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中国艺术市场的迷惘与生命力

马欣

在第六届中国艺术品市场高峰论坛上，来自国内一线拍卖公司、画廊、资深藏家在探讨新一年的转型与调整。对于当下的艺术品市场，低迷、唱空已经不再是少数派，各种舆论也许无法预测此轮调整的时间和程度，但是我们更想从中挖掘艺术品行业未来的某种可能性和生命力所在。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言，在时间的乱山碎石中流过，两岸的景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溪流将流向沃野还是沙漠。

季涛

中央财经大学拍卖研究中心研究员：

拍卖行情的激情与悲壮

从2015年的春天开始，市场不断拍出非常好的价格，比如书画版块潘天寿先生的《鹰石山花图》拍出1.79亿，好几年没有拍出这么好的价格了。同时看到，国内很多中小拍卖行做不下去，歇业、转行、不挣钱。两极分化在2015年表现的非常明显。国内艺术品市场整个在调整的底部，国际拍卖行如苏富比、佳土得都在创造历史新高。

在国内市场资金很紧张的情况下，中国藏家走出国门到海外买东西，这在2015年非常的明显。从2015年3月份的安思远纽约艺术周可以看出，大量中国买家到纽约、伦敦去买中国艺术品，甚至买西方艺术品。国际上第二个个艺术品高价10.84亿人民币，也是2015年11月份被我们中国内地的买家刘益谦买到的。这种非常规的现象，大家可以去体会。

赵旭

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中国藏家的出走与离场

今年我们感到压力很大。在座的企业家可能都清楚，近三年以来，地产、能源等传统行业的客人已经退离这个市场。很多客人并不是没钱，但考虑到由于目前的经济环境而放弃。原来他们买艺术品是由于喜欢，经济好可以看到一个光明的投资前景。现在经济越来越差，艺术品越来越便宜，有些客人就离场。

对于拍卖公司来说，最怕的是离场，东西很难找，即使找到，这些客人也不想卖。买家也很难找，购买欲望不强。

甘学军

北京华辰拍卖有限公司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我们的供给出现了问题

目前国际、国内经济下行，GDP快车突然刹车，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是一个很小的附着体，附着在GDP的快车上。GDP急刹车，突然从12%降到7%，小的附着体很容易被甩出去，我们的恐慌来自于这里。

实际上，并不是我们没有信心。我们是因为有底气，才敢去做一些极端、刺激性的判断。我觉得可以跟大家坦白这种心理。

拍卖这个行业，二十多年来是一个模式。我们学到了苏富比、佳土得的香港模式，把它作为唯一的模式做了二十多年。我们很幸运，这个唯一的模式就使中国成为世界艺术品交易的重镇。但市场发展到现在，王健林、王中军、刘益谦已经去买毕加索、莫迪利亚尼了，我们定要看到这种变化，这是指标性的变化，是非常重要的标志，对国内的从业者是非常重要的提醒：我们的供给出现了问题，品种如此单一，模式如此单薄。

一个拍200万的拍卖会和一个拍20亿的拍卖会是一个流程，都要在五星级饭店拍卖，都要印制精美的画册，都要开放巡展。都是一个模式、一个内容。我们的法律法规就是这么定的。文物局居然让你40天之前报拍卖清单，半年才拍一次，这样怎么在国际上竞争？二十多年间，中国艺术品拍卖不管是“亿元时代”、“千万元时代”，总体上90%以上的拍品是50万以下的，平均价位是3万左右。

传统拍卖行的困扰和瓶颈，对于现在的互联网并不是一个难题，对于将来更不是一个难题。线上线下最大的区别在于艺术体验。相信技术革命会给我们比眼见为实还要真实的感性体验，这是技术革命给我们带来的礼物，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远。

刘尚勇

北京荣宝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

画廊与画家正在“熔断”

2016年一开年，股市就出现4次“熔断”，这种断崖式调整，令股市充满了不安与紧张的气氛。从2015年底至今，艺术一级市场的多种表现，也可以说是“熔断”。从画家来说，我认识很多年轻画家，原先手里有很多订单，画不过来。但是到了2015年年底以后，手里没有订单了，也就是他们把前期的订单画完以后，2016年将要两手空空。我们会在2016年看到，许多画廊休业，这也是一种“熔断”。我们中国正处于“新常态”时期，以往支撑艺术品市场三分之的“礼品市场”已经衰落，给2015年的市场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交易额迅速地萎缩。

温桂华

北京翰海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

鉴定领域放权惠及艺术品市场

2016年，面对市场变化我们不会追求新奇，而是深耕细作，梳理和发展板块的价值。艺术品市场可能会出现分化，即高值的小众收藏与中产审美消费兼及投资保值两级，这将给更多拍卖公司和画廊一个定位的机会。如果定位准确，或许未来有平稳的发展的空间，反之2016年将充满风险。

当前国家鉴定领域正在放权，这是市场的趋势，更是动力和前提。2016年值得期待的是国家放权可能惠及艺术品市场，在清晰法规下激励和保护市场活力。2016年，互联网+将有更多的拓展空间，现在大家意识到互联网作为一个营销渠道，而非产生混业平台。些有前瞻性的公司开始打造兼及拍卖、商城、咨询的多元化平台。可以预见，传统拍卖在2016年仍然是市场的发动机。

蔡金青

佳士得中国区总裁：

进入文化红利、知识红利、制度红利蓬勃发展的世代

1960年，佳土得只有在伦敦的一个主要的拍卖中心，全年交易额为300万英镑。到2015年，佳士得全球交易量达到了50亿英镑，这是1000倍的增长，50年间平均年增长率为17%。

佳土得全球化步伐也是50年前开始的。1960年，佳土得第一次在伦敦以外的城市日内瓦设立拍卖中心。1977年，佳士得第一次跨过大西洋到达纽约，在纽约建立拍卖中心；1986年，佳士得在香港建立第一个拍卖中心。2002年，佳士得在巴黎建立拍卖中心；2006年佳土得在迪拜建立拍卖中心；2013年在中国上海、印度进行首拍。到2016年，正好是佳土得进驻香港30周年。所以2016年上半年会有很多庆祝活动，香港的拍卖也会空前热闹。佳土得代表了全球艺术市场突飞猛进的国际化进程。

今天，中国的经济要向“消费经济”转型，这也是文化经济的诉求。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人们对文化生活的诉求和品质的提升将带来艺术品市场旺盛的需求，这是我们可以看到的趋势，这种趋势越来越变成现实。

艺术品消费在今后或许会支撑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转型，也会改变过去以收藏、投资为主要属性的艺术品市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生命力，在于进入到一个具有广泛参与度的大众性的市场。在人口红利、房地产红利之后，我们将进入文化红利、知识红利、制度红利蓬勃发展的时代。

赵力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艺术品消费的力量在显现

经过2000年以来的高速增长，中国艺术品市场进入新的历史时期，这与中国经济一样，转型的特点非常明确。在大众艺术、当代艺术日渐成为消费主流的情况下，博览会、画廊的交易或许会成为未来市场的增长力量，成为扩大市场交易份额的显性的表现，增加了市场活跃度和话语权，这种变化最终会反映在艺术品市场的结构变化上。

近几年艺术品博览会、画廊增长速度非常快，这是种重组、整合，也是充分竞争的结果。未来艺术品市场新的发展方向或许有两个：一个是连锁性的经营。二是当代艺术渐热。

在万众创新的时代，只有面向未来的艺术才能成为当代文化精神的代表，才能赢得当下的尊重和热捧。作为中国艺术品市场调整及转型的方向，其经营内容将日趋当代化，这是一个趋势。因此能够反映时代精神，具有独特个性面貌的当代艺术家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市场明星，其艺术的创新价值和对社会影响力会成为“显性指标”。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艺术商业体、大型Shopping Mall都在展现艺术和商业结合的项目，这种项目在未来几年肯定是大的方向。我们期待。

世界每天在变化，谁也脱离不了“当代性”这个主题。市场中的每个角色提供的产品与服务，都离不开当代性。艺术的力量就是对当下时代开启思考，打开心灵，感动阅读它的人，而不是在市场上缔造的成绩高低，这才是市场良性运转最“原始”的生命力。

董梦阳

“北京”的创始人：

回到初心，一二级市场要真正配合起来

在高速公路上行使，限速120迈，再快就危险了。有一次我在高速公路上被交警拦住了，他说看你的玻璃上有多少昆虫就知道你超速了。我们的艺术市场超的不是一般的速，20年间成了全球第一，超速太多了。

谈回到市场，我在艺博会不仅接触到画廊也接触到艺术家。我认为今天艺术市场最麻烦的事情是没有了初心。艺术家不再诚心、诚实，大家都去追逐市场，这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拍卖行中拍得越高，坑的人越多。反而当我们要回到“匠人”的心态思考我们的发展时才有意义。

对比苏富比、佳土得300年的历史，可以知道他们是先有美术馆的艺术标准，再有画廊，然后有拍卖行，才有今天这样一个成熟和发达的艺术市场。而我们中国正好倒着来，艺术标准还没看见，就开始有了发达的商业。今天艺术品市场放缓了，这是很好的机会让大家思考：艺术家为什么没有订单？艺术品市场在变成熟，人们也在受教育，也会一天天心明眼亮。我曾和文化局长谈过，政府在鼓励民营美术馆的建设，那么民营美术馆的标准是什么呢？当然你说你很有钱，买假的东西或者不好的东西成立一个美术馆，我们的孩子是要进去看的，这将危害整个社会！

中国人的聪明世界闻名，商业形式被迅速拿来，却没遵守“标准”底线时，那么“快速”给社会造成种麻烦，让我们吃尽苦头，难以走得更远。很多生命体被伤害且快速陨落了。

一二级市场未来要真正配合起来，要做一些基础工作。2015年“艺术北京”的交易额我是说不出来的。成熟市场交易应该遵循二八定律，20%交易归拍卖，80%归一级市场，我们是倒挂的。如何走到个成熟市场上，要许多年，但这个工作得做。

陈筱君

羲之堂总经理：

呈现中国艺术自身的特性

怎样让中国艺术自身的特性呈现出来，这是国内拍卖行可以深入挖掘的部分。我们看到更多的年轻艺术家在探索中西融合的道路上，线索越来越清晰，获得非常多的学术认可，引导着市场价值，这部分也是值得拍卖公司关注的。

董国强

（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

喜欢艺术品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一场夜场50件成交，在二十年前也许入不了拍卖图录。二十年前拍卖图录里边可以做今天封面的作品可能是二十件，三十件，但是当年一本书所有艺术品才卖三千万，今天一件东西卖三千万，在当时那本书里面可能连50位都排不进去。这就是市场的变化，说明这个市场在不断地扩大，资源不断地被大家所认识，这个市场根本不用担心，第一也不用担心资源，第二也不用担心它的停顿和调整，我相信喜欢艺术品的人越来越多，我参加的展览比以往参加的人都多，博览会去的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