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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于角落

2016-05-30李天斌

延河·绿色文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角落文联县委

有一天,我在出租车上遇到一个吴姓朋友,他刚当上了某局副局长,为了这个职务,他已经奋斗了二十多年。他说二十多年来,在那繁华锦簇处,他不知陪了多少酒,堆了好多笑,一直到今年才如愿以偿。末了,他一声叹息后竟然羡慕起我来。他说还是像我现在这样的活法最好,一个人躲在自己的角落,管他官不官,钱不钱,就只一心读自己的书,写自己的文字,多么安逸舒坦。我先是有点怀疑他的真诚,但当看到他有些疲惫不堪的样子时,才相信他所言属实。

接下来,我便忍不住有些激动,因为吴姓朋友不经意间说出了我生活的某种真实。他似乎很具备拔冗去繁的本事,只一句,便把我这么多年的生活从那一潭浑浊的水里打捞出来,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我确信,我虽不像他所说的安逸舒坦,但我的确一直就置身于某个角落,花开花落和似水流年都只是自己的事情,跟旁人无关,跟尘世无涉。

如果再说具体一点,我的角落还可以这样介绍:两壁挤满书刊的柜子,一桌一椅,一台电脑,两幅字画,以及我写文章换回来的一两个奖牌;到夏天时,会增加一个电风扇;冬天时,则会多出来一个取暖器;再就是朋友送我喝水用的一个玻璃杯,玲珑剔透,显得高贵典雅,现在它仿佛也离开了热闹的红尘,跟我一起躲到这偏僻一隅来了。在世俗意义上,我称这个角落为书房。每天,我都一个人坐在里面,一个人在文字与心灵的世界里栖居。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而且还将持续下去。妻子对此很是失望,时不时就往我头顶撂过来一句话:“当你只能躲在某个角落里时,就证明你已经被世界抛弃了……”硬是把一个角落的属性画地为牢地给定义了。

我懂得并能理解妻子。她曾经目睹了不少人不断地发迹,有的官职提了再提,有的银行存款越来越多,唯有我像原地的一棵老树,一枝一叶经历的依旧是先前的风雨,一眼一眉保持的仍然是先前的模样。妻子其实也希望我能从这个角落走出去,也人模狗样地走在人群中,然后让她脸上有光,像别人一样获得夫荣妻贵的尊敬。我这样躲在文字里的生活,显然让她蒙羞了。

吴姓朋友的羡慕,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安慰我。妻子的失望,则一定是对我的恨铁不成钢。但也还有另一种情况,偶尔也会有熟悉或不熟悉的电话翻越万水千山打到我的书房,说读了我的文字再看了我书房的照片后,就一直想跟我说说话。还说相信在我所处的这个角落,便是盛开精神之花的原乡。话说得很热情,很诗意,当然也有点夸张,但无疑是最让我温暖的言辞,因为我仿佛看到在电话那端的某个角落,也一定坐着某个跟我一样的人。物伤其类的同病相怜,有时还真可以自我安慰的。

不过,这些都没能影响和改变我。现在,我依然每天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依然重复着自己的生活。不同的是,在以前,我并没有自觉地去关照这样的生活,虽然说不上麻木,但至少是有很多的随意和马虎,我一直觉得这样的情态也是美好的一种,生活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厘厘分明。但现在,我不得不要打量起所谓的“角落”了,不得不要在某种仔细和认真的自我审视里抬起头来面对生活本身了。

我特意翻了字典,字典里关于“角落”的解释有很多种,最让人满意的是:偏僻的地方。总觉得这样的描述最能切进角落的精神质地。于是,我突然就有了遏制不住的忧伤。就像被一群汹涌的潮水包围一样,就像在荒原,除了风声,只我一个人在那里,天荒地远,草生草死,一切的荣枯,都只是荒芜。就像身处黑夜,一团团的黑色正寂静般铺开来,一层层将我包围。到最后,我还听到了从荒原上刮过的风,风很大,能吹没一切。很多次,我都想大声喊出,都想有一双有力的手将我带走。但我的声音很快被风和黑色所淹没……

不错,我是得要先说说一棵草。当我打量起那些角落里的生活时,我最先就想起了那孤独与落寞的影子。一棵草,默默地长在大地的某一隅,除了风之外,如果能有一两只牛羊,再某个人偶尔从它身旁经过,就已经是人世的繁华了。更多的时候,它只一个呆在那里,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知道它在这里,人世很大,自己很小,一直小到尘埃里去。而它身边的事物,远比它要幸运得多,譬如一朵芦苇花,可以借助风,让它的花籽远走天涯,花开满地;譬如蝴蝶,可以借助翅膀,成双成对地满世界摇曳;再譬如头顶上的云彩,亦可以晴暖随意,尽享季节馈赠的变化。唯有一棵草,它只能死死地呆在那里,从出生到死亡,生是家园,死是墓冢,寸步不移。在角落里,一棵草的宿命,跟一个人的命运何其相似?而所谓“角落”的定义,在一棵草的故事里,又何尝不是最直接的参照?

那么,我也是一棵草么?答案是肯定的。当我终于理清了“角落”的概念时,我可以不无忧郁地说,我的确就是一棵草。从出生的那天起,父母便把我像一棵草一样栽在大地的某个角落,并将我的命运交给风了。在父母的词典里,我作为一棵草,乃是天经地义,至于被什么风所收割,至于何时被收割,以什么样的方式了结一生,都已经不再重要。把我栽在某个角落后,便是他们跟我的正式告别。不是父母残忍,而是他们本身也是一棵草,再往上推,我们家族的历史也都是一棵草的历史,尽管我们也都渴望获得移栽的机会,但我们更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命运安排我们只能呆在那里,“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可以到上帝那里去(《圣经》)。”我们注定只能一代代延续着一棵草的命运,我们没有可以依靠的第三只手,抵达所渴望的天堂。生于泥土,死于泥土,一隅泥土,即是生命的全部。

一直到多年后,这样的宿命论都还在影响着我的生活。即使是当我有幸被风带走,成为我们家族史上幸运的一个,在泥土外的精神里存活时,我依然继承了来自泥土的秉性,在另一个角落深处,我依然还在以一棵草的方式,——说是被遗弃也行,说是自我逃避亦符合情理,总之都是在远离,远离于这热闹纷攘的万丈红尘。

不过,我也必须承认,曾经,我多么不满于一棵草的命运。

十五岁,我便有了跳出农门的想法,我并不甘愿像父母以及先祖们一样做一棵草,一隅之地的生死,我很小就知道了拒绝和逃离。于是我发奋地学习,夜以继日地在书本里左冲右突,终于顺利地考取了师范。再三年后,我成了一名乡村小学教师。那一刻,我兴奋,尤其是目睹跟自己一起玩耍和长大的伙伴们依然如一棵草似的匍匐于大地的某个角落时,我还感到了人生的飞扬。虽然命运给予我的教室和讲台仍然是破破烂烂的,虽然面对的依然是乡村和泥土的颜色,但每月固定的工资收入,还是让我觉得了挣破樊笼的窃喜,觉得从荒芜入了繁华。但我很快就觉得了沮丧,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个角落被扔到了另一个角落,除了固定的工资收入外,一样的都是荒芜,一样的都是孤独与寂寞,与不堪。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一定是很可怜的。当我在今天重新审视过往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对那时的自己生起几分怜悯。再具体一点地说,那时我在一所乡村小学任教,学校跟我一样可怜巴巴地躺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小镇上。说它可怜巴巴,是因为在我还未到来之前,能调走的老师都调走了,有可能调走的老师也在拼命寻找机会,这里的偏僻与落后,早留不住人了。在人心远离的那一刻,学校早就像一个荒芜的所在,而我分明是被扔进荒芜里的最后的那只羊,同类们都已经另择水草丰茂的他乡,只有我一个被遗弃在了这里。

我也想着要离开了,脚跟还未全部站稳,我就想着要离开了。但我咋能离开呢?调走的老师跟领导都是有关系的,在寻找机会调走的,也还是跟领导有关系的。而我,搬开十指仔细数算,掘地三尺使劲寻找,都无法找出一个跟领导沾边的亲戚。所以我很快就更沮丧了。一棵草的身影,再一次跃入我的眼帘。小镇之上,我每天看着太阳从我头顶升起,然后又从我头顶落下,时间在这一升一落里大把大把地溜过,除了千篇一律地往返于教室外,我几乎没有收获什么,即使是一声互相的问候都没有。老师们始终各自埋在自己的角落,没有谁会在意谁,更没有谁会关心谁,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离开的准备,或是在不可更改的宿命里顾影自怜。我也终于接受了这一现实,只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普希金的几句诗:“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岁月就这样静静地消逝,没有神性,没有灵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每一次,我都会觉得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诗歌,都会觉得翻江倒海般的寂寞与孤独,都会控制不住地把自己投入夜色弥漫的操场上,一边不断地奔跑,一边让那夜色一层又一层地把自己围裹,一边细数那操场的漫无边际,直到那夜色如坟场般把整个小镇的声音全部淹没为止。

没有人知道我不断奔跑的原由。也不会有人愿意知道我奔跑的动机。只是,随着奔跑的不断深入,我越来越咬牙切齿地决定要离开小镇。但如何才能离开呢?一棵草,它真能离开原本属于它的原乡么?担心归担心,疑惑归疑惑,很快,我就像个猎人一般把目光盯住了从市里到小镇挂职的一个乡领导的身上。“假使你要离开这块荒野的地方,你应当另寻一条小路(《神曲》)”,我想我的这条小路或许就在这个猎物的身上。我接近他的办法是,有一天我凭着听来的故事,想象着为他写了篇人物通讯,文章很快在市报上发表,之后我如愿得到了他的约见。他无疑是高兴的,面对我的吹捧文章,他分明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兴奋。后来,因为这篇文章,他挂职期满回市里后就得到了提拔。但一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帮我实现想要调离小镇的梦想。当我最后还想紧紧拽住他这根救命稻草时,他却是一去不回头,即使一个电话也没给我留下。我也终于确信,作为一棵草,原本就不该心生妄念的,一份安分守己,或许才真是属于它应有的本份?

离开小镇却已经是后来的事。也是意外中的事。

就在我决定用一棵草的方式在小镇上渡过一生时,奇迹却发生了。大约在我来到小镇七年后,县教育局的一纸通知将我打捞了出来。那时我已经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让县教育局的领导看中了我。一直到多年后,我都还会对着自己的文章心生感激,如果说命运里真的有第三只手的话,我以为我的文章便是那第三只手,我正是靠了它的牵引,才抵达了内心的上帝所在之处。其场景就好比“但丁迷途在一个黑暗的森林,遇见豹、狮、母狼,诗人维吉尔的灵魂来救护他(《神曲》)”一样,迷途中的一份拯救,总是充满着神秘的美好。

再之后,我又调到县委宣传部,继而再调县委组织部,曾经小镇上的一棵草,俨然已经被移植到了那人世的繁华锦簇处。这对我而言是个意外,对我的父母而言更是意外的意外。在他们看来,他们早年栽下的这棵草,真的不亚于一个奇迹,在所有的草都只能呆在原地时,我却能一路抽身离去。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作为一棵草,即使走得再远,它也还是一棵草,一棵草的秉性和命运,对我而言,几乎就是宿命般的与生俱来。一方面,我挤在尘世的中心,并努力地去适应它需要的一切;但另一方面,我作为来自角落的一棵草,其不合时宜的诸多表现也让人们为之失望,直至把我抛弃。

我想要说的是,无论是在县委宣传部,还是县委组织部,我都始终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除了老老实实地干好工作外,我知道的其它事物(比如潜规则之类的)几乎为零。所以当其他人都如鱼得水时,我仍然一直远离于领导的视线之外。尽管我能把很多材料写得让领导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尽管我能把领导安排的一切工作干得妥妥帖帖,风生水响,但我始终没能贴近领导的内心,每一次重要的提拔,均与我无缘。直到现在,当我已经彻底地躲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对花开花落和似水流年时,领导们仍然时不时就要把我喊出来,用我的文章为他们办事,而且每每这时候,他们都不再说我是角落里的一棵草,而是尘世中心的一片森林,说得旁听的人都会有几分的崇拜和迷醉,只有我知道,我依然只属于躲在角落里的一棵草,终究远隔于尘世的中心。一棵草,从落在大地上的某个角落开始,虽然几经移栽,但依然还是原来的那棵草,一棵草的属性,原本与生俱来,人世的风雨阳光,原本与之无涉。

因此,当我再一次有机会可以移栽时,我就绝然地拒绝了。后来,我在一次公开招考中考取了市委组织部的正科级领导,用人们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准副县级的职务,只需再过三五年,在地方上便可成为一个像模像样的领导干部了。可是,就在人们的祝贺声中,我却悄然选择了放弃。没有人能理解和明白我放弃的缘由,很多要好的朋友都在电话里大骂我,骂我不可思议,骂我不懂得珍惜,骂我没出息,骂我神经病,说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却像扔一块破布般随意丢弃,总之都是疑惑,还有点痛心疾首。我的父母更是不能接受,一方面他们安于一棵草的命运,另一方面,当一棵草发生奇迹时,他们也渴望那奇迹如春风一样荡漾枝头,并绽开出一场绚烂的花事。那时候,父母不解地望着我,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我知道他们已经有了沉沉的埋怨,甚至是恨意和忧伤,他们其实很渴望我能把一棵草的命运,书写出别样的色彩;他们渴望一棵草在我的身体里,能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能理解父母的心。但我的父母,你们又能真正懂得一棵草的内心么?一棵草的无助,远比人世的繁华锦簇要苍凉得多,也要落寞得多。

此后,我主动申请调到了文联。相对于其他单位,文联已经是最边缘的部门了,除了没有财权和人权外,县委政府的文件永远天高皇帝远不会抵达这里,县里有个别能写点文学类文章的也不敢拿去刊物发表,其理由是如果被领导发现,一旦被对号入座调到文联就完了。文联在人们心中,显然就是一座荒原,生命与前程的不毛之地。但当我经历人世的辗转迁徙后,我却越来越确定,只有在这里,我这棵草才能最终找到适合的土壤。一棵从荒原走出去的草,最终也还得要回到荒原上来。

初到文联时,只有一间狭窄得不能再继续狭窄的办公室,远远地躲在一幢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修建的木楼深处,而且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县委组织部长把我送到时,文联唯一的一个干部,那个已经宣布退休的前任文联主席,一个人坐在那杂物之间,就像一个拾荒的老人,几分荒芜,几分落魄。而他之所以还没走,就是等着要为我举行一个欢迎仪式。在他看来,虽然单位破败了些,虽然仪式简陋了些,但一份人生与文字的庄重毕竟不可或缺。看见我们,他微微地站起来,但由于被杂物挡着,他的身子显然无法全部撑直,然后就是他对县委组织部长的抱歉:“真不好意思,地方太窄了……”然后是一副不安和羞愧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过错。因为找不到坐下去的空间,县委组织部长只好平生第一次站着宣读了任职文件……

文联原本还有两个干部,但因为不甘于这样的冷清,早就主动找关系借调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杂物无法清理,也不想清理,置身其间,没有谁来看望过我,即使偶尔有曾经的同事想来看我,也因为没有坐处而告吹。每天,我独自面对一堆杂物,时间长了,竟然就恍惚起来,眼前的杂物似乎变成了一棵棵草,一棵挤着一棵,秩序混乱,内心狼藉,没有人知道它们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唯一可以窥见的只有近乎疯狂的沉沦,在一节节无休止地拔节,一寸寸地蔓延,直至把这个角落覆盖……

不过,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处所。狭窄就狭窄一点吧,寂寞就寂寞一点吧,孤独就孤独一点吧,每天,就像吴姓朋友说的,我只需读自己想读的书,写自己想写的文字即可,我不用在意谁,尘世的一切均与我无关。一棵草的秩序,原来也可以如此随心随意。

再后来,我还在家里布置了一间书房。于是退避到角落里的思想倾向就更加明显了。在我偏僻的书房里,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只脚踏进过。每天,我只一个人静静地挨着那些挤满了两壁书柜的大师们,静静地在他们的思想里沉潜,就像一尾深埋水底的鱼,尽管世事变迁,时光不再,我依然不为所动;尽管窗外花红柳绿,窗内枯色遍野,我亦不心生悲凉。红尘万丈之外,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独自寂寞,一切都可以像那个不断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一棵草的命运,在自己的角落里数望花开花落和似水流年……

艾略特面对他心中的荒原时这样发问:“什么树根在抓紧?什么树根在从这乱石堆里长出?人子啊,你说不出,也猜不到。”所以很多时候,我也会忍不住问自己:“在自己的荒原,在一棵草的世界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我对于角落的妥协与服从?”答案则是后来才知道的。后来的某天,在书房的不远处,我不经意发现一群蚂蚁,它们排成长长的队列,正在玫瑰花和美人蕉投下影子的墙壁上有序地行进,它们显然在为着某个神圣的目标忙碌,它们热烈而且安静。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在角落的深处,原来也可以有生命的宏大的宫阙可以垒砌,在乔木不愿意屈身的地方,野草也可以成为生命的希冀……也正是那一瞬,关于“角落”的解释,我突然就背道而驰地想,除了位于偏僻的地方外,除了那满盛的孤独与寂寞外,或许它也有着生命的华美与热烈?只不过,它一直是以荒芜的形式呈现而已。

李天斌,黎族,1973年生,贵州关岭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增刊)、《民族文学》《北京文学》《散文·海外版》《作品》等。获贵州省专业文艺奖、贵州省高端文艺平台奖。

责任编辑:代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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