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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出作家和知青作家反思走向探析

2016-05-30阚丁丁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6年11期

摘 要:复出作家和知青作家在短暂的伤痕控诉文学结束以后,对于历史的反思走向了不同道路,这与作家们的世界观和人生经历不无关联。

关键词:复出作家 知青作家 反思文学

文革结束后,遭受重创的文学活动进入了一个新的复苏和发展时期。作家们开始用笔对这场浩劫进行历史的回顾与反思,“反思文学”的提法由此出现。这期间,小说的创作更能够体现出“反思”的特征,“反思小说”产生了更大的影响。如果说对于文革伤害的揭露作家们趋向一致,那么,从反思开始矛盾与分裂出现,究竟“如何直面惨淡的人生”,复出作家与知青作家给予了不同回答。

一、复出作家的深入思考

相较而言,复出作家的思考较为深入。复出作家大多数经过四五十年代之交社会急剧转变时期,在这一时期确立了他们的政治信仰与文学立场。他们投入革命运动,接受了关于人类理想社会的许诺,愿意以“阶级论”和“集体主义”作为自己的世界观,也接受文学“服务”于政治的文学观。可以说,他们的信仰基础依然是存在的,对于社会对于历史的责任感在面对饱受摧残的国家与人民时越发坚定与强烈。此外,作家们由于在文革之中受尽折磨,在文革结束后被人们当作一种“文化英雄”看待。人们认为他们普遍表达出了人民的心声与正确的思想。因此,无论是自我还是社会的认同与评价都是实实在在的,都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条道路。他们希望由此激发热情,继续为挽救遭受重创的国家而不懈努力。由此,他们对于文革中种种现象的反思也被提高到较高层面之上,并不仅仅满足对于自身磨难的“镜面”反映,而要从历史的角度做根本的理性思考。

达到“反思小说”最高成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整个“反思文学”中影响最大的作家是王蒙。在七八十年代之交,王蒙的小说短时地对于文革的揭批之后很快脱离了那种揭露控诉的题材,表现出更关注人的心灵现实的特点。《蝴蝶》艺术地将个人命运与社会政治环境结合起来,以深藏于心的怀疑感获得关注。《风筝飘带》以女主人公范素素的心理活动为经线,描写热恋中的素素与佳原的生存艰难,以及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对理想的追求。小说深入反映了70年代末青年人逐步走向开放奔向自由的心灵世界,也反映社会之中文革残毒的存留和对人们蒙蔽的内心世界。

张贤亮对知识分子心路历程与思想改造进行了思考。张贤亮在《灵与肉》中试图探索知识分子在自身体力劳动过程中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的问题。许灵均在多年劳动生活中有了所谓提高了的政治觉悟与理性认识,但是他在深思熟虑地回绝了父亲的出国邀请之后,留给他的是什么?作者在此处为我们留下了一个美好与充满正义感的结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许灵均这次似乎又是一次政治考验下的“胜利者”而已,也可以说那是一种共同理念下的生活指导思想的惯性作用。而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知识分子章永磷也有着一段和大青马的对话。在这里,作品展示了知识分子在看到自己被欺骗愚弄之后难以排遣的郁闷,只有通过自言自语的梦幻来抒发和发泄。虽然从表面上看可以说是知识分子心灵净化升华的过程,但是从后文来看,章永磷对黄香久的出轨行为始终不断提起,反映了作为“人”的知识分子心中不可剥夺的人性的思想。

高晓声从农民的角度展开了他的反思和理性思考。高晓声通过李顺大、陈焕生、刘兴大等一系列典型形象的塑造,深入探讨了“左”倾错误和封建残余得以蔓延的温床,继续了“五四”以来中国现代文学对于“国民性”问题的探索。在《李顺大造屋》中,作者表现了在历史变迁时期,对作为一个“文化群体”的农民的这种惰性的揭露充满着一种善意的讽刺与同情。

复出作家对于社会、人性,对知识分子、农民的生活经历以及遭遇的关注,表明他们以一种更理智、更有使命感与责任感的状态对待文革这场浩劫。他们往往以一种个体的活动来连结历史事件,以一种自以为地洞察历史来认识与反映广阔的社会现实,这就有别于当时存在的另一批作家——知青作家。

二、知青作家的矛盾心态

与50年代遭受挫折的复出作家相似,曾经在文革中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在文革结束后的初期也不约而同地描写知青们在文革中的遭遇,揭露批判“四人帮”及文革浩劫给他们心灵、家庭和社会生活带来的巨大的灾难性影响与冲击,之后进入了对历史、对自身的反思。

一些作家的作品集中在对于理想的消失,对于青春追悔的情感状态之中,有别于复出作家们通过个人命运探究历史运动的规律,而对历史事件做出评判的大手笔创作。一方面他们要寻找缺失的信仰,重建已破碎的生活信念与价值观;另一方面要面对更为实际的生活。因为文革的结束使得知识青年们意识到自己坚守不移的那种信仰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历史玩笑。青春理想在瞬间崩塌,短时间内无法建立一种新的信仰来支撑推动生活前进的步伐。对于这些人来说,无论是自我还是社会的评价,都是处于一种模糊的、未知的状态,得不到确切的回答。他们感到自己完全是被蒙骗,被耽误的一代。而此时,却无人来关注,无人来提供相应的补偿,依然要面对残酷的暂时无法适应的社会竞争和生活压力,他们陷入了彷徨与迷茫之中。王安忆《本次列车的终点》与孔捷生《南方的岸》正是表现这种双重压力的早期作品。这两篇小说的题目都是有双重寓意:“终点”与“岸”都意味着到达和寻根归宿,意味着漂泊生活的结束。但是小说中表达的则是另一种漂泊生活的开始。

而另一些作家,在复杂的历史过程中,依然尽力剥离出值得珍惜的因素,以求维护一代人的“青春年华”和献身精神,他们在潜意识层面不愿意承认这是一次从开始到结束零功效的结局。梁晓声在《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等小说中,写到了知青所受到的愚弄,但也表达了“我们付出和丧失了许多,可我们得到的,还是比失去的多”的信念。梁晓生说:“我偏爱这一代人。尽管他们已离开了那块土地,但北大荒长达十年的艰苦生活赋予这一代人的精神气质,使他们很快成为城市建设的中坚力量。”

但是,这些“无悔”的宣言不亚于一种掩耳盗铃的姿态。对乡村的赞美与歌颂只能是一种精神的需要而非现实的需要,只是为了抑制他们在城市迷茫中不断陷落的无根的漂浮。他们在城市之中碰壁与遭受困难之后会不由想起朴素实在的农村生活。况且知青们下乡前年龄都不大,文化思想尚未成熟,在五六十年代特定的文化背景下受到的文化教育很少,他们内心的文化空白待填之处甚多。当他们进入乡村,乡人的淳朴、乡村文化的魅力必然会给他们的情感与文化留下深刻的影响。史铁生在《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中用一种略显轻松愉快的笔调来描述“我”在农村插队生活的经历。在描写破老汉给了我极大照顾的事件中完全可以感受到作者对于农村中善良一辈由衷的感激之情。但无论是我还是破老汉都认为我应该回到城市之中。破老汉在唠叨之时,我梦见的却全是全聚德烤鸭。破老汉总是问我“北京够咋美,偏来这山沟沟里作什么嘛”。在生活一下子真正转移出农村之后,作者在浮躁压抑的生活中怀念以往的单纯世界,感叹“‘好光景已不仅仅是‘受苦人的一种盼望了”。

那些能够很快适应城市生活的知青作家却以一种胜利者居高临下包容的心理来回忆以往的艰苦生活。他们热衷于展示一些边远蛮荒、充满愚昧落后思想地区的人的生存状态,以此来寻找久远的“文学之根”。韩少功的《爸爸爸》、王安忆的《小鲍庄》等,正是展现这种现象的作品。他们并不能完全融入农村生活中,他们想象的仅仅是尚未成熟的表面或者说是一些抽象的概念。所以说,他们寻根中展示的农村或他们的寻根不仅仅是源于作家们拯救文学、振兴文学的愿望,还包含着失落的心理的宣泄。从而形成这样一个局面:寻根作家们对自己所寻的根究竟是什么,“文化”这一概念究竟是什么等并不甚了然。这使得对“根”和“文化”的态度也有较多的矛盾之处。

三、结语

从思想表现的深度与文学主题等角度而言,反思文学较前一时期的伤痕控诉文学有了较大的突破与超越,但是这种突破也是有局限的。即使是较有深度的作品,大都维持在对历史深层次的展示上,这种状况与知识分子本身有着密切联系的。由于复出作家生活理想信念建立较早,他们中的一些人,人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思想“阴影”,通过俄国和西欧的古典作品以及五四作家的创作在他们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且在某些时机,成为他们思想情感的主导因素。他们复出之后,二十年的个人和社会的创伤记忆很自然地成为小说取材的中心。在有些作家那里,甚至是难以逾越的取材区域。因而进入90年代以后,除王蒙仍有建树外,其他作家日趋萎缩。而同样的是这批知青作家中的大多数也无声无息了,并且九十年代以后知青对自身经历的回顾,逐渐转化为现实的成功者的怀旧,对昔日“辉煌”的构造。反思文学的作家们不仅不能够超越体制进行进一步反思,也难以超越长时间以来所形成的自我,他们在反思历史的同时,又成为历史的守护者。

参考文献:

[1]丛丽杭.北大荒的儿子——访青年作家梁晓声[N].黑龙江日报,1985-02-04.

[2]李松涛.新时期知青作家精神历程的回顾与反思[D].开封:河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

(阚丁丁 江苏淮安 淮安生物工程高等职业学校 223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