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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析红山文化玉玦制作的步骤及使用的工具

2016-05-30辛学飞

摘 要:红山文化玉玦在制作过程中的工艺是朴拙的,制作出来的玉玦方圆规整,边缘平滑。而这恰恰凸出了其在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工具特点,红山人除了有可能使用硬木、骨器等工具,最关键的是这些工具是借助于解玉砂一起来完成的。红山文化时期使用这些原始工具来琢磨玉玦,不仅是红山人对人类早期使用工具上的一种发明创造,也充分地表现出了红山人的聪明才智和创造能力。而且,这些工艺为辨别红山文化玉玦的真伪留下了科学的依据。

关键词:兴隆洼遗址;红山文化玉玦;桯钻;管钻;皮绳线具;红山文化玉玦的制作工艺

中图分类号:J31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0-0005-04

从1983年至1992年,内蒙古考古队对兴隆洼遗址先后进行了6次发掘,揭露面积3万余平方米,共清理出半地穴房址180余座,居室墓30余座,灰坑400余座,将兴隆洼遗址一期全部揭露,同时出土了玉玦、匕形器、斧、锛等玉器及陶器、石器等一批重要遗物[1]。从兴隆洼出土的玉器来看,玉玦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从玉玦的加工痕迹可以明显地看到当时已经有了桯钻、管钻、皮绳线具、片切割、抛光等成熟的制玉技术。在兴隆洼文化遗址出土的所有玉器中,恰恰是玉玦的做工是最为突出的,因为在每个玉玦上面,我们都能找到古老的红山文化制玉过程中所有的工艺痕迹,可以说,在每一件玉玦上面,都有着一段能触摸得到的远古玉器制作的历史。

一、从红山文化玉玦的工艺特点分析,红山人制作玉玦的过程大约要分为四个步骤来完成

(一)红山的制玉工匠制作玉玦的第一步是根据原石的外部形状进行琢磨,琢磨的方法基本上都是根据玉石的原材料的形状,以磨去棱角的办法,先把原玉琢磨成为一个大致的方形和圆形,然后再进一步琢磨,有的琢磨呈圆柱状,有的琢磨呈圆饼状,当然,这个圆饼并不是规整的,是随形就料而成的,在兴隆洼和赵宝沟文化时期的玉玦多数都呈椭圆形,就是因为它多数都是根据玉石原有的形状来确定的。

从目前所遗存下来的、诸多玉玦的外形来看,特别是红山文化出土的早期玉玦,有很多玉玦的外部周边位置上,还留有原石的形状特点和没有被打磨下去的原石所带的痕迹。并且,在红山文化时期所制作出来的玉玦基本上都是根据原始玉料的大小所决定的,通过对所有红山出土玉器的观察与分析,红山玉器器型较大的玉件少之又少,基本都是些精小的玉件。而且,根据红山文化玉器所使用玉材的硬度、润度以及细腻程度,都可以证明所使用的玉材基本上都是河磨料。所以在红山文化的墓葬中出现了即使是在一个墓葬中的一对玉玦,也会有尺寸大小不一致和玉质不一样的状况。到了红山文化中期,玉玦的形状才开始比较规整,并且开始接近圆体;

(二)玉玦的外形经过打磨形成以后,再使用圆头桯钻在中孔的两端慢慢旋磨,这样,玉玦的中間部分开始变薄,形成了向内凹的、斜坡状的孔壁,被称为孔缘,许多玉玦孔缘的壁面上还留有由于慢速旋转时所产生的旋磨痕迹;

(三)孔缘琢磨变薄后,红山人开始使用管钻或者桯钻,在圆饼的中间沾解玉砂进行琢磨,研磨钻通以后,便形成了玉玦的中孔,由于在琢磨中孔时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所以在中孔内会留下螺旋状的旋磨痕迹。

在这里特别要说一下“解玉砂”,因为解玉砂在红山文化制玉的过程中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关于解玉砂的文字记载,最早应该出现在北宋时期的一部历史地理名著《元丰九域志·河北路》里,在书里面说到了“它山之石”的解玉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天然矿石。等到了民国初期,在章鸿钊的《石雅》中,才有了更加明确的解释和说明,他在书中非常明确地解释说:“解玉砂者何?治玉之砂也。今都市所常用者有二:一曰红沙,其色赤褐。出直隶邢台县,验之即石榴籽石(Camet)也,玉人常用以治玉。二曰紫沙,亦称紫口砂,其色青暗,出直隶灵寿县与平山县,验之即刚玉(Corundum)也。”章鸿钊先生认为:“二者俱解玉砂也,而用之或不同者,则又视其坚强之度以为差。”他还最早以现代莫氏硬度对解玉砂做了解释:“紫砂刚玉九度可以治翡翠宝石,玉则其数六有半,视石榴子石又微弱,故红砂得治玉焉。”他还在《石雅》中肯定了解玉砂就是一种硬度高于玉的天然矿物石榴子石和刚玉,并且得到验证。这些文字记载都说明了解玉砂在制玉过程的重要性;

(四)再把皮绳线具穿入中孔内,皮绳上面沾有解玉砂,由孔内向外拉切,经过不停的拉切以后,最终形成了一道缺口,也就是玉玦的玦口。到了红山文化晚期,随着治玉工具的发展和完善,当时应该已经出现了砣具,而这个时期制作出来的玉玦开口,则呈外宽内窄的形状,就是用砣具由外向内切割而成的结果。

经过这样四个步骤,一个完整的红山文化玉玦基本就形成了。

二、试分析红山文化玉玦在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几种工具

(一)桯钻和管钻

红山人在制作玉玦的整个过程中,他们所使用的工具主要就是图1.的桯钻和图2.的管钻这两种。桯钻应该是实心的,而管钻应该是一种空心的、呈管状的工具,在当时的制玉过程中,他们所使用的管钻口径的大小应该是比较接近的,尺寸都差不多少,所以,玉玦的中孔大小也都相差无几,在制作玉玦的工艺里,这两种工具主要就是用来钻磨玉玦的中孔。

根据国内许多文化类型的考古数据可见,红山人也和其他的原始人一样,他们也是非常善于制作和使用骨头工具的,他们除了把兽骨经过简单的打磨制作成各种佩戴的装饰品,同样还把坚硬的骨头制作成骨质工具,包括日常狩猎用的箭头和缝制衣服小巧的骨针,而这些骨器都是经过仔细磨制出来的。有时在古玩市场上偶尔也会见到红山文化时期的骨质工具,并且从见到过的二百多个玉玦的制作工艺上也可以看出,红山人在8000多年前就已经熟悉的掌握了骨管或者骨棒(针)的钻孔技术了,并且,他们已经深知以柔克刚的道理,仅凭这一点,远古时期的红山人的智慧已经令我们感到非常惊讶了。在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邓聪所著的《澳门黑沙玉石作坊》一书中就展示了一种西藏拉萨舞钻,其实就是一种惯性的原始手钻,它的核心部件就是一个惯性轮,原理就像陀螺一样反复旋转,这种拉萨舞钻应该就是原始桯钻的传承和遗存[2]。

图3是桯钻旋磨过程的示意图,而图4的玉玦就是典型桯钻旋磨而形成的孔道,由于桯钻在旋磨的过程中是沾有解玉砂来帮助完成的,并且钻磨的过程又非常的缓慢,所以孔道里面会留有明显的、一道道的螺旋状痕迹。还有,在慢速的旋磨钻孔的过程中,其实也是对孔道进行抛光的一个过程,所以孔道里面的光泽有时与外表的光泽会存在误差。

按照我们对当时原始人生存环境及状况来推断和分析,红山人的生存环境也是非常简单和简陋的,所以他们对制作工具甚至是玉石原材料的选择也应该是符合当时的生存条件的,是方便和直接的,很有可能是就近取材。在当时,红山人所选择和使用桯钻和管钻的材质也极有可能就是动物的骨头。因为选择这种材料做工具,一个是它取材方便,还非常适用。另外,动物的骨头和牙齿的硬度其实是非常高的,经过科学的测量,健康动物的骨头是非常坚硬的,它的密度能达到3.1左右,硬度也能达到5度左右,这种硬度应该与软玉的硬度是差不多少的。而且,骨头自身就具有非常良好的柔韧性。如果把能达到如此硬度的兽骨骨管固定在一根木棍的一端,顶端是能活动自如的转轴(图5),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管钻了。我们也对玉玦的制作进行了制作实验,实验中发现,这个管钻的性能是绝对不会低于任何金属钻具的,就是钻头材质的耐磨程度可能会有所差距,但是这些都不会影响钻具在整个运动过程中的功效。而我们也通过实验得出了这样一种推断:红山人很有可能已经利用兽骨制作成了所需要的各种直径的管钻和桯钻了,如果当时红山人能制作出一些坚硬而适用的骨质钻具,他们在整个雕琢和制作玉器的过程中,看起来似乎就容易的多了。

从红山文化早期玉玦的中孔工艺中,还发现有一面单钻和两面对钻的不同痕迹。一面单钻的工艺特点是:会出现孔壁垂直,孔道内有明显的螺旋纹,并且,这些孔径看起来也非常细小,一钻到底,而这,正好符合桯钻沾解玉砂慢速旋磨而成的结果。用这种打孔工艺制作出来的玉玦,多数都符合红山文化早期和中期玉玦的制作特点。而如果用管钻两头对钻的方法,就会出现在对接的位置有一定角度的偏差,从而也出现了在两面对钻的过程中,在中间对接的部位,形成了一种阶梯状的、错位的台痕,并且,这类由两面对钻而形成的玉玦中孔,孔径要比一面单钻的孔径要粗大,而这就说明管钻比桯钻粗,并且在两头对钻以后,在对接时出现了偏差,而这样的打孔技术,应该盛行于红山文化早期。

图6就是管钻两面对钻的示意图,由于管钻中间是空的,所以在两面对钻的过程中,便会留下管内的玉芯,而图7正是一件管钻对钻时留下来的最好实证。在牛河梁三号冢N2Z3中出土的2件玉芯,玉芯两端面平,柱体外鼓且向一面倾斜。两件玉芯为白色玉和墨绿色玉质,一件高0.9-1.05厘米,一件高3.2-3.6厘米[3]。图8这件玉玦的中孔内,就留有明显的管钻对钻时留下的错台痕跡。

看来,将红山文化玉玦所有打孔的工具归结起来有两种:桯钻和管钻。而且,桯钻和管钻带动解玉砂的旋转速度越慢,痕迹应该是越为突出的,呈现出我们现代快速和坚硬的工具所不能模仿的一种工艺特征。

(二)圆头桯钻

在制作玉玦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工具,那就是圆头桯钻(图8)。这个圆头桯钻的圆头应该是粗大的,是实心的,并且还是圆钝的,它的功能主要就是用来旋磨玉玦的孔壁部分。由于圆头桯钻的头部是圆钝的,所以它在中孔两端在慢慢旋磨过程中,在中孔的四周琢磨以后会呈现出向内倾斜的一个斜坡状的坡面,这个坡面并不明显,我们称它为玦缘,在缘璧上还会留有笨拙的钻具在慢速旋磨的过程中所形成的磨琢痕迹,而这也是判断红山文化玉玦特有的另一个工艺特点。在辽宁查海遗址出土的一组“石钻”[4]应该是一组圆头钻具,至少它的形状是比较符合圆头桯钻的特征的。

(三)皮绳线具

在没有金属工具的远古时代,我们会经常看到有很多原始人用玛瑙和石髓等坚硬的细石制作出来的刮削器,有很多人都会把这些坚硬的细石器看做是当时制玉的工具,我也查阅了很多出土数据和文献,发现这很有可能是一种错误的认识和判断。在当时,这些坚硬的细石器应该与渔猎部族是有关系的,它们很有可能是用来切割动物皮肉和日常渔猎过程中所使用的一种工具,或者它们就是箭头一类的狩猎武器。

日本人滨田耕作和水野清一在1935年对红山前后进行田野调查和发掘,在1938年时发表的《赤峰红山后》考古报告里面特意说到箭头多出土于男性墓葬中,而在所发掘的女性墓葬中却没有发现,而这些石质和骨质的箭头应该是代表男性身份的象征。比如说死者生前应该是猎人或者是一名武士。另外,如果用它们来加工硬度较高的玉材,这种坚硬的细石所产生的效果并不大,使用起来也并不方便,反而不如使用硬度较低但是韧性较好的材料,比如用动物的皮革制成的皮绳或者是植物纤维合成的绳子。

而红山文化玉玦在制作过程中的另一个主要工具就是皮绳线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一种类似切割工具的出土证据,所以,当时他们所使用的工具材质还不能确定,只能靠我们现代人来进行科学的实验分析和推断。如果我们按照红山人当时所处的周围环境来分析,用最简单的选择方式,那么,最有可能被选择和使用的就是用动物的皮革制作而成的皮绳,把这种材质当作工具来切割玉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符合科学的推断的,所以,我们在实验的过程中特意使用几根牛皮绳来拉切玉料,在拉切玦口的过程中,皮绳是非常坚韧的,还不易断裂,当然,在整个实验的过程中,如果再借助解玉砂这样的介质来帮助完成,制作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在玉玦玦口的制作过程中,红山人所选择和使用的皮绳线具应该是非常得心应手的,并且还灵活自如,使用操作过程中是非常随意方便的,如果我们懂得一些浅显的物理学原理就不难看出,在图9中,一根皮绳在拉切过程中所起到的只是一种简单的驱动作用,而解玉砂的硬度才是完成切割的主要原因,而玉玦的中孔和玦口的磨琢加工其实都是一样的动力学原理,无论是管钻还是桯钻,或者是皮绳,它们都是需要解玉砂来进行辅助工作的。这样看来,如果红山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掌握了“以柔克刚”这项原理,也足见红山古人之聪明智慧。

在玉玦玦口的磨琢拉切过程中,制玉人应该把玉玦固定在一头,然后把皮绳穿过中孔,用双手各执皮绳的一端,开始朝着自己的方向左右用力拉切,但是,由于制玉人双手施力的不均匀,还有因为玉质本身结构的疏密不均匀等等一些缘故,在拉切过程中,会造成皮绳线具上下波动的不均勻现象,这样,皮绳在向外左右不停的拉切过程中,就会在玦口的拉切面上形成了凹凸不平的、呈波浪状的、并且是上下对应的一种拉切痕迹,这种痕迹应该是呈向拉切方向弯曲的,如同一条条波浪一样的弧线。

而图10.这对断裂玉玦的玦口就是用皮绳由内向外拉切而形成的,很显然,玦口上下两面是凹凸不平整的皮绳拉切的痕迹,但是上下也是非常吻合的。而这,正是皮绳在拉切过程中的最好实证,这种拉切的痕迹,也是判断红山文化玉玦制作工艺的主要方法之一[5]。

从每一件遗存下来的红山文化玉玦中可以看出,能表现出它最成熟的工艺也就是说它技术含量最高的部分,应该是玉玦的中孔部分和玦的开口工艺,如果想判断一件玉玦与哪个时期比较符合,除了先研究它的外部形状,从它的中孔和玦口工艺中,也能找出足够的信息。当然,这些信息还包括在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工具制作时所产生的痕迹,并且还有在实施制作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工艺痕迹,和玉玦长期使用过程中所产生的摩擦痕迹。

由此可见,红山文化玉玦在制作过程中的工艺是朴拙的,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但是同样也说明在加工过程中的精细程度,所以在红山文化早期制作出来的玉玦呈现出方圆规整,边缘平滑,并且还富有一种几何艺术效果。而这恰恰凸出了其在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工具特点,红山人除了有可能使用硬木、骨器等工具,最关键的是这些“软”工具应该是借助于解玉砂一起来完成的,所以红山文化玉玦的边缘都会留有钝刃之痕。红山人使用这些原始工具来琢磨玉玦,不仅是红山人对人类早期使用工具上的一种发明创造,也充分地表现出了红山人的聪明才智和创造能力。而且,这些工艺为辨别红山文化玉玦的真伪留下了科学的依据。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1985,(10):865-874;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遗址1992年发掘简报[J].考古,1997,(1):27-36.

〔2〕邓聪.澳门黑沙玉石作坊[M].澳门特别行政区民政总署文化康体部,2013.318.

〔3〕辽宁文物考古研究所.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发掘报告(1983-2003年度)(上册)[M].文物出版社,2012.137.

〔4〕辽宁文物考古研究所.查海——新石器时代聚落遗址发掘报告[M].文物出版社,2012.37.

〔5〕辛学飞.国玉之始:红山文化玉玦[M].内蒙古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136-137.

(责任编辑 孙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