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说他快要融化
2016-05-30陈小愚
陈小愚
作者有话说:
有次我去庙里,看到个姑娘很虔诚地在求桃花运,嘴里念念有词,觉得怪可爱的,这是灵感来源。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去庙里,好吧,我也是去求桃花的。
她像个火球一样朝他横冲直撞,把他坚硬冰凉的外壳融化了。
1.你为什么不救它
对于不喜欢的人,柳乐弥有她自己的抗拒方式。如果她只是歪嘴,表示那人还不到十分讨厌的程度;如果她歪着嘴抱着胸并开始斜视,你最好自求多福,因为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很难喜欢上你了。
被个漂亮聪明又有脾气的姑娘讨厌,是件很烦恼的事,你不仅被她讨厌,你还将被她身边与她相好的漂亮姑娘讨厌。
张子川最烦恼这点,因为他喜欢的姑娘晴子和柳乐弥是好朋友,托柳乐弥的福,那姑娘再也没对他笑过。同时,张子川从一个安分的好学生变成同学眼中冷血无情的人。
张子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没有,他只是没有救那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狗,他本就不喜欢狗,他对狗毛过敏。而且它快死了,躺在落满梧桐树叶的路边,叶子覆盖住它的一只眼睛,身上的毛又脏又乱,看不出原本的毛色,几乎没有气息了。
当时柳乐弥跟在张子川身后,大声叫住他。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瘦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校服里,像套在麻袋里,可掩饰不了她那张白净如陶瓷的漂亮脸蛋上散发出的光芒。一个漂亮女生该有的傲气在她身上得到完美体现,丑姑娘们这么气势凌人绝对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柳乐弥叉着腰站在那里大声质问张子川:“你为什么不救它?”
“我为什么要救它?”张子川觉得这姑娘无理取闹。
他当然知道柳乐弥,高二那个脾气很坏的漂亮姑娘,元旦晚会在舞台上钢琴弹得很好的姑娘,要考美术学院的艺术生,在课堂上当场把老师问得哑口无言,以及用墨水泼了一个骂她的人的狠姑娘。
张子川大她一届,教室隔着一条走廊,他们班有男同学常常下了课堵在走廊上,只为看一眼从走廊对面走出来的柳乐弥,并整齐划一地叫上一句:“柳乐弥看过来。”
等她丢一个风卷云残的凌厉眼神过来,那群男同学就像嗑了迷幻药似的飘飘欲仙。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柳乐弥只是歪着嘴闭起眼睛,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所以,当柳乐弥歪着嘴仰着小脸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看着张子川时,他知道自己被她讨厌了。
“你先看见它的,你就要救它。”她的逻辑还奇怪得令人想笑。
秋风把落叶从地上扫起,干枯的叶子在空中四处飞舞,盘旋,有一小片飞落到她的头发上,张子川没打算告诉她。他不为所动:“我可以当作我没看见它,要救你自己救。”
他转身要走,柳乐弥追上来揪住他。她个子小小的,力道却不小,用力拽着张子川的校服外套,眼神像要杀人似的:“你明明就看见它了,为什么要说没看见?”
张子川不想解释,他要赶回家吃晚饭,七点之前要回来学校上晚自习。高三的课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父母对他抱太大的期望,他已经复读一年,不想再浪费一点时间。他有点烦柳乐弥,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脾气火爆的丫头。可她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你自己为什么不救?你别假惺惺跟我展示你的爱心,你要真的有爱心,你把它带回家,带去宠物医院把它治好吧。”张子川冷冷地对她说,甩开她的手便走了。
“你太可恶了,你给我记住。”
柳乐弥愤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张子川当作没听到,把她和那只可怜的小狗丢在身后,丢在秋天的季风和漫天飘落的树叶里。
2.动物不大会记仇,人会
张子川虽然还不到可恶的地步,却是个冷冰冰的人,同学们都这么评价他。他总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长腿走路走得飞快,好像口袋里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还总板着一张欠扁的脸,对谁都爱搭不理。
有女生给他写情书,他看过之后把情书交还到女生手里,说自己已有喜欢的人,不能接受她的爱意,走之前又补上一句:“下次再写情书,先买本字帖把字练好吧。”
他完全是出于好意提醒,如果有个字迹好看的姑娘跟他告白,他心情会好很多,结果那女生却哭花了脸。
他喜欢的是高二的学妹晴子,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和柳乐弥站在一起完全被柳乐弥的光彩遮盖住,可他喜欢她。有件事晴子可能忘了,但张子川忘不了。
上一年高考,张子川失利,在父母的要求下复读。重回学校那天,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张子川在年龄上就吃了亏,加上一张总是冷冰冰的脸,他们都叫他老人。
他很沮丧,但不能表现出来,对他来说,学校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炎夏,压抑得像个厚厚的密封罐子,他怎么也打不破。黑色的六月刚过,仅仅放了十天的假随即便迎来灰色的重复的七月。
有一天放学张子川走得特别晚,出教室的时候看到从高一年级升上高二的晴子和柳乐弥在吃冰棒。晴子手里握着两根冰棒,看到他,跑过来递了一根冰棒给他:“你看起来很热呀,吃支冰棒降降火吧。”
天气热得只剩下梧桐树上的蝉鸣,冰棒的两端开始化了,滴着水,一滴一滴落在教学楼灰色的地板上,阳光照得晴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有些热气蒸出的红晕。柳乐弥则站在不远处冷着一张脸,与晴子形成鲜明对比。
张子川握着那根冰棒,直到晴子和柳乐弥消失了,他才把冰棒送入口中,冰冰凉凉的香草味,给灰色的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张子川不是柳乐弥口中说的那种人,有时候他确实狠心,又做不到绝对狠心。
他心里长了个痂,丢下柳乐弥和奄奄一息的小狗后不久又返回去,但没看到柳乐弥,也没看到小狗。他以为是她抱走了,可是没有,直到一个月后在公园里看到晴子遛着那只他以为救不活的小狗,才知道她把小狗抱给了晴子。晴子真是个好姑娘。
小狗长大不少,跑到张子川的脚边,使劲儿摇着尾巴,完全忘了张子川当初见死不救的残忍。张子川站在那里,看到晴子跑过来,胖胖的脸蛋上笑出两颗让人惊喜的小酒窝。
他心跳加速,想跟晴子说点什么。柳乐弥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咬着牙拉着晴子说:“不要靠近他,他是个坏蛋,他就是那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人和动物区别最大的是,动物不太会记仇。
傍晚张子川从公园回家,心中想着晴子那张脸,他把车子骑得很慢很慢,快到家时,看到柳乐弥被外校的几个男生围着要电话号码。
男生们拦着她的车子不让她走,她索性把自行车摔到地上,指着不远处的张子川说:“我的号码你们要先问过他,他是我男朋友,我乱给号码回去他会揍我。”
几个男生听了,结伴往张子川的方向走来,要讨柳乐弥的电话。
张子川黑着脸望向柳乐弥,她迅速对张子川做一个鬼脸,一脚把一个守着她的男生踢翻到地上,扶起车子便骑着跑了。
男生们想追来不及,只能把气撒在张子川身上。他们把张子川围住,对他推推扯扯,索要柳乐弥的电话。他们甚至要去翻张子川的书包,他死死抱着书包,与他们对峙着,脑海里迅速闪过李小龙的电影画面。
“我不认识她。”张子川盯着为首的男生说。
男生用力推他一把,把他推到地上,一群人放下狠话,要他明天把柳乐弥带过来。等他们走了,他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直至完全消失的太阳,从地上爬起来,扫了扫身上的尘土,满腔愤恨地走回家。
3.为什么要担心她
柳乐弥闹的事为什么要自己来承担?张子川想了一个晚上,唯一得出的结论是,柳乐弥还在记恨他,这是她复仇的手段。
这姑娘真可怕,第二天张子川去高二的教室找她,她不但没有一点惭愧之心,反而幸灾乐祸。
张子川对柳乐弥说:“今天下午放学你最好去跟对方道歉,我不想因为你,每天挨莫名其妙的骚扰。我跟你没关系,你的事情别扯到我身上。”
他本来口气没有这么强硬,可是对着柳乐弥那张傲慢的小脸,到嘴边的话就变味了。
下课时间,别的班同学都跑过来看热闹,人很多,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不良同学趁机对柳乐弥起哄,无头无脑地冲她喊:“答应他!答应他!做他女朋友!”
柳乐弥抬手把一本练习册甩到起哄最大声的男同学脸上,他们一哄而散。她的座位上堆着凌乱的书籍,她正翻着一本漫画书,头也不抬,脸上挂着让张子川抓狂的嘲讽的笑容。
晴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皱着小脸拉过张子川说:“对不起,阿弥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欺负她。”
不知道是谁欺负谁!但张子川一瞬间气便全消了,对晴子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那个笑容被刚好抬起头的柳乐弥发现,她歪了歪嘴角,斜着眼睛看张子川。她讨厌他。
当天下午放学张子川没有走公园那条路回家,绕了另外一条路。
快到家时他突然想到,如果柳乐弥单枪匹马过去,那群男生不是会弄死她?算了,她自己惹的祸她自己了结。张子川这样想的,可他身心不一,步子已经停下。
傍晚的天空被夕阳染成橙色,云朵低低地堆积在天边,像篝火。
该死!他低骂一声,还是掉头回去了。
那群外校男生早等得有点不耐烦,看到张子川一个人出现,个个很是泄气。张子川只得对他们解释:“我真的不认识她。那种有毛病的姑娘你们也别追了,发起疯来有你们好受。”
男生们将信将疑地看着张子川,见他说得那么笃定,就放过他。
张子川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折返回来,柳乐弥根本不会出现,而且她的死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干吗要担心她?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间,张子川趴在课桌上睡觉,同桌摇醒他说有人找。他睁开眼睛往窗外看,晴子猫着腰一张脸靠在窗边同他打招呼。她的头发上别着的粉色的小兔子发夹十分可爱,非常适合她。
张子川完全清醒,忽地直起身体,不知所措地摸着脑袋。晴子晃了晃手中袋子里的饮料,问他能不能出去聊一聊。
他们出了教室,往校道上阴凉的树荫下走,张子川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沉睡中的教学楼,看到高二教室的三楼,一个女生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望着他和晴子的方向。那名女生看起来有点熟悉,像是柳乐弥,只是距离有点远,张子川不是特别确定。
晴子从袋子里拿一瓶冰红茶给张子川说:“阿弥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如果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她,她不是存心的。上次因为救那只小狗,她的哮喘犯了,好久才好。她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家里都不让她养。”
张子川并不是小气的人,他不关心柳乐弥的事,晴子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他们就站在皂荚树下讲话,他注视着她微微潮红的脸颊,感觉空气里有一股甜丝丝的气息。
“请你告诉她,我不会生她的气。”张子川说。
晴子舒展眉头笑了:“那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4.她其实挺可爱
张子川两个晚上没睡好,明明已经是秋末,他却觉得体内有蓬勃暖意,让他保持苏醒。
周末,他去到约定好的中心广场,以为是和晴子的初次单独约会,却在见到柳乐弥出现时失望至极。他从没那么讨厌柳乐弥,迫切地想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更让他失望的是,晴子亲密地挽着一个大高个男生的手出现,那叫人幻灭。
柳乐弥穿着一件橙色的外套,把自己裹得像个皮球一样,不停打着哈欠,似乎对这种约会很不耐烦,看到张子川时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晴子提议看电影。
柳栎弥要看动作片,大高个已经看过,他想看爱情片。柳乐弥从来不会妥协,也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她板着脸说:“那你们去看爱情片,我一个人去看动作片。”
四个人意见不一,等张子川去买票,晴子偷偷跑过来求他:“张子川,你能不能陪阿弥去看动作片?拜托你好不好?”
张子川无法拒绝晴子的请求,这是他看的第三遍。
他不知道柳乐弥看起来那么娇小,怎么那么能吃,不仅吃了两桶爆米花、四只鸡翅,还喝了一大杯可乐。后半场精彩处,她憋得小脸通红但又舍不得去上厕所,只得不停地变换姿势。
张子川在心里暗暗笑她,装作不耐烦地说:“你去上厕所吧,回来漏看的情节我给你讲解。”
柳乐弥将信将疑,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一样看他,但到底是憋不住,她只得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去厕所。
张子川看着她跑出去的样子,觉得她除了脾气臭点,其实挺可爱。
看完电影,四个人在广宁路逛街。
那条街一到周末总是人满为患,晴子拉着柳乐弥从一家摊子逛到另一家,不知疲倦。张子川才发现,原来柳乐弥也有小女生的那一面,只是出手不同寻常人。一家卖发箍的小摊上,她因为取舍不下,觉得每一个都好看,买了二十个发箍。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半个小时,她买了二十个发箍、四顶毛线帽子、五本碎花记事本、四只马克杯。而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张子川拎在手上,还有源源不断增加的趋势,他觉得再这么下去双手就要废了。
人群中忽然传来晴子的尖叫声。
张子川和柳乐弥挤过去时,听到大高个拉着她说:“算了,人这么多,没有证据,就算报警也拿他没有办法。”
“怎么了?”张子川问。
晴子红着眼睛,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离去的中年男人说:“那个男人刚才趁着人多,对我动手动脚……阿弥,你要做什么?”
柳乐弥手中吃了两口的冰激凌砸到那个男人身后,凶狠狠地破口大骂:“你这种人最好下地狱,来世投胎做只屎壳郎,只配混在屎堆里。”
张子川觉得她骂得太精彩了,要不是两手重物,很想给她鼓掌。
男人被激怒,回身要揍柳乐弥。
张子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丢开手中东西,一拳挥过去,把男人打倒在地。
5.从仇人到朋友
在警察局录完口供出来,四个人站在马路上,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晴子去安抚那个心情不好的大高个,拜托张子川把柳乐弥送回家。
柳乐弥家在两个路口过去的小区,步行三十分钟可到达。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柳乐弥在前,张子川在后,像她的跟班,尽量不踩到她的影子,也没有说话。
张子川想,他该和她说什么?平日里两个人像死对头一样,相互看不顺眼,突然开口赞她勇气可嘉大骂猥琐男,是不是太突兀了?她会不会根本不领情?
到了小区门口,柳乐弥停下来,张子川回身要走,被她叫住:“喂,这个给你。”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只印着卡通小狗的马克杯,递给他:“这个杯子送你,要拿来喝水哦。”她说着露出一口贝齿,笑得明晃晃的,明月也失去颜色。
张子川愣愣地看着她,愣愣地握着那只马克杯。
她一共买四只杯子,但是张子川丢下去揍人时磕碎两只,只剩两只。杯身都印着小狗,像极初次打交道那天路遇张子川见死不救的小灰狗,杯子一黑一白,张子川拿黑的,柳乐弥拿白的。
明明杯子是她给的,她站在那里看他抱着个杯子,又咯咯笑起来:“你看起来好傻啊!”下一句,她就问他,“喂,你要不要当我的素描模特?我快要考试了,我还没有模特,你每天放学后给我画一个小时怎么样?我会帮你在晴子面前说好话。”
张子川脑子一定是短路才答应了她。
那天之后,他成了柳乐弥的素描模特。柳乐弥是艺术生,要报考美术学院,她的综合成绩只要不太差,不会有太大问题。
每天下午放学,张子川给柳乐弥一个小时。画着画着,她就忘记时间。
因为她太过认真,张子川有时也不忍提醒,不忍打断。
画室里其他人陆续走掉,只剩他们两个人。夕阳的余光穿透玻璃窗斜斜打在水泥地板上,柳乐弥逆着光坐在窗边,余晖穿透她的发丝,打在她沾了颜料的脸颊上,认真画画的她有种独特的美。
张子川看得有点呆。
偶然撞见晴子和大高个在画室吵架,是距离四个人一起看电影半个月后的事情。
晴子哭哭啼啼地冲出来,柳乐弥用力推张子川一把:“去追呀,去追她。”
他照她说的去做,却没发现后面目送他背影的她满脸哀愁。
6.我对你负责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追着伤心姑娘的男生都会抱得美人归。张子川高四,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即使晴子有明确的指示,他可以每天早上去她家接她一起上学,下晚自习可以一起回家,但他拒绝了。
这件事情不知怎么又惹怒柳乐弥,她气呼呼地跑来找张子川,骂他:“你傻啊,你不是喜欢晴子吗?干吗不接送她上下学?”
张子川不知怎么回答,看见她落在头发上的一块颜料,不知不觉伸手去帮她摘掉,顺便揉着她的脑袋说:“我要是再复读一年,你负责吗?”
他终于知道,原来男生不自觉去揉一个女生的脑袋,代表他真的喜欢上她了。他觉得自己冰封多年的少年心,正在因为一个姑娘而慢慢融化,她像个火球一样朝他横冲直撞,把他坚硬冰凉的外壳融化了。
但柳乐弥跟晴子出双入对,形同双生姐妹,晴子不跟张子川说话,她也不会搭理张子川,也不要张子川当她的素描模特了。
张子川一边苦恼着,比当初跟柳乐弥结下梁子更苦恼,一边埋头复习,转眼到了寒假。
大年初五那天,张子川那位迷信的老妈,拖儿子去文殊庙求签拜菩萨。
老妈给张子川求了个好运符,佑他考试顺利。张子川觉得好运符红色荷袋上那只小狗有点像柳乐弥送的马克杯上的图案。
他借口上厕所,偷偷跑回去再求一个。经过供奉观音的庙厅前,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乐弥跪在观音菩萨前,背挺得直直的,手掌交叠,虔诚地祈求:“愿得一人心。”
那个印象里一脸傲慢、目中无人的姑娘,认真求桃花运的样子,怪好笑的。
等她回头,看到忍俊不禁的张子川,她愣在那里半天说不上话来,羞得满面通红。
张子川走过去,把那个好运符塞到她手里说:“你过完年画画就要考试了吧,加油,争取明年考上心仪的美术学院。”
他转身回去找老妈,柳乐弥在后面叫住他,一鼓作气:“张子川,你今年高考再考砸,我会对你负责的!”
下一秒,张子川老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皱着眉看向柳乐弥,数落道:“哎呀,你这姑娘,怎么能在菩萨前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
张子川看着柳乐弥落荒而逃的模样,捂着肚子笑得险些伤了腰。
7.愿得一人心
或许是好运符灵验,半年后张子川高考发挥超常,考取北京的学校,他父母笑弯了眼。他老妈还一直对外说是菩萨显灵,带他去还愿。
柳乐弥似乎忙起来,成日泡在画室里,上一次她考试没有过,张子川不忍打扰她。
去北京上学前的一个晚上,晴子约张子川在M记见面。晴子说了些什么,张子川都忘了,他脑海中只想着柳乐弥要被父母送出国学油画的事情,很突然的消息,她当晚的飞机。
他腾地站起来,对晴子说声“抱歉”,便拉开椅子跑出去。
他一直跑到柳乐弥家的小区门口,气喘吁吁,然而已经来不及,只得对着漆黑的夜空,满心惆怅。
垂头丧气回去的时候,他看到晴子从马路那头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直跑到他面前说:“我话没说完,你跑什么啊?我这里有阿弥让我给你的东西,她让你把每一个都记下来。”
晴子翻开个小本子,开始念起来:“这里有阿弥的微博,账号是……这个是她的脸书账号,这个是她的微信账号,最后这个,是她的国际电话号码,这个是她老师的电话……”
张子川摸着脑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生活在互联网时代,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而那已是四年前的事。
新的一年,同样是大年初五,张子川又被老妈拖着去庙里拜菩萨。这一次,老妈要给即将毕业的他求份好工作,虽然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收到外企offer。
观音庙里,还是那位四年前的姑娘,又在虔诚地祈求什么。
张子川抱胸嘲笑她:“喂,又在求桃花运吗?还是愿得一人心?”
姑娘回过头来,傲慢的表情多年未变,她仰着漂亮的脸蛋说:“不,我是来还愿的。”
编辑/夏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