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作家地域文化的杰出书写
2016-05-30田振华
摘 要:地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自新文学发现以来,一代代作家都把地域文化书写看做文学创作的重中之重。70后作家叶炜无疑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文章以叶炜的长篇新作《后土》为例,主要从作品中蕴含的丰富的文化原型、文化象征符号、方言口语等展现苏北鲁南地域文化特色的几个方面来阐释作品中流露出的地域文化情结,以及对这种地域文化书写的重要意義,进而透视70后作家的地域文化书写状况。
关键词:70后作家 地域文化 《后土》
引言
所谓地域文化,是指在一定空间范围内特定人群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的总和[1]。当代文学创作中,作家们不知不觉间就在作品中流露出明显的地域文化情结,这种情结往往不是有意而为之的,是作家们多年生活经验的积累和人生感悟的外在体现。著名评论家何西来认为:“作家从小的地域文化传统的接受与熏陶,他的乡音、乡思、乡情,即是他的故园情结,都会以各种方式进入作品,影响他的选材,他的作品的情韵”。[2]同时,不同地域内人们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的不同,便导致了地域文化的差异性。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的陕北文化、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风情等都在其各自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王志彬说:“可喜的是,在70后作家中,还有部分作家仍秉承文学传统,以强烈的使命感去书写乡土中国,叶炜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3]叶炜推出的以苏北鲁南这一地域为写作背景的“乡土中国三部曲”的前两部——《富矿》《后土》已经在文坛引起了一定的反响。麻庄在叶炜的小说作品中已经成了苏北鲁南的代名词,苏北鲁南这一特定地域中所蕴含的丰富的文化原型(如神话传说、圣贤精灵等)、文化象征符号(如日常生活、风俗习惯、宗教信仰、民间艺术等)、方言口语等都或明或暗地包含在麻庄这一作者构筑的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中。这些地域文化元素的书写有其独特的价值意义所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70后作家对老一辈作家们地域文化书写的继承和发扬。
一、文化原型:地域文化书写的精神寄托
每一个地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原型,这个原型可能是有形的,也可能是无形的,但都是在各自地域内长期形成的,对当地人们产生潜移默化影响的精神寄托和情感支柱。无论是在《富矿》还是在《后土》中,叶炜都没有回避神灵、神话等文化原型对麻庄发挥的不可替代甚至举足轻重的作用。叶炜在创作中,总是以匠心独运的艺术构思将苏北鲁南的文化原型写进作品中,融化为作品的题材、主题或人物,从而提升作品的艺术境界和艺术水准,给人以崇高感和敬畏感。下面我们就以《后土》中呈现的“土地神”为例,粗略地探讨一下这一文化原型对苏北鲁南地域文化的影响。
在《后土》中,叶炜大量并详实的描写了苏北鲁南劳动人们千百年来信奉的精神领袖——“土地神”这一文化原型。“土地神”是麻庄的指路明灯、精神寄托,从开篇刘青松与“土地神”结缘到建土地庙,从修土地庙、迁土地庙到刘青松多次被“土地神”托梦,好像麻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与“土地神”有关。我们也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封建迷信,新时代的麻庄老百姓也明白凡事的成与败不是说拜一拜“土地神”就能决定的,就像西方人信奉基督耶稣一样,他们甚至只是想通过跪拜“土地神”而求得心安罢了。
中国自古以来都有着对土地的敬畏,《西游记》中,每当师徒四人到达一个不熟悉地域的时候,孙悟空总会想到找“土地神”来问一问,好像在他们眼中“土地神”对他所掌管的土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样。也正是因为麻庄人知道自己的所做作为都会被“土地神”看在眼里,他们才对“土地神”既敬畏又爱戴。麻庄人都信赖这样的话:人的出生和成长叫土生土长,人的死去也叫入土为安。虽然现在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好像人们距离土地越来越远了,但实际上土地从来都是人们特别是乡土劳动人民一生中接触最多、最不可或缺的。土地庙是“土地神”的现实体现,对土地庙的崇拜就是对土地的崇拜。作者之所以把土地庙这一苏北鲁南的文化原型拿出来,不是简单地告诉人们它是麻庄人们信奉的神灵,而是想讲述人们崇拜“土地神”背后的故事。中国是传统的农耕社会,千百年来都对土地有着像娘亲一样的依赖,叶炜在全书开篇中就写到:“在苏北鲁南的小山村里,差不多每个村子的东南角都会有一座土地庙。麻庄也不例外。麻庄人崇拜土地,视土地为娘亲。”以此为全书定下基调,统领全书。作者之所以将本书命名为“后土”,之所以用后面的“后”,一方面取“皇天后土”之意,另一方面就是想表达出,土地永远是人们“身后”最强大的支撑和后盾,这个支撑是不求回报的,默默无闻的。千百年来,苏北鲁南老百姓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老百姓却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因为土地是不求回报的),于是老百姓想到了把土地奉为神灵——“土地神”,为“土地神”建土地庙,每年都来恭奉“土地神”,遇到事情请教“土地神”,犯了错误在“土地神”面前悔罪,等等。上海政法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张永禄说道:“土地爷是麻庄人的信仰。”[4]这无疑是正确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麻庄人的骨子里对土地的崇拜甚至超越了信仰的高度,上升到了神话这一文化原型的层面。
二、文化象征符号:地域文化的精神呈现
每一个地域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象征符号,都有着彰显地域个性的人们的日常生活、风俗习惯、民间艺术等。陕北人们爱吃臊子面,爱看秦腔;高密东北乡人们爱喝高粱酒,爱唱猫腔。苏北鲁南的老百姓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习惯,有着他们不一样的艺术追求,而这些都在叶炜的作品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叶炜的《富矿》曾入围第八届矛盾文学奖,在一次对他的电视采访中,他自己也说道:“书里面有大量的苏北鲁南的风俗和习惯的描写,这一点也在北京研讨会得到了许多专家的认同,他们说这本书是体现了苏北鲁南地域特色的一本书。”《后土》中,更是多次出现了具有苏北鲁南风味的拉魂腔、柳琴戏、出嫁歌、民歌、沂蒙山小调、歌谣、童谣等地方曲种。这些曲种都是对当地生活状况、风俗习惯的概括和提炼,以文中出现的柳琴戏为例:
大路上来了我陈世铎,
赶会赶了三天多,
想起来冬装上唱的那台戏呦,
有一个唱的还真不错。
头一天唱的“三国戏”,
赵子龙大战长坂坡。
第二天唱的《七月七》,
牛郎织女会天河。
(《后土》)
柳琴戏的产生已有200多年的歷史,广泛流行于苏北鲁南地区,它以表演朴实、唱腔优美、乡土气息浓厚,深受当地人民喜爱。早期的唱腔多来自灾民为谋生乞讨时而说唱的“吉利话”,以徐州方言为基础,形成了“九腔十八调十二哼哼”的唱腔特点,被誉为“苏北鲁南戏曲的活化石”。[5]它的形成和发展,是苏北鲁南文化的瑰宝,是苏北鲁南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再如《后土》中有这样精彩的一段:
刘青松抬头看到墙上写着一幅大字,题曰:西集羊肉汤赋。其内容为:
羊汤之爱,因乎众矣!地近邹鲁,习礼法之善美。语曰:羊大为美,入口为善。思民风之纯朴,度羊汤之至爱,乃心归方正之道也!而或重峦逶迤,育秉性之豪迈,沃野迢遥,生胸怀之坦荡。故豪爽之情,恰投齐鲁之冠称。饮食之风,岂逊《水浒》之云涌!更有林郁草丰,得地利之垂青,禽畜徜徉,享四时之恰平。乃有羖盈食丰之资也!
在山东枣庄的大街小巷,我们往往能看到一家连着一家的全是羊肉汤馆,在枣庄出生的人也都知道这样的顺口溜:“不喝西集羊肉汤,枉来枣庄走一趟”,《赋》中鲁南的味道扑面而来。同时,《赋》中关于羊肉汤的描述也很容易让我们想到徐州人们家喻户晓的“伏羊节”,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每逢暑期这个节日到来,徐州百姓都会吃羊肉、喝羊汤,以此强身健体,滋阴补气。这些都有着浓郁的苏北鲁南地域特色。
这些文化象征符号,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作品内容的同时,更是通过麻庄的生活习惯、风俗民情、人物个性等对苏北鲁南这一地域特色加以勾勒和呈现,近而展现其独特的地域文化魅力,彰显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和博大精深。
三、方言与口语:地域文化的情感凭介
说起地域文化,方言是不可回避的要素之一。方言必然体现着一个地域的文化。文学作品中的方言是文学作品中刻画人物、抒发情感、展示文化的得力工具。表现一地的生活,描写一地的人物,必得展示出此地的独有色彩。方言因其结构要素(语音、语法、词汇)有悖于民族语的规范而不能使用,但方言的文化负载对文学却是不可或缺的。方言的话语,除了传达信息,往往透射出一方人们的性情喜好、想事和言谈的特点。[6]在本地人和异乡人的眼里,这种话语能显示出地方风韵,传达出乡土的情趣,而独特的乡土情趣恰恰是文学意境所珍视和追求的。生长于某地的作家,从思维方式到心里结构都受到这一地域方言的影响,其创作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掺杂着地方方言,从而使作品也具有地域特色。拿贾平凹的作品来说,他的作品之所以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是与其独树一帜的语言艺术追求分不开的。他非常重视对自己母语——商洛方言的开掘与创新,使商洛方言焕发出勃勃生机。叶炜对苏北鲁南方言同样是怀着敬爱之心的,叶炜本人在讲话中带有浓厚的家乡口音,一方面这是叶炜多年来生活在农村的缘故,另一方面,乡音难改,苏北鲁南口音已经深深印刻在叶炜心中,不是他不想说标准的普通话,而是地域文化的影响不是想剔除就能够实现的。巧合的是,曾经有人问过贾平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说普通话,贾平凹调侃说:“一方面自己小时候没有学过拼音,另一方面普通话是普通人讲的,毛主席都没有讲普通话,我也就不说普通话了。”这里面虽然有贾平凹故意说笑的成分,但是从其地道的方言表达中也能听出,对于贾平凹来说,商洛方言已经深深扎根在他内心里了。对于家乡话,他不想改,也改不了。
叶炜作品中方言的使用不可谓不多,除了在《富矿》中诸如“拉呱”“手捏子”等方言俗语都是直接用到了作品中之外,在《后土》中大段大段的方言对话更是非常多见,例如:
她一看见那头种猪的架势就来气,随口骂了句:“谁家的爹跑出来了也不管一管。”这话被曹东风的婆娘听见了,一看是自己家的猪,就回了一句恶毒的话:“白给你配种都不要啊。”赵玉秀肺都气炸了,气急败坏的她随手拿起喂猪的勺子,照着刘小妹的脸就扔了过去。只听见,刘小妹惨叫了一声“我的个亲娘耶!”就捂着脸倒下了。(《后土》)
透过方言,我们明显地能够看出麻庄人直白的神情口气、幽默的性格特征。再如从口语方面,也能看出其明显的具有苏北鲁南的味道:
曹东风在大喇叭里喊道:“各位乡亲,我广播个事。啊,那啥,三门村办砖厂开工了!啊,要开始重新招人啦!啊,欢迎乡亲们去报名!啊,去报名。”(《后土》)
在“《后土》农民的中国梦”北京研讨会上,著名评论家、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就说:“我特别欣赏《后土》中蕴含的苏北鲁南的味儿,我觉得这是一种乡土知识分子回到故乡的写作,他是从内部向外看的,他就是乡土的一份子,他本身也是怀着很深的乡愁。”叶炜在《后土》的写作中,虽然是把自己置身其外,但是透过这些展现苏北鲁南乡土民情的方言,我们读者甚至都有置身其中的感觉,作品中的人物好像都被写活了,他们的喜怒哀乐好像都与我们有关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存在感,这也是地域文化给我们带来的魅力。
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方言体系。我们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的地域中,方言的形成进而促进了地域文化的形成。作为媒介或载体,方言和地域文化在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是同步的、相互的。话说听口音可辨是何方人氏,解方言可释心灵密码。叶炜正是通过在作品中对大量苏北鲁南方言的使用,使我们看到了苏北鲁南这一地域色彩的魅力之处。同时,透过方言麻庄人的心里结构,情感指向都或多或少地展现在其中了,这有助于我们对这一地域文化构成的解读、大众心理的探究,从而更好地指引劳动人民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叶炜对苏北鲁南方言是非常热爱的,他对苏北鲁南方言的重视与实验是一种修辞策略,是对现代母语的建设大胆的探索与尝试,更是对家乡故土的一次回归和敬仰。
四、叶炜小说地域文化呈现的价值意义
在苏北鲁南作家群中,叶炜是在作品中足够充分展现这一地域文化的作家中为数不多甚至仅有的一位。他以一颗赤诚的心展现了对家乡故土的敬畏和感激,也显现了他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样的书写无疑是意义深远的。
讴歌苏北鲁南乡土大众的美好人性
叶炜在创作时,往往是将这些地域文化元素自然而然地写到作品中,从而创作出独具个性的象征符号——人物形象。在以往的许多作家的优秀作品中我们也能够看到这一点,鲁迅作品中的阿Q、祥林嫂、闰土都带有明显的浙东文化特征;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傩送等都带有湘西人物的朴实、勤奋;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作品中的诸多人物都是陕北人们的行为、思维方式以及价值观念的集合体。在这一点上,叶炜在作品中也有意无意地让其主要角色都带上了苏北鲁南人物的性格特征,并且在对这些人物进行勾勒时,每一个人物又有每一个的个性特征、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如《富矿》中,作者在写到人物笨尼、福尼以及一些矿工和百姓的时候,不论是通过回忆儿时的时光还是描写现实人物的对话,都展现出苏北鲁南女性的纯真、率真、无知。《后土》中,虽然王远、刘青松、曹东风、刘非平等乡村官场人物性格上都有其独特之处,但是处在苏北鲁南大的文化环境下,他们的文化心理、情感结构都有其普遍性和共通性:贪图小利中渗透着怜悯之心,勾心斗角中流露出自然和谐。
叶炜出生在枣庄,在那里生长了将近20年,纵使读大学的时候也只是在济宁曲阜,说起来也是鲁南的一部分,工作后,又长期居住在徐州直到现在。枣庄是鲁南的代表,徐州当然是苏北的代表,再加上叶炜本人爱好观察、关注民生疾苦,即使到城市工作了也经常到混乱的矿区、贫困的农村去考察。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叶炜以苏北鲁南为背景来书写乡风民情、世事变迁,是当之无愧最有发言权的,这种书写也是最能体现其地域情结的。叶炜自己也说过,在《后土》的创作过程中,曾多次回到家乡,那里的人和事他再熟悉不过了。叶炜通过自己对家乡情感的眷恋,书写出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他们淳朴善良、樂于助人、安于天命的精神都是苏北鲁南地域文化特征的内在体现。叶炜在《后土》创作谈中写到:《后土》的写作是一次精神还乡。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曾多次借助作品中主要人物之手,展开对自己儿时乡村的回忆,描写他看到的、听说的关于乡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叶炜看来,那时候的乡村是极其贫困的,但也是无比快乐,那里的人和事也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五、诉说苏北鲁南地域文化的独特性
苏北鲁南这一地域在方位上就有其独特之处。处于中国南北交界地带,北临孔孟之乡,南接东吴文化。既有北方地区大气磅礴硬汉的姿态,同时兼具南方小桥流水般温润的风姿。地理位置的独特性决定了其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的独特性。叶炜在小说中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点,如作者在以二十四节气结构全书时,遵循着这一地域自然生态规律变化的同时,也展现了这一地域独特的人文风情。
正是苏北鲁南南北交界地理位置的独特性,决定了这里无时无处不充裕着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大度包容的文化胸怀,苏北鲁南文化本身就是南北文化几千年来长期交流、融合的结果。这里有过战争、刘邦项羽曾在这片大地上一决雌雄;这里有过融合,多民族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长此以往,通过相互影响、相互吸收就形成了苏北鲁南开放、无私的文化品质。例如:在《后土》中,曹东风就是一个来自山西的外来户,之所以他能够与土生土长的麻庄人融洽的生活在一起,并成为麻庄的一把手,就是因为祖祖辈辈的共同生活已经使他在骨子里对麻庄人有了足够的了解。
当然,每一个民族都不是完美的,都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形成的文化缺陷。苏北鲁南也不例外,这里的民众有时候也会贪图小利,有时候也会嫁祸他人。叶炜在写作中也没有回避这一点,而是展现其文化品格中有血有肉、爱恨情仇的一面:曹东风为了顺利当上村支书,也会在李强书记面前倒“把兄弟”刘青松一把;大家都知道王远贪污受贿,却采用忍气吞声、原谅的态度。这些都展现了沉积在苏北鲁南人们灵魂深处的文化劣根。
六、70后作家的地域文化书写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成长的一方土壤,70后作家也不例外,70后的形成,时间上看有其历史必然性,空间上看更有其特殊的地域性。但是在最近几年,我们明显看到,随着网络文学及各种文学类别的兴起,后起作家们渐渐开始忽视作品中地域文化的书写。一方面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后起作家们渐渐地放弃了对自己生与长的土地的热爱,一些70后和大部分80后、90后作家已经不再对自己土生土长的家园怀有眷恋之心。在他们看来,他们生活的地域内同质化的高楼大厦、商业街区与其他任何地方已经没有了什么区别,从而不能产生诸如50后、60后老一辈作家们的地域情结;另一方面,随着大众消费的盛行、大众阅读的普及以及盲目追求名声和发行量,后起作家们转而走向迎合市场或天马星空的写作,他们纯粹为了迎合大众心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大众喜欢的他们就去写,而忽略那些真正具有价值和意义的东西,这是令我们感到遗憾和可悲的地方。
70后作家的地域文学书写现状堪忧。放眼70后,诸如叶炜这样始终对乡土怀有深深的眷顾而勤耕不辍地书写地域文化的优秀作家实是如数家珍。地域文化对文学创作乃至社会发展的作用不言而喻,在经过了50后、60后一批充满地域文化情结和乡土精神的作家后,70后作家更应继承老一辈作家的传统,而不是在作品中单单表现现代城市新文明的新面貌,更应该理性的、不余遗力的将现代城市新文明和乡村传统文明结合起来进行展示,更多地倾向于对地域文化的思考与反省,透过地域文化透视中华文化、折射新时代背景下具有普世价值的人的心理、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从而更好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
结语
所谓地域的就是中华的、世界的。在《地域文化与文学学术研讨会》上,著名评论家吴义勤教授认为,对于地域性和中华性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的看法应该引起警惕。实际上,二者更应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渗关系,而我们在思考全球化和地域化之间的关系时,也要避免将世界他者化,而将自己人为地边缘化。同时他也指出,地域性越到现代越淡泊,现代性对地域性的削减、遮蔽是明显的。[7]在叶炜的作品中,明显地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的担忧。在一次电视采访中,叶炜自己也说道:“《富矿》中,我主要想表达的是在苏北鲁南这一片地域中,现代工业文明的兴起对麻庄这一传统的农业文明带来的冲击、对传统文化产生的消解。”在《后土》中,麻庄人不顾老年人的劝阻开办砖厂,把土地吃去了一个大坑,刘青松和曹东风为了弥补犯下的过错,用改建鱼塘为村子牟利来遮挡村民的愤怒。这里面无不包含着叶炜对苏北鲁南地域文化渐行渐远的忧虑以及自己想改变这一现状的迫切心情,也能够看出叶炜对苏北鲁南地域文化的关切,以及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地域文化情结。同时,叶炜在对麻庄这一地域风情、地理风貌进行描绘时,也通过对这一地域环境下人物性格的塑造、人物心理的变化进行阐述,从而说明某些具有普世价值的东西来。例如在《后土》的结构安排上,叶炜巧妙的安排了以二十四节气来贯穿全书,更切合的是,叶炜将其结构安排为从惊蛰开始到惊蛰结束,这里面就暗含了某种“生死轮回永不休”的哲学道理。至于生死轮回的道理,又是任何人也回避不了,永远也解释不完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地域的”就是“世界的”道理。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叶炜无疑是优秀的,作为一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青年作家,能对地域文化做到如此深沉的关照,而没有像其他那些70后、80后作家那样浮躁、喧哗,是很值得文学界予以充分关注的。有评论家说道:“叶炜《后土》的写作是‘十年完成精神还乡。”我想叶炜花费十年的辛苦无疑是值得的、有意义的,也是令人感动的。
从以上来看,叶炜对地域文化不遗余力的持续关照,是值得70后、乃至80后、90后作家学习的,年轻的一代人应该担负起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任,描绘出那个我们曾经挚爱着的、属于我们自己的那片“乡土”。
注释:
[1]张凤琦:《“地域文化”概念及其研究路径探析》,浙江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
[2]李小红:《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概况及意义——以地域文化为视角》,新疆社科论坛,2013年,第1期。
[3]王志彬:《反思中国乡土文明的<后土>》,文艺报,2013年11月25日。
[4]张永禄:《信念与未来:对<后土>的一种阐释》,扬子江评论,2013年,第6期。
[5]张耀:《也谈“柳琴戏”》,黄河之声,2013年,第4期。
[6]柯灵:《方言的文学功能》,修辞学习,2005年,第3期。
[7]卢少华:《“地域文化与文学学术研讨会”综述》,山东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
(田振华 江苏徐州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