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组诗）

管雯雯

1

夜在翻江倒海

想起野棉花，老砂锅，铁菜刀

和铁菜刀上的灯光

炭炉煎出深到骨髓的苦

蟋蟀和夜鸟使胃无法安息

喧嚣着吐出

一江春水还是那么绿。野棉花

染黑幼时胃疼的夜晚

影子里的老屋在影子里活了

像山，像水，母亲的麦粒

2

一只蝴蝶的忌日，烛芯。

河里燃起了冥纸

大河默默地流，不带哭声，

桥上的白发人。眼里藏了全部秘密

风走过，漫无目的

风和流水目光短浅，一弯月色

像老妇人的嘴角

嚼着时过境迁

不知道，太阳，在多远的地方

3

秋天在郊区的花坛里疯长

风吹过，狗尾草对每一个行人

笑成一湾故乡的月亮

明亮了母亲掌心的血痂

‘十年后我来娶你，

十年后我离婚了再考虑嫁你

价值和情感，在现实棒下，一对鸳鸯

脱下仅有的衣衫，向晚

毫无遮掩或者不知羞耻

4

雨水充沛，田就像田了

母亲坐在石板上

淌淌黄泥水，笑开一朵黄菊花

弯腰，手指钻进草根里

拔掉一根杂草

她的白发就会少一根

当母亲把自己拔出来稻田后

她就绿成了一棵树

5

雪地里年前的种子

乌鸦，天空的遗孤

偷喝陶罐里的高粱酒

牛棚边升起父亲的草烟和眼神

老牛反刍。犁铧的季节

消瘦了春光

农人在烟草里抽搐，像父亲

往瘦长的脚上贴膏药

冬天又在母亲的老茧上打上补丁

6

镰刀在母亲的喊声里

明晃晃，刺疼双眼

发芽的种子，饱满了思念

黄昏和夜隔得不远，村庄离我不近。

闪电时，我在荒野上

我的手掌满是血泡

痉挛的老木房。没有呻吟

或者我听不见她的痛楚

母亲，今夜我拿不起这个火烫的词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