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教师的角色定位
2016-05-30王旭红
王旭红 哈尔滨市青少年素质教育工程组委会专家顾问团教育心理学专家、哈尔滨市快乐影响心理援助中心主任咨询师,英国布里斯托大学教育学硕士,英国注册临床催眠治疗师,英国临床催眠治疗协会终身会员。
中学高级教师,拥有14年的国内教育教学和教育管理经验,7年的英国临床催眠治疗经验,主攻方向为青少年的情绪问题与行为障碍研究。
案例
小张是一个调皮好动的男孩。一次课间,因跑得太快摔倒了,额角擦破了皮。我立刻将他带到附近小诊所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又让医生开了一些口服消炎药,然后便带着孩子回教室上课了。不料,下午刚到学校,小张妈妈就拉着孩子气势汹汹地找我讨说法:“孩子受了那么大的伤,随便包扎一下就算了,老师太不负责了!必须将孩子带到‘正规的大医院做全面检查!”我执意认为自己在处理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过错。一则,孩子摔倒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与他人无关,给他包扎已经仁至义尽了;二则,孩子并无大碍,一点皮外伤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于是我们各执一词,越吵越凶。事情最终在校方的调节下而告终。可我却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坚决不肯再接受这个我一直很喜欢的男孩。上课铃一响,我立刻将他从我的“地盘”驱逐出去。当这个亲眼目睹了我和其母“大战”全过程的男孩搬着板凳离开我班教室时,眼里噙满了委屈和伤心的泪水,而我的内心却闪过一丝胜利者的喜悦。孩子大概当时也认为母亲做得不对,后来每次在校内相遇,他都想方设法躲着我,眼里满是惊慌和不安。
其实,事后我也在反思,我当时处理得真就“完美”吗?如果我在孩子摔倒后立刻和他家人沟通,在征得家人同意后再进行处理,或者在处理后向他家人解释一下并道个歉,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争吵了,孩子幼小的心灵也不至于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当时孩子的伤情固然没有大碍,而我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可时至今日,我仍没有勇气向他家人道歉,我们的师生关系也就从那时起永远地画上了句号。
(安徽省霍邱县 戚士菊 刘爱燕)
中小学教师面对的是未成年人,这就注定教师在从业过程里既要完成教育教学任务,又要关注自己的言行,避免给学生带来精神上或者身体上的伤害。尽管《教师法》当中明确规定不得体罚学生,但是,对于保护孩子们在精神上不受到伤害等方面,我们的教育法规仍亟待完善。
教师的角色并不是单纯地讲授书本知识,或者讲讲做人的道理。在学校教育阶段,还应该有更重要的内容,它需要我们教师对学生进行长期而有系统的训练:一个是学生学习能力的培养,另一个是学生社会功能的提高。但很多教师,或者说是我们中国目前的教育理念中仍然低估了这两个重要内容。
我必须强调,如上所述的学习能力并不是记住标准答案。相反,它特指批判式思维(Critical Thinking),是以逻辑方法作为基础,结合人们日常思维的实际和心理倾向发展出的一系列技术,包括积极地把通过现象观察、个人经历、反思以及沟通交流所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概念化处理,运用娴熟的推理技术进行加工,然后归纳整合得出结论。这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要经过系统的训练。正是因为我们的教育体系中批判式思维能力的缺失,所以导致人们普遍容易偏激,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想法必然是对的,只要遇到不同意见就怒火中烧。如此例子在网络贴吧或者微博上可以得到最好的诠释:如果有人抛出一个观点,下面跟的帖子往往不是摆论据支持论点,而是直接开骂。
社会功能(Social Skills)或者人际关系能力(Interpersonal Skills)是指能够使一个人有效地与别人互动,有效地倾听与理解他人意见、态度与举止,并以坚定自信的沟通方式清晰表达自己思想的能力,这也是领导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反观我们的教育,从根本上脱离健康的轨道。比如“公而忘私”“舍己为人”等,假如高喊这些口号的人完全发自内心,并且身体力行,那么他们就是彻底地连自己都忘记了的人。试问,一个连自己的健康与快乐都完全抛开的人,他生存下去的动力是什么?是为了让别人活得更好?那么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心理上的满足吗?这种完全于自己利益而不顾,全心全意满足公众利益的行为是心理学意义上的“讨好”,活得已经不真实了。从心理学上看,这样的人是不健康的。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喊出的口号与行为不一致,行动上有相反的价值体系支撑,那这样的人就是伪君子。
正是由于批评思维能力和人际关系能力在我国教育体系中长期缺位,导致人们首先容易认死理。这个死理就是:我的想法一定是对的,如果你的想法与我不一致,那你就是跟我过不去。在生活中,一旦有人与当事人意见不一致,其内心的怒火一下子就会窜上头顶,接着便熊熊燃烧。根据心理学常识,当人处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下,就会丧失有效倾听的能力,当然我们这些没有在学校接受过系统社会能力训练的人通常不愤怒的时候也不擅长倾听。那么,双方在愤怒之后的相互交流都是态度糟糕,言辞激烈。愤怒的时候更多的是攻击对方或者为自己辩解,不会发生有效倾听,也难以做到自信清晰地表达意见,这时双方的沟通通常都是失败的。
案例中,老师在学生意外跌倒之后能够立即带学生在附近诊所进行外伤急诊处置,而且取回消炎药等,这一系列的处理措施都显示出班主任对学生有足够的关爱。但是,班主任忽视了教师的社会角色,即教师与家长关系的建设者之一。在意外创伤或者突发病症发生之后,教师必须联络家长,征询家长处置意见,是否可以让家里人接孩子去医院治疗。与此同时,校方应根据当时情况做一下紧急处理,如案例中的去诊所处置伤口。如此,就会避免更大的矛盾产生。
但是,为什么老师好心帮助孩子还会让家长愤怒呢?因为每个家长对孩子情况的心理承受阈限不一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心理咨询过程中,我曾建议一位小学生周末两天均六点半起床到小区对面的植物园晨练。当时孩子妈妈就急了:“老师,孩子本来早上就不愿起床上学,周末再不让他多睡几小时,孩子身体会吃不消的。我有一次周末八点多去那个公园散步还晕倒了呢!” 这个时候我要急吗?我要直接告诉她孩子这么没有节制地睡才会导致孩子身体吃不消吗?我让孩子周末依然保持正常作息时间就是为调解其生物钟,让他养成早起的习惯。如果按照我的行为修正方案,孩子平日早上赖床不起的问题不治自愈,省去许多苦口婆心的大道理,而且,早上在公园玩玩滑板车,捉捉迷藏可以振奋孩子精神,对身心健康都有好处。遇到这种情况,首先接纳家长的担心,如:家长是担心周末时间的晨练会给身体带来负担,是吗?这样一来,家长的焦躁情绪因为得到老师的倾听与接纳(不等于认同),她只有一个回答:是啊!这个时候她就不跟你对立了,然后,你再以孩子妈妈最关心的焦点做解释,比如,担心孩子睡眠不足,是吗?可以安排孩子午饭后睡一个小时。担心孩子早上醒不来,那晨练会让孩子晚上可以按时入睡,并且提高睡眠质量。看似浅显的道理,当我们用家长最关注的视角去解除她的烦忧后,双方的沟通就比较有效,孩子成为最终受益者。
至于案例中的班主任老师与小张妈妈经历一场无效沟通后,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心理学上成为移情(transference)。即把刚才从小张妈妈那里受委屈产生的愤怒一下子转嫁到孩子身上,老师从情感上失去了把小张当成独立个体的能力,而认为刚刚受到那么多的冤枉与责骂都是小张带来的。这种现象并不鲜见,只是,教师面对的是尚未成年的孩子,如果在工作中让感情指挥行为,那么,对孩子心理造成的创伤是难以愈合的。尤其小张的妈妈脾气暴躁,沟通能力差,孩子难得被倾听,再遇上同样沟通能力弱的班主任,孩子通常无法得到两方中任何一方成年人的引导,这个事件将在孩子心灵上造成很大的伤害。
可见,教师的角色真的不是简单的教书育人。很多对学生终身有益的内容教师尚且不知,何况训练学生呢?文章看似略有赘述,其实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如何接纳家长那些看似无理的指责。当家长觉得自己担心至极的问题被老师倾听了,其怒气基本消除一大部分;当老师站在家长的角度,用科学观点把担忧的事解释清楚,或者商量出双方认可的处理方法,那么就能产生有效沟通。最终,我们的工作开展起来会更顺利,孩子也会得到更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