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张爱玲文本的叙事特色
2016-05-30夏文极
夏文极
【摘要】:本文从张爱玲生平谈起,着重探讨作家对文本的影响。主要探讨张爱玲清冷孤傲的性格在文本中的反映,尤其是对叙事的影响,表现为作家的第三人称叙事,局外人的身份以及对“讲故事”这种方式的偏爱
【关键词】:张爱玲;清冷孤傲;叙事;第三人称;局外人
张爱玲热自四十年代兴起,期间虽然间断,时至今日依旧是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海外张学,国内议论,亦是层出不穷。关于她的作品《金锁记》傅雷先生赞誉有加,称其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最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1]。
都说张爱玲性子清冷孤傲,反映在叙事中则表现为第三人称客观的叙事。她要么是像神邸一样高高在上,睥睨尘世;要么就像是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看着笔下的男女,在滚滚红尘中沾染一身尘埃,而自己又是不染纤尘的。一般女作家在写作时是很容易受自己情感影响的,写出的东西也是极尽缠绵细致像萧红,就多采用自传式的叙事方式,他所写的多是那些融入个体经验和生活经历的自传体小说。如《后花园》、《呼兰河传》等这些无不运用自传性怀旧笔调,通过回忆方式,用我观物叙事,写景状物。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同样是第一人称的自我抒情方式,采用日记体。这类叙述方式虽然有利于抒写作家真实的感情,另一方面却又限制了叙事者的视角。
而张爱玲多是讲述别人的故事。在接受水晶先生访问时,她就曾不避讳的表示《传奇》一书的各篇人物和故事大多各有其本,“以《红玫瑰和白玫瑰》为例,白玫瑰和童振宝她是认识的,红玫瑰未曾见过,写成这样也是自己不曾料到的。另外《金锁记》和《花凋》也都是确有其事的。在张子静金锁记与花凋的真实人物一文中有详细的介绍。文中他说“我一看就知道《金锁记》的故事人物脱胎于李鸿章次子李经述的家中。因为在那之前,我姐姐和我就走进了《金锁记》里的生活和小说里的曹七巧,三爷,长安,长白打过照面,三爷还曾收我做干儿子”可见这个故事与张家关系之密切,连人物的描写也是极其神似。曹七巧出场是那一段描写“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住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据张子静回忆,这段描写和他在‘曹七巧五十大寿宴会上见到的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另《花凋》也是真实的别人的故事的书写,这是张爱玲舅舅家表姐的故事,故事里的医生章云满也确有其人,在现实中叫唐欧洲,是当时上海很有名的一个医生。《花凋》是在三表姐死后两年张爱玲为纪念她而写。
而《茉莉香片》《沉香屑、第一炉香》则是有第一人称描写的,我们且看两篇的开头 :
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茉莉香片》)
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啦,我的故事也讲完啦。《沉香屑、第一炉香》
这里第一人称的叙事,是明显带有旧式说书人的成分,说书人只是一个引子 引导读者进入到他所设计的故事情境中,而一旦将读者带入故事,作者就全身而退。张爱玲在这里就是给自己一个悠闲的身份,事不关己,便可以冷眼旁观,这正是客观叙事的体现,第一人称只是开头或是结尾主体部分出现,主体部分还是运用第三人称的叙事居多。作者客观的叙述故事,也引导着读者用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世外事,世间情。这就是为何她会在开头讲一大段话,让读者倒上一杯茶,点上一炉香,悠然自得用看客,听众的身份来听一段故事。他是在暗示我们: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如梦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必投入太多喜怒哀愁于其间,抽身而退就好。从她所描写的大悲哀大的颓败荒凉中,正面审视人生,审视自己。这样看来,开始那个说书人的身份还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试着将《茉莉香片》和《沉香屑·第一炉香》开头结尾去掉,直入主题的讲述,这样是必然会显得很突兀的,就好比是“一幅画去掉了框子,一杯茶去掉了茶托”[2]。
如果读者以“我”入故事情境,容易受到故事情节影响,并引起一些直接的心理反应。譬如对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变态少年的憎恨 ,对葛伟龙堕落的心痛,对浪荡公子乔其乔的厌恶等等。读者在阅读中的紧张和投入被文本中这个叙事者‘我所冲淡,将读者拉回同作者一样局外人的身份。并一再强调“这不过是个故事”这样读者和故事人物的距离也就拉远了。
张爱玲的与众不同之处便在于此。他向来不愿和别人一样,喜欢穿奇装异服,喜好也是与众不同,言语更是语出惊人,想象奇异诡谲,令人战栗。他爱刺激的颜色,就像胡兰成在《民国女子》里所形容的“如赵匡胤形容的旭日‘欲出不出光辣挞,千山万山如火发张爱玲所爱的刺激就是这种辣挞的光辉颜色”她还喜闻气味,喝热茶,她爱钱可以爱得理直气壮,第一次稿费就去买了口红。她明明是一个作家,家里却不曾买书,亦不曾堆书。她是听惯了市声才能安然入睡的。他的文章,世事百态,人情冷暖,仿佛无所不包,觉得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确世事经历的很少,但这个时代的一切又自会来和她交涉”[3]他的想象突如其来,怪异中却自有一种安稳。她描写民间小调里的鼓楼打更说是有着一统江山的安定。桃红的旗袍,她说“桃红的颜色,闻得见香气”他写胡兰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情形,这样写道: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满上遍野都是今天。她看《金瓶梅》会特别注意里面的服饰,她与李瓶儿交心,连那些秽亵之地她亦不以为然。市民小报是她所爱,世间百态她也总是一笑而过,无论怎样都是别人的故事,她总不会将自己陷入其中。
张爱玲是有她的与众不同之处的,人如此,叙事自然也当如此。她不会有“金戈铁马里的进军喇叭,亦不会有苦口婆心的启蒙教育,亦没有那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怒意”能有些许例外,看到张爱玲影子的也只有在《浪花浮蕊》有所体现,这也是张爱玲在1978年8月20日写给夏志清的信中所说的“里面有好多自传性的材料,所以女主角性子很像我”可能是那种恐怖的世界末日感 令人神经也错乱起来,也可能是张爱玲最大胆的自剖但这却是用极尽隐晦的方式,叙事也是极尽客观,若不是她自己如是说,我们也是很难看到的。另有一处在王安忆《世俗的张爱玲》一文中提到的《倾城之恋》中一个情节。柳源打电话给流苏说到《诗经》里“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有这样一段描写“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我们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分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却像张爱玲在说话,而不是范柳原。在張爱玲的小说里,是少有如此自觉到人生的苍茫,并且有诗情的人物,张爱玲从不曾将自己放进小说中,扮演一个角色。连她本身都是虚无的,不适合作世俗小说的材料和对象。在他小说中扮演角色的,多是些俗世里的人——市民”[4]。
总的来说张爱玲小说中的叙事多是第三人称的客观叙事居多,且这些叙事和她的性格也是关联很大的。只要我们点上一炉香,等到香冷灰烬,故事也就到此为止,并无留恋。如同她的人一般,清冷孤傲。
参 考 文 献:
[1]讯雨.论张爱玲的小说[J].万象,1944.
[2]艾晓明.混杂之美——读张爱玲的香港传奇.张爱玲评说六十年[M].中国华侨出版社,2001,08.
[3]胡兰成.民国女子.今生今世[M].团结出版社2006,01.
[4]王安忆.世俗的张爱玲[J]文汇报,20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