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吉成:毛泽东的随身警卫
2016-05-30
【1927- 2006,山西神池人,曾任中央警卫团副团长、中央警卫局副局长】
邬吉成,1938年2月参加革命。曾担任毛泽东的随身警卫,中央警卫处副处长兼中央警卫团副团长、中央警卫局副局长兼司令部副参谋长、安徽省军区副司令员,并长期从事外宾警卫工作,曾多次为来华访问的外国元首、政府首脑担任卫士长。
初见领袖不相识
1945年的春天,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召开,中央保卫部门决定从晋绥军区各部队抽调一批军事过硬、政治可靠的人员,补充和加强会议的警卫力量。我(即本文作者邬吉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延安的。
我们来到了中央警备团团部所在地———侯家沟。当时中央警备团的团长兼政委是吴烈,副团长是王金,参谋长是刘辉山,张廷桢是政治部主任。在招待所住了两三天之后,政治部副主任张耀祠来给我们讲话。随后,我和其他几位同志被分配到一营一连(手枪连)。
来到一连后,我被分配在二排。我的第一班哨,就是在周恩来家院外当警卫。在延安时期,大家都尊称周恩来为周副主席。而我由于之前一直是在前方基层工作,当时也只是知道党中央有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很少听说有关周副主席的事,更别说亲眼见到他了。
周副主席家的院子外面有一口水井,井台上装有辘轳。我第一次站岗时,站了一阵儿,感觉有些困意,就靠在了辘轳旁。这时候,周副主席回来了。他当时并没有像其他首长一样穿粗布制服,而是穿了件根据地不多见的皮夹克。他步子走得很快,后面跟着两个挎手枪的卫士。我当时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拦住他。按规定不认识的人应该先拦住询问一下,可万一他就是住在这里的周副主席呢?最终,我还是没有拦住他。这使得我心里一直犯嘀咕。
下岗后,我立即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班长石玉玺。石玉玺说:“那就是周副主席,你怎么连周副主席都不认识?”他随后又讲了一些关于周副主席的故事。从那以后,我就认识了周副主席,并因为第一次站岗就犯了迷糊,提心吊胆了半天,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我万万没有料到,几十年之后,在周副主席最后弥留之际,他提出想见的一个人,竟然会是我。
中共七大召开期间,我作为一名普通的警卫人员,只知道这次会议是一个重要会议。至于会议的有关内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具体到我们个人身上的感觉,就是警卫任务量增加了,既要为会议会场做保卫工作,又要继续承担原来在首长家门口站岗的任务。
我们连队主要是负责大会会场和各种晚会的核心警卫任务。此外,还承担了大礼堂各大门的入场证件检验、防空洞的检查维护、杨家岭和延河桥的警卫任务等。
一天上午,我正在杨家岭的中央大礼堂外面值勤。这时,一辆首长乘坐的小车从枣园那边经延河大桥开了过来。那种小车样子比较特殊,有点像现在的工具车。后来我才得知它是抗战期间由海外华侨捐赠的。车子两边的门下面有踏板,警卫人员站在踏板上,威风凛凛。在以往我还没见过这种阵势,所以当时觉得很新鲜,并由此判断是首长来了。
之前我虽然从得过的奖章上看到过毛主席的像,但那只是个很小的头像,和真人有很大差别,并且看不出个头高低。那辆车子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下后,一位身材高大的人从车子里面走了出来,警卫人员护卫在他身边。班长告诉我,他就是毛主席。
撤离延安
1947年2月,毛主席搬到了王家坪,朱总司令则搬到了距警备团团部不远的侯家沟。侯家沟目标小,比较安全,我所在的班被派到这里担任朱老总的警卫。3月10日,朱总司令离开延安奔赴瓦窑堡,我们班没有跟着走,仍住在原地等待命令。同一天前往瓦窑堡的,还有刘少奇、任弼时、叶剑英等首长。
第二天早晨,我们正在吃早饭,突然响起空袭警报。很多人都跑到窑洞外面去看。过了一阵子,在东南方向的上空出现了一队队的飞机,随后又传来一阵阵的爆炸声。接着,我们团里的重机枪也开始对空射击。
那天的轰炸,从早晨7时到下午4时,断断续续持续了9个小时。敌机对延安飞机场、延安旧城、边区政府、八路军大礼堂、中央党校、中央医院等处,实施了比较密集的轰炸,投下了数以千计的重磅炸弹和凝固汽油弹。看着四处扬起的硝烟,人们都感到:国民党挑起的战争,开始降临到延安了,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前线,已经没有什么后方了。
从3月11日到18日,敌机对延安的狂轰滥炸接连不断。后来人们才知道,蒋介石把他空军2/3的轰炸机都投入到对延安的轰炸中来了。
1947年3月18日傍晚,延安已成一座空城。中央各机关、边区政府、驻防部队、后勤机关人员及家属,包括幼儿园的保育人员和孩子,都已经撤走了。可毛主席还没撤,因为他曾经说过,他要最后一个离开延安。后来,他又突发奇想,说是要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什么样子。据说经彭总一再催促,这才硬把毛主席推上了车。
4月中旬,我们随前委到了王家湾。连里抽调了身体条件好、作战经验丰富的十几个人组成一个班,从毛主席的警卫班接过六七支苏造小转盘冲锋枪,又配备了4支德式手提式冲锋枪,担负跟随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的警卫任务。我被选中了,班长由杜林森担任。
护送总司令去华野
1948年3月23日,中央前委机关和部队从吴堡县川口村南的螅蜊峪渡过黄河。毛主席等首长过了河,进入原后委驻地后,就乘车先走了,跟随警卫的任务改由骑兵连担负。我们连以每天80华里的速度徒步行军,在后面跟着。
从神池继续东行,经宁武、阳方口入雁门关,走代县、五台,毛主席一行前往河北省阜平县,我们则直奔河北省的西柏坡,和毛主席等前委首长暂时分离。在毛主席等前委首长尚未到达西柏坡期间,一连又挑选了七八名精干的警卫战士,组成了一个小分队,护卫朱老总去华东野战军,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朱老总、秘书、机要人员和我们加在一起十二三人,分乘3辆美式吉普,外带一辆拉辎重的四轮大卡车,途经石家庄、邯郸等城镇。到达华东野战军一兵团的司令部所在地后,朱老总就不断地与华东野战军的首长们交谈,并连续召开了几个范围不同的会议。为了防止敌人袭扰,会议都是在夜晚掌灯举行的。在这里,朱老总作了著名的《目前形势和军队建设问题》的报告。
在西柏坡,警卫班子进行了新的调整,并成立了警卫处,由汪东兴任处长。中央的5位书记,每人都配一个警卫班,合称警卫排,排长由阎长林担任。我被调到了毛主席的警卫班,班里有十五六个人。班长是张瑞岐、武象廷,现在还能记得名字的有杨占竟、李凤华、金悟森、孙勇、王振海、王全喜、张保金、安科兴、张希真,还有一位只记得姓卜。除了我们这些武装警卫外,毛主席身边还有几個生活卫士,如李银桥、马武义等,负责毛主席的饮食起居。
警卫生涯未了情
随着全国战场形势的有利发展,中国共产党夺取全国政权已成定局。如何提高干部战士的文化水平,以利于政权的接管工作,便提上了日程。中央直属机关成立了业余文化学校,并专门从各部门抽调了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员担任语文、数学教员。学员分高、中、低3个班,每周上3次课,学习语文、数学和一些自然地理常识。
1949年春,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在西柏坡召开。会议一结束,中共中央各机关部门就开始了进京的准备。在这之前,我离开了毛主席的警卫班,调到中央警备团团部工作。1949年3月23日,毛主席和中央机关由西柏坡向北平进发,毛主席住香山双清别墅。4月初,在研究北平布防的“西郊治安会议”上,我被任命为副连长。新扩编的五团被调到北平地区担任警卫任务,我所在的二营则主要负责玉泉路到石景山一线的警卫。开国大典后不久,我到师教导队学习,结业后领导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是到地方还是留部队,我表示愿意留部队。
就这样,我从参加革命到离休,在部队和公安系统干了大半生的警卫工作。
回顾自己的大半生,不论是当司号员还是当战斗员,不论是从延安的核心警卫还是到北京的中央警卫团,我觉得我都没有辜负党和历史赋予的使命,也没有什么抱憾和戚怨,只感到幸福和骄傲。
(摘自《红色警卫:中央警卫局原副局长邬吉成回忆录》,邬吉成、王凡著,当代中国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