馈、政策传播咨询、多主体政策传播协商等方式传递政策传播学的研究成果,整体上提升中国传播学在介入重大现实性问题(communication studies 0fthe present and contingency)的学科贡献能力和智识,以及政治型媒体到媒体型政治的革命性转变。

从某种程度上,未来南海传播的核心战略转型是从历史、记忆转为现实和交互,通过指向当下的媒介信息重塑和互动生成,创造一个新的南海传播之海、信息之海和媒介之海,一个更具对话、协同、共同体特征的“亚洲之海”。

责编:谭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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