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年说大圣戏系列之

严庆谷

《西游记》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也可以说是享誉全球的世界名著。小说中对神仙、鬼怪、妖精、人等都有非常细腻的描写，让读者产生无限遐想。主人公孙悟空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人物，他神通广大、勇猛无敌、桀骜不驯，机智幽默，天生具有叛逆精神和正义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超人”式的英雄气概，吸引了无数崇拜者。

京剧中没有专门饰演孙悟空的行当，通常由武生或武丑兼演。孙悟空为主角的剧目称之为“猴戏”，因通俗易懂、武打精彩、风趣幽默，是观赏京剧最佳的入门戏，广受观众喜爱。

“孙悟空”与其他行当一样，也是流派纷呈。笔者在这里先为大家介绍一下在南方独树一帜的悟空戏流派——郑派。

郑派创始人郑法祥（1892-1965）出生于上海，其父郑长泰是直隶梆子演员，后改演京剧，工武生，擅演悟空戏，艺名“赛活猴”。郑法祥（以下尊称郑老）继承父亲衣钵，也曾有“小活猴”的美誉。可是郑老并不满足自己所演的孙悟空形象，他认为跟父亲学的那些戏，还是存留了一些梆子的痕迹，并非京剧正统。他非常希望根据自身的条件，博采众长，创出自己的风格。

于是，郑老认真研读《西游记》，广泛观摩各种悟空戏流派的演出，到处寻师访友，虚心向前辈艺人请教。他称自己演的悟空戏为“大圣戏”，忌讳别人说“猴儿戏”。他认为孙悟空是上闹天宫，下闹地府，一跺脚地动山摇的齐天大圣，非一般的小猢狲，不能把他演“小”了。再说，郑老身材伟岸，有一米八零的个头，如果按可爱的猕猴来演也不合适。他觉得刻画孙悟空这一人物应该借鉴猿猴、黑猩猩那种大型灵长类动物的举止动作，为此还专程到动物园去观察过，他独创的“登云步”、“踏云步”以及“二拳三掌”就是在那里获得了艺术灵感。

为了搜寻与孙悟空相关的表演素材，郑老还造访了许多寺庙。一日，他在福建齐天寺偶遇孙悟空塑像，但见该像浓眉巨目，口如大泽，头戴金冠，身着蟒袍，项挂佛珠，腰横玉带，斜跨宝剑，足踏战靴。郑老顿时眼前一亮，感到这尊塑像极其威严，气度非凡，与他追求多年的大圣形象极其吻合。随即，请画师将塑像临摹下来，请回家中顶礼膜拜，以此作为表演和形体的创造蓝本，潜心研究。他在屋里摆放四面镜子，从各个角度反复揣摩各种表情与形体。另外，广州大佛寺供奉有八十八佛，其中的斗战胜佛是猿面，使郑老很受启发，根据这尊佛像创造了桃子形的脸谱，蝶形鼻窝和眼圈上的三道黑纹非常有代表性。

郑老使的金箍棒与众不同，中间粗，两头细，形似擀面杖，高过头顶，所谓“齐眉为棍，过头为棒”，而且分量很沉，他觉得这才像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用此棒摆出“指山望林”“蹲行探穴”“羊场路影”等棒式，既威又美，特别有张力。同时，他还从武术中汲取养分，把内家拳、外家拳、形意拳等诸多元素运用于悟空的表演与武打中。经过长年的钻研、探索和舞台实践，终于开创出个性鲜明，威武大气，亦庄亦谐，风格独特的悟空流派。

1926年郑老与小杨月楼、尹九霄等赴日本东京歌舞伎座演出了《金刀阵》《水帘洞》《闹天宫》等戏，反响十分强烈。一位日本画家速水御舟看了演出后，对郑老的悟空戏印象深刻，特地画了《金刀阵》中的斗战胜佛形象，现藏于日本山种美术馆。

1929年上海资本家黄楚九出资为郑老建造了齐天舞台，专演大圣戏，长达数年，共演了二十多本《西游记》，这座剧场后来改名共舞台。

郑老不仅在南方雄踞舞台多年，就连在北方也影响深远。其弟子有李仲林、刘云龙、陈正柱、李可、侯正仁等。近年郑老的嫡传弟子相继离世，如今唯有笔者是活跃于舞台的郑派第三代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