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村的枪声

朱兴品

我所在的边境小镇，因为三十多年前那场战事，遗落民间的枪支弹药很多。后来，群众主动上交的，民警进村收缴的，每年都要成批送到县里统一销毁。这对派出所民警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是，真要出了“枪事儿”，恐怕谁也难以保持淡定。回想2015年4月那次出警，我至今心底还会涌起些许后怕。

那天，大家刚上班开始各自的工作，紧急集合哨就响了。值班员说，半坡村发生枪案，报警人称他的父亲李老倌用火药枪把母亲打伤了，请求派出所处理。

我们立即集合了一支10人小分队，每个人都穿上防弹衣，戴上防弹头盔。两辆警车载着大伙儿直奔案发地。半坡村一百多户人家，民房依山而建，散落在山腰、谷底，一眼望不到整村全貌，李老倌现在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手里还有枪，潜在的威胁不小。

这个时段，村民大多到田间地头干农活去了，村道上见不到几个人。见我们要找李老倌，村民脸上都露出紧张之色，他们称刚才是听到了枪声，匆匆给我们指示了大致方向便离开了。我们在一陡坡转弯处停好车，路坎下前方20米即是李老倌家。他家的房屋大部分被树林遮住，院落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人们感觉不到刚发生了枪案。我带头跳下路坎，猫着身子朝着李老倌家走去，一队民警紧跟我身后。踩到树叶的声响十分刺耳，我们不禁放慢了脚步。

来到屋后，我们快速搜索各个角落，不见有任何异常。突然，在我右手边的一棵松柏树下，一个人影跃入眼帘。我心里猛然一惊。定睛一看，那不是李老倌吗？只见他蜷缩着蹲在树根一侧，右手持枪警惕地望着前方，脏兮兮的蓝黑布上衣与大树浑然一体，差点蒙蔽了我们的视线。我猫身迅速窜到李老倌身后，一把握住枪杆，拍拍他的肩膀：“你在干什么？”李老倌闻声猛然转头，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望着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其他民警紧跟上来，一下将李老倌扑倒在地。他嘴里哇哇叫着试图反抗，可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没两下就被戴上了手铐。

缴下李老倌的枪，我发现这是一支用射钉器改制的火药枪，枪膛里装满了弹药，在20米之内具有较强的杀伤力。大伙儿忍不住将他大骂一顿，我却被吓出一身冷汗。李老倌蹲守的位置堪称绝妙，进可攻、退可逃，松柏树前10米处有两条小道，一条从右手边进，一条从正前方坡道进，身后是我们进入时的小路，他右手边放置了火药、铁砂等物品，要是我们从正面上来，李老倌开枪，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李老倌没料到，我们会从屋后攻入。

李老倌的儿子搀扶着母亲从屋外进来。老太太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哭诉着说，李老倌向来“碗不拾一个，草不拣一根”，成天喝酒烂醉如泥。早晨起来又喝酒，她数落了几句，李老倌恼羞成怒，取来火药枪在其身后就开了枪。娘俩儿报警后，他又叫嚷着要连派出所的一起收拾了。

调查案件时，李老倌一直处于醉酒状态，胡言乱语不知悔改。法不容情，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惩处。

（作者系云南省马关县公安局金厂边防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