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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新时期文学的残疾叙事

2016-05-30吴延生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6年1期

内容摘要:残疾人遭受了天生的厄运或后天的意外伤害。这种种苦难是潜在的精神财富,成为文学艺术作品的表现内容。近年来随着和谐社会建设的倡导,残疾人生活更多地进入作家的视野。残疾叙事也就被学界予以高度重视。通过新时期文学的残疾叙事呈现的作者的痛苦经历、传主的不幸遭遇,揭示残疾叙事的励志奋进等作用,意在引起人们对残疾人这群特殊的弱势群体予以关注、关爱。

关键词:新时期文学 残疾叙事 作用简析

命运有时是不公平的。先天的不幸和后天的厄运常常使许多人成为残疾者,中国残疾人有9千万左右,占总人口7﹪左右。他们最真切地经受了命运的安排、人生的无常、人体及生命的脆弱和渺小。他们是孤独者。孤独者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和折磨。这一道凄凉的风景作为客观存在并没有被人忽略,《中国残疾人》、《三月风》、《盲人月刊》就是关注这群弱势群体的平台;更多的进入文学的视野受到作家们的关注,尤其是新时期以来的作家们的创作,有残疾作者的痛苦经历,也有文学文本传主的不幸遭遇,如徐怀中的《西线轶事》、航鹰的《明姑娘》、叶文玲的《心香》《毋忘草》、毕飞宇的《推拿》、葛水平的《喊山》、李春雷的《摇着轮椅上北大》、张庆洲的《红轮椅》、阎连科的《受活》、鲁敏的《纸醉》《思无邪》、赵林祥的《理事长》、张海迪的《轮椅上的梦》、史铁生的创作,等等,无不体现出人文关怀。因为对残疾人的关心是社会稳定和谐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残疾叙事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一.残疾叙事呈现的形式

1.作者的痛苦经历

大凡有成就的人,大都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甚至这种伤痛一直相伴终生,成为解不开的情缘,言说不尽的“情结”,精神苦痛尚且如此,如果加上肉体的苦痛,其情况将更是可想而知。在当代文学上,就有这样一个洋溢着生命激情的创作群体,他们就是残疾人作家群体。他们身残志坚,用一腔热血和情思俯瞰人生,探索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并以旺盛的生命力鼓舞着迷茫委顿的在世人群。他们曾经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痛、冷眼、孤苦寂寥,甚至是生与死的考验,但恰恰由于生命中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病痛磨砺,生活中品尝了比常人更多的人世悲欢,因而人生中具有了更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心灵历程。

史铁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中。1969年上山下乡来到延安插队放牛,没料到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疾了双腿。1972年因双腿瘫痪返回北京治疗。30余年瘫痪,10余年肾衰竭,仅靠血液透析维持生命,走完了他的艰难的五十九个春秋。残疾人的困境首先在于肉体受到的威胁。在现实的生活中,残疾人的生活困难重重。书店、餐厅等到处都有高高的台阶和长长的楼梯,可谓举步维艰。不仅如此,史铁生对残疾人的生活状态还有深入的了解。他知道,肉体上的残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来自人们心底的对残疾人的轻蔑、歧视、怜悯与偏见。这些态度使残疾人的灵魂发生扭曲,精神受到伤害。这种现象在史铁生的作品中多有描写。比如《山顶上的传说》写一个瘸腿小伙子,他梦见自己“赤身裸体的走着,两条变了形的残腿非常显眼、丑陋,走路的样子也显得滑稽”。他被四周的人群围在中间,无所躲避。在人们“枪林弹雨”的目光与议论中,“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只狗”。顶天立地的人变成一种四肢爬行尊严扫地的动物。残疾所受的精神伤害不言而喻。

残疾女作家张海迪5岁时患上了脊髓病,在残酷的命运挑战面前,她没有沮丧和沉沦,以顽强的毅力和恒心与疾病做斗争,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对人生充满了信心。她虽然没有机会走进校门,却发奋学习,学完了小学、中学全部课程,自学了大学英语、日语、德语和世界语,并攻读了大学和硕士研究生的课程。她的自传体小说《轮椅上的梦》用第一人称写方丹,用第三人称写她身边的一群朋友谭静,罗维娜,马燕宁,许和平,黎江,杜翰明,想以此拓宽方丹的生活空间。在那些鲜活的青春岁月里,他们有过美丽的梦想,有过朦胧的爱情渴望,也有过痛苦的迷惘,甚至是理智的毁灭,但他们依然对生活倾注着热情。

2.传主的不幸遭遇

残疾本身是一种特殊的疾病,它虽然不能致人死亡,但却给人们造成无力改变的扭曲变形的身体事实。《摇着轮椅上北大》的主人公叫郭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河北女孩,11岁那年因为一次轻微的挫伤,由于几家医院的误诊和耽搁成了高位截瘫的人。她先后做了两次开胸大手术,死里逃生,受尽了痛苦,但最终也只是保住了生命。所以,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她就辍学了,只能仰躺在床上,连翻身的能力也没有。《原罪》中十叔说“一个人总得信着一个神话,要不他就活不成他就完了。”所谓神话就是虚设的目的,信这个神话就是在享受过程。十叔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又喜欢讲故事的残疾人,他一直活在自己虚构的神话中,给文中的“我”、阿冬、阿夏讲的故事都是关于他家对面那个楼上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壮,无所不能的人的故事。十叔还经常把故事里的人说成是自己。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所讲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一个盲人的时候,事实却给他一个更沉重的打击,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幻想破灭了:不能继续享受幻想的过程。十叔的生活也就如同故事结束一般,结束了希望。

再如鲁敏的《纸醉》叙述一个没有母亲的哑女开音只能用剪纸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记录自己的生活;《思无邪》描述一个瘫痪在床又痴又胖的女子兰小,一个是外来的聋而哑的孤儿来宝,两个互相连对话都没有的人,却被安排到了一起朝夕相处。偏偏兰小又因大出血而死,另一个将受到更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二.残疾叙事的表现作用

1.励志奋进,彰显思想境界

残疾和疾病是人类生活的灾难,它们暗示着人与自然、人与命运、人与邪恶势力的搏斗,磨难越深越多,所体现出的人的韧性就越强越大,残疾叙事通过人与自然、人与命运之间的关系的描写,隐喻了人类挣扎的悲剧性和不屈不饶的顽强精神。“一个作家反映人的存在、人类的存在或某一人群的存在,肯定不能写存在的表面,我觉得最接近人存在本质的就是‘毁灭,只有毁灭中最不可战胜的,才是人类最为本质的。”[1]作者将厄运描绘到极致实际上是将人在厄运面前不屈不服的韧性渲染到了极致,以此来表达作者对生命、对人存在终极意义的哲理性思考。如罗伟章《独腿人生》写一个失去右腿的人力三轮车夫,他用一条左腿艰难地蹬着三轮车的踏板,讨生活。一次拉到不相信他能够跑很远的两个韩国人。他“在跟自己较劲,与命运抗争。”甚至一口气跑过八十多里,拉着两个韩国人环城看风景,为中国人争了气,用他的独腿支撑起了他的人生与尊严。

高位截瘫姑娘郭晖她在病床上,先后自学了小学、初中、高中课程,参加国家自学考试,学习了专科、本科课程。2002年,她以优异成绩获得山东大学硕士学位。同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北京大学计划内统招博士。成为北大建校百年以来第一位残疾女博士。痛苦的经历让郭晖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她不停地和命运斗争,在逆境中拼搏,最终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想。

2.对比鲜明,凸显艺术效果

我国古典小说理论中有所谓“勇夫形虎将”的说法。这是指小说创作中对比手法的运用,它可以是矛盾的双方或多者之间加以对比,也可以是同一人物自身的比较,具有纵横双向的特点。这样,既使不同人物之间通过对比达到精确的个性刻画,感情的褒贬色彩更加浓烈;又使同一人物的性格揭示具有足够的思想深度,形象的渲染描绘更有风采。如叶大春《岳跛子》写了鞋匠岳跛子受尽了人们的嘲笑和羞辱,但当日本兵占领野牛镇,“鬼子小队长闯进鞋铺,搂住岳跛子的婆娘就往房里拽”,“他颤抖地操起那把锥了多年鞋的钢锥,橐橐地走进房里,飞起一锥----”孱弱的岳跛子以死相博,超越了自己猥琐的品格而变得崇高。

刘学林《盲者》写了四年前的“她”初到某个大城市谋生,“住不起旅社,就夜宿火车站,被派出所当‘鸡抓了起来。”从派出所出来,她已经身无分文了,便在巷口拉坠胡的瞎子的钱盒子里偷拿了一张五元的票子。四年后已经有钱的“她”终于遇到曾经让“她”多拿几块钱的瞎子。她想报答他,但瞎子拒绝了。

徐怀中《西线轶事》里的941部队步化机员刘毛妹,是一个平常对生活冷漠的小伙子,“很不讲军风纪律,常常是解开两个纽扣,用军帽扇着风,抽的是五角以上一包烟,一连串地吐着烟圈儿。无论说起什么事情,他都是那样冷漠,言语间带出一种半真半假的讥讽嘲弄的味道。”谈起了争取入团、入党的事情,刘毛妹感叹说:“其实又有多大的意思,没劲。”战斗打响以后,副连长牺牲,他找到了代理人一排长,跟上他继续往上冲。排长牺牲后,“这个迷惘中经思考而有行动的人”,跳到堑壕上面,大吼一声说:“大家不要慌,现在听我指挥!”战斗中他的“胸部和腹部受伤,右腿膝盖骨也打断了,小腿活活甩甩的。用了七个救急包,才包住了他那些伤口。同志们要背他下去,他说什么也不干。我强把他背起来,他老实不客气,在我肩膀上狠咬了几口,我只好把他放下来。讲好了让他在原地休息,等我们一离开,他就拖着一条断腿向山顶上爬。”刘毛妹不就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的代表吗?

“叙事就是作者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人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传示给他人。”[2]残疾叙事就是作者把残疾人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传示给他人,而文学作为一种人学,本身就难以回避痛苦、爱、死亡、孤独、残疾等人生命题。人性中只能有某种能量抚慰现实境遇的不理想性,这也是作家力图要向人们揭示的深意,命运在摧残他们的身体,使他们遭受“永恒的痛苦”时,并没有销毁他们的心灵、并没有泯灭他们努力做“人”的良知,他们在奋斗进取中艰难跋涉的宁辱不屈、不折不挠的历程和精神,却对正常人具有不可多得的人生鞭策与启迪借鉴的作用。

注 释

[1]梁鸿.巫婆的红筷子[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89

[2]蒲安迪.中国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67

(作者介绍:吴延生,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