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弗雷泽对文化软实力的解析

山小琪

摘 要：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导致各国之间竞争加剧，特别是文化竞争引发的文化软实力的较量日益重要。借鉴和批判反思西方学者对于文化软实力的研究是理解文化软实力的重要途径。马修·弗雷泽从国际关系的文化维度来解剖文化软实力，通过对其理论的评述与反思，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文化软实力的复杂内涵。

关键词：马修·弗雷泽;文化;软实力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10-0075-02

文化软实力（soft power）是当前学术界非常关注的焦点性研究课题。有学者从民族自信力、国际亲和力等方面来对文化软实力的内涵做分析;还有人从区域和企业发展的具体方面来对文化软实力进行实用研究;但是从对文化软实力概念的原初语境的追问来看，它其实是约瑟夫·奈在探索国际关系中文化力量的至关重要作用的时候提出来的。所以要深刻理解这个概念，必须从国际关系和国际贸易的文化层面入手，加拿大学者马修·弗雷泽2004年的著作《软实力：美国电影、流行乐、电视和快餐的全球统治》就为我们提供了从国际关系的文化维度来解剖文化软实力的很好范例，通过对其理论的剖析，有助于我们更全面深刻把握文化软实力这一重要问题。

马修·弗雷泽和别的学者一样也将约瑟夫·奈视作软实力概念的提出者，并接受其对软实力的界定，认为软实力是“在国际事务中运用媚惑替代胁迫实现所渴望结果的能力”;并指出美国在世界的影响不仅仅靠硬实力，而且要依靠软实力，“靠美国生活方式、文化、娱乐方式、规范和价值观对全球的吸引力来维护。”不过，出众于其他人的地方是，他将约瑟夫·奈提出软实力概念的社会历史背景作了宏观考察。由于约瑟夫·奈认为软实力的概念是相对于硬实力，所以弗雷泽就是从讨论美国实力在20世纪80年代的变化以及由此引发的争论入手的。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实力相比于它在二战后的辉煌时期，经过40年的变迁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许多人认为美国的实力正在走向衰落。持此主张的人们提出的主要论据是，美国的产业数量与规模在世界的份额在不断下降，后起的竞争者，尤其是日本在钢铁、汽车、电子产品等领域全面超越了美国。特别是日本的索尼公司在20世纪80年代末买下了好莱坞有名的电影制片厂哥伦比亚公司，被《时代》杂志指责为日本在向美国发动珍珠港事件无法做到的目标，日本人正在用硬通货购买美国的“灵魂”，由此也说明美国在无情地走向没落。弗雷泽认为这些主张者的有关论述以耶鲁大学教授保罗·肯尼迪的《大国的兴衰》为代表;但是在他看来这些论者的观点被20世纪90年代世界历史发生的戏剧性变化击得粉碎。20世纪90年代，历史发生了重大转折，苏联解体、东欧巨变和柏林墙的倒塌引起了冷战的结束;日本的经济在强劲增长后陷入了持续衰退;由此而产生的国际格局是美国成了后冷战时代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面对这样的世界变化，弗雷泽指出虽然学者们纷纷做出了各自的解释来说明美国为何具有这样的力量来充当世界的领导者，但他特别指出约瑟夫·奈的有关论述最具有说服力，因而也影响最大。在他看来，约瑟夫·奈首先指出那些衰落论的主张者的论断是建立在对工业产量和军事支出的衡量基础上，而没有抓住非常重要的方面——无形的美国软实力的关键影响;美国的权威不能仅仅建立在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的基础上，还必须依靠榜样示范的力量来实施领导，如果这样的话，美国的价值观、生活方式、文化等软实力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就这样，弗雷泽对于约瑟夫·奈提炼出软实力概念的前因后果作了勾勒，主张这个概念是在分析国际局势新变化和地缘政治新形势的时候才明确提出来的，是相对于政治经济军事等硬实力而出现的新概念。不仅如此，弗雷泽还由此进一步追溯了历史，指出从罗马帝国到大英帝国在争夺霸权时，都很重视文化软实力的建设和运用。他认为帝国建立在物质的经济政治军事的有形实力基础上，但帝国还需要通过无形的文化软实力来加强非官方形式的统治，通过共同的价值观信仰等黏合剂来形成凝聚力，也就是说帝国更需要超越民族种族的文化软实力。

弗雷泽对于“文化软实力”的分析特色还在于他对美国软实力的历史形成作了进一步阐述，他从美国成为世界大国的历史中，勾勒出美国文化实力的建构和积累。他认为美国是19世纪第一次全球化的主要受益者，经济贸易、人口流动、技术变革引发的社会巨变等因素结合在一起，让美国超越世界上其他国家，渐渐成为世界性强国。19世纪中叶以来的自由贸易、资金市场的联动、跨洋电缆的铺设，以及大西洋移民潮，为未来的全球化奠定了基础。正是这股浪潮，美国适应新的形势，脱颖而出成了世界大国，到了二战后，美国真正成了巨大的帝国。在帝国的支撑中，除了无可置疑的硬实力之外，软实力的重要作用不容小觑。好莱坞被称为美国最能干的文化大使，美国电影的魅力让全世界着迷;还有美国的爵士乐、摇滚乐、广播电视、口香糖等，多方面展示了美国文化的实力和影响，这有助于美国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传播。卫星通信技术使全球的电视图像传输更容易，这使得CNN24小时全新闻频道成为可能，美国流行文化的景象、声音、画面以及味道——麦当劳、可口可乐、迪士尼主题公园、好莱坞电影、流行音乐在全世界到处可见。因此，有学者把21世纪以来全球化的加速发展称作全世界的美国化，特别是美国文化的影响远远超越美国疆界，对无数其他的文化产生了难以估计的渗透和影响。

弗雷泽对于文化软实力分析的另一个特点在于他还通过对亨廷顿“文明冲突论”提出的背景的剖析，指明了这实际上是从反面证明了文化软实力在国家竞争中的重要意义，彰显了文化软实力在当今世界的重要性。在弗雷泽看来，全球化的美国化，或者说全球化的美帝国主义的文化入侵或者殖民化引发了其他国家或者组织的抗拒与反抗。比如反全球化组织就走上了西雅图、达沃斯的街头，反抗美国文化对于别的民族国家的渗透和殖民，以致造成了世界越来越同一化和其他负面作用。反对美国的拉登及其追随者采取激进的方式乃至恐怖主义手段来对抗美国化的全球化对于伊斯兰世界的侵入与损害。按照弗雷泽的观点，正是基于对于以上文化实力在国际竞争中的重要意义进行反思总结，亨廷顿提出了“文明的冲突”命题，认为在后冷战时代，世界事务中最具意义的裂痕不再表现在意识形态、政治、经济方面，而是表现在文化上;国家实力的扩张，通常总是伴随着文化的同步发生，总是与它运用实力向其他社会传播价值观、习俗和制度有关;在国际事务中最严重的冲突不会发生在单一文明国家之间，而是在不同文明国家之间爆发，2001年的“9·11”事件印证了亨廷顿的论断。由此也说明“亨廷顿所肯定的文化软实力作为一种重要的资源对于扩大美国的影响和传播西方价值观的重要战略意义。”

弗雷泽还对美国文化软实力的全球化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影响作了阐述，在他看来，“软实力是美国实现全球统治的一个关键的战略资源。”他认为美国软实力的扩张从来不只是经贸问题，经济利益总是与传播美国价值观的使命紧密相连。在后冷战时期，美国已经真正成了一个无可争议的超级帝国，软实力成了它关键的战略资源，在全世界有着重要的影响。具体来说，美国文化的软实力在那些与美国有着大致相近的价值观和战略利益的国家得到承认;与此相反，在那些与美国拥有不同价值观的地区遭到抵制。在全球化时代，因为文化全球化空前的影响，美国文化软实力在广度、速度、力度等方面的影响也是空前的。因为互联网、卫星通信技术的发展，美国软实力对全世界的传播几乎变得同步，并且不再受到时空以及高关税、销售价格壁垒的阻碍。在他看来，这表明美国的软实力在全球无所不在，在全世界很难找到没有被美国文化染指的地方;即使在那些抵制资本主义的地区，统治集团也感到美国软实力越来越难抵制。弗雷泽还揭示了西方一些国家对于美国文化的抵制其实是精英集团和商人集团共谋关系的表现，为了保护他们的商业利益，故意把商业利己主义和文化保护主义之间的关系弄混。

弗雷泽指出，虽然对于美国文化的全球化所带来的各方面影响存在着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但是他本人对美国文化及其霸权在全世界的影响持肯定看法。依照他的看法，作为信息时代的帝国，美国不仅有着政治经济军事实力的支撑，还有着文化信息实力的坚实基础。正如他引用有关学者的观点“假如现在存在着美利坚帝国，对其最清晰地界定所仰仗的是信息网络和流行文化的‘软实力，而不是经济掠夺和军事力量的硬实力。它是代表信息时代的帝国，而不是代表工业时代的帝国”。他认为21世纪的美利坚帝国受到与西方价值观截然相对立的恐怖主义的攻击，在反恐斗争中，“美国的软实力资源已经成为重要的防止核暴力的文化对抗手段”。相反，假如恐怖主义的阴谋得逞，整个世界就像当初罗马帝国崩溃后一样走向一个缺乏中心权威、秩序混乱的黑暗中世纪。于是弗雷泽认为一个没有美国领导的世界将会是一个暴力和骚乱更加频繁，民主进程和经济增长更加缓慢的混乱世界。由此他得出的结论就是“对于全球稳定而言，美国媚惑大众的武器不仅仅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应该更加坚决地在全世界范围内积极建造和部署。世界需要更多的音乐电视、麦当劳、微软、麦当娜和米老鼠。”从这可以看出，弗雷泽对于美国文化在当代世界的作用基本持肯定态度，认为它对于世界秩序的维持不可或缺。

虽然没有对弗雷泽在著作中用相当的篇幅以好莱坞、音乐电视、麦当劳和米老鼠等代表美国文化软实力的标志性现象的具体历史分析进一步展开;但我们从以上的理论分析足可以看出，弗雷泽对美国文化软实力的分析很有特点，并给予我们重要启示。尽管弗雷泽的美国文化软实力全球化扩张值得我们警惕，但他的思考启发我们在对文化软实力的深入理解，有赖于结合这一概念产生的社会历史背景来挖掘;要结合不同类型的文化外贸产品的具体交易和国际竞争探讨文化实力的不同影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至于只局限在简单化的理论空泛议论，认识到文化软实力的复杂性以及它与社会环境变迁的关联，从而把文化软实力的研究引向更深境地。

参考文献：

[1]Matthew Fraser：  Weapons of mass distraction： soft power and American empire[M]. Key Porter Books Ltd， 2004.

[2]马修·弗雷泽.软实力：美国电影、流行乐、电视和快餐的全球统治[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

[3]童世骏.文化软实力[M].重庆：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2008.

[4]沈壮海.真文化，软实力[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