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山的故事（四）

二月河

有一位下派到乡里工作回来的干部对我讲，基层干部过得苦。他到副乡长家中做客，眼见景况令人惊异：家中除了一台黑白电视，几乎没有任何电器；门窗是破的，沙发是破的，床是破的，水泥地板也是破的……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破的。然而，他却取出了上好的酒来招待这位干部。酒酣耳热之际道出真髓：“我要弄钱送礼，扶了正（副乡长升为正乡长），我就好办了。”再问其扶正了以后呢？“那当然是奔副县。然后弄钱，再扶正——总之是官当得越大，弄钱越方便，送的越多，官就越大……再说，下头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我一个副乡长在这不能太扎眼（家中招摇摆阔招人怨恨）……”

这话乍听似乎都在情理之中。然而我却越思越惧，竟有点悚然了。这只是一只小蝗虫，但“三农”问题不正是这些小蝗虫造成的吗？我前几年出席人代会，原准备上个议案，说说“三农”的事，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报告中说，五年全免农业税，引得与会代表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不过，当时我就引发一些担心：这几百亿说不定被这些小蝗虫全吃光，而且吃出胃口来，变出新花样来再吃新的品种也未可知。这种担心有太多的例证，比如计划生育课题，吃；老师工资，吃；救灾钱物，吃；扶贫项目，吃……吃！有一条你永远不要担心，蝗虫只会越吃越“大”——从副乡吃到扶正，再从副县吃到扶正，再……决计是不会吃饱、停下来歇歇胃口的。

吃得再多，没见过哪个“傻瓜”用好酒好菜款待群众的。“你群众基础再好，老百姓升不了你的官。”这些官员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说了算数的是“上头”。真个是“说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说你孬你就孬，不孬也孬”。如此这般，谁肯对“下头”负责呢？

狠刹“四风”的余威之下，明目张胆大吃大喝的现象少了，但有的明着不吃暗着吃，不去酒店去会所，办法多着呢。要想彻底管住这张嘴，光盯饭桌做文章显然不行，还要从干部制度改起。如果论关系不论实绩，重来头不重公论，琢磨事的不如琢磨人的，走下层路线的不如走上层路线的，那还有多少人会走正道呢？

责任编辑 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