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汀建国前作品的乡土民间刻画探析
2016-05-30伊文
伊文
摘 要:在建国之前,沙汀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以及对川西北乡土民间生活的体会,创作了很多的有关乡土民间社会的作品(主要是小说)。在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沙汀继承和发展了“五四”时期中乡土小说关注乡土民间的传统,又受到鲁迅的指导和鼓励,用一种冷静、客观、严谨的写作原则,给我们展现出了一个在特殊时代背景下的川西北乡土民间社会。通过具有川地特有的民间话语来表现川西北特有的乡土民间文化,通过对乡土民间社会中的實力人物和普通民众的刻画,给我们呈现出川西北乡土民间社会藏污纳垢的特征和民众的生存状态。
关键词:沙汀;人物类型;民间话语
一、人物形象塑造的类型
沙汀素以刻画人物形象见长,其小说中的人物表现了乡土民间社会的各个层面。大都是四川农村和小城镇中的统治阶级的各色人等,以及农村劳动人民和小知识分子,构成了基本的形象体系。从文本所呈现的不同审美态度,我们可将沙汀小说中的人物分为乡土民间实力人物与普通乡民两类形象。
沙汀作品中的乡土民间实力人物大都是一些反面人物形象,如乡约、地主豪绅、联保主任等政府官吏。如《代理县长》中的贺熙,《丁跛公》中的丁乡约,《淘金记》中的袍哥头子林幺长子、联保主任龙哥、地主何寡母,《在其香居茶馆里》中的邢幺吵吵等等。在乡土民间社会中,这些人物掌握了政治、经济、话语的权力,成为统治者。
《淘金记》中的“龙哥”,是贪婪、专横、粗暴的代表。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抢夺自己喜欢的事物,不仅侵吞何寡母的救国公债,还想把何寡母家祖坟的风水宝地占为己有;强迫民众在自己的赌场赌博;为了成为联保主任,凶狠地杀害了与自己患难与共的的土匪;“龙哥”是乡土民间社会统治者的代表,这些都是通过民众的观察与生活细节的描写来刻画出来的。还有如《代理县长》中的代理县长贺熙,沙汀通过对他的洗脸方式与做饭的生活细节来刻画出他的穷而乐观的川地性格,“瘦狗还要炼它三斤油,”生动刻画出这一官吏的贪婪性格。《还乡记》中的保长罗敦五父子,贪婪荒淫与滥用职权,通过民众的视角、话语,形象地表现了他们的贪婪、粗暴的性格特征。
沙汀还通过人物自身的行为、语言、衣着来刻画人物,突出人物在民间社会中所具有的本质属性。《淘金记》中的何寡妇,沙汀对其外表进行精细地描绘,她穿一身狐腿旗袍,一支黄金挖耳戴在乌黑油亮的头发上,手上常常托着一个描金茶壶,对抽大烟的用具很讲究,烘托出她落后守旧和逞强的性格。她既有封建地主阶级的保守迷信、聪明精干,也有女人的怯弱。白酱丹是一个没落士绅,他老谋深算、阴险毒辣,极力拉拢“龙哥”,视为智囊”和“友而兼师的心腹”,他经常拿着红铜衬底、白铜镶花的烟袋,用来提醒民众是“龙哥”送的。他家产荡尽,对淘金是迫不及待,处心积虑,经常出点子,“下烂药”。通过这些细节描写,来突出这些人物的性格,同时又刻画出川西北乡土民间的落后与封闭在他们身上所形成的文化印记。
沙汀是从民间社会生活的角度,对生活细节的描写,去刻画这些人物“恶”的一面。这些反面人物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文化意蕴:首先,这些人物是与时代紧密结合的,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在建国前,中国处于动荡之中,四川农村处于政府、军阀、地主、帮派的多重统治下,导致乡民生活非常艰难。这些人物都具有现实的原型。通过对他们性格的刻画,表现出作者暴露出乡土民间社会的黑暗,批判国民政府对民众的压迫。其次,这些人物形象充满川西北特有的文化意蕴。这些人物体现出乡土民间的落后和封闭文化,也体现出乡土民间社会的藏污纳垢性。最后,这些人物在现代文学中是独特的。“五四”以来,大都以知识分子为主要人物,乡土小说把目光转向了劳动者,而对民间社会中的非劳动者进行精细地刻画,沙汀是出色的,这也是他的独特之处。虽然赵树理也有对“村干部”的刻画,但他主要是以阶级的标准来刻画的。沙汀是从乡土民间角度,按照民间社会的复杂性,来对让人物进行真实的塑造。
沙汀作品中的另一类人物形象是普通乡民。他们大都是农村教员、农民等。他们是民间社会的弱势群体,承受着上层阶级对他们的压迫和欺压。因而这些人物具有了“苦难”的特征。如《兽道》中因媳妇被轮奸最终发疯的魏老婆子。《还乡记》中的农民冯大生,他勤劳善良、英勇无畏。老一代的冯大生父母。他们都有着民间社会特有的性格特征。如冯大妈为给孩子看病不小心摔断了胳膊,但还是依旧干活拾柴,体现出乡土民众顽强的生命力。还有如冯有义被老鼠咬伤后,要画符水去灾,找保长办事还要下跪。这些迷信、等级观念等封建文化在这些人物身上体现出来。《老烟的故事》中的知识分子老烟因受政治迫害每天生活在自己心造的恐怖之中。
对这些普通乡民,作者主要突出其苦难的特征,与实力人物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对实力人物“恶”的一面进行深刻的批判,人物具有鲜明的个性。而对普通乡民,主要突出他们具有传统文化下所具有的性格。
二、民间话语的运用
沙汀的作品使用川西北乡土话语来刻画人物,文本呈现出独特的乡土地域文化。其作品中语言夹杂着一些方言,通过人物语对话,强化艺术感染力,同时充满川西北民间社会的生活意味。民间口语,民间词汇和修辞的运用,是沙汀对民间文化深刻体验的结果。
民间的口语是长期积累下的语言,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特征。四川由于盆地的阻隔,再加上四川民众的性格,所以民间口语就充满了乡野气。“阅读这些四川文学的方言土语,也不能不对他的粗直的野味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些川人似乎没有太多的曲折委婉,常常以大嗓门呼三喝四,谈吐粗朴率直,”“粗直野性的语言交际难免会经常发生碰撞、争执,这就是四川文学中随处可见的吵架。”[1]
在现代文学史上,把民间吵架写入小说中,沙汀是最大胆的一位。吵架能够充分暴露出川西北民间口语的特色和民众的个性。如《在其香居茶馆里》中刑幺吵吵和方治国在茶馆的争吵。“搞到我名下来了!”他显得做作的打了一串哈哈,“好得很!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是什么东西做的:人吗?狗吗?你们见过狗起草么,嗨,那才有趣!”……[2]这场对骂,把人比喻为狗,充分暴露出民间话语的野性,也表现出四川民众粗直的性格。
民间口语中的调侃式表达,宣泄了民众对生活无奈,乐观的情感,通过对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取笑,来获得生活的乐趣。四川民间口语中特有的幽默在小说中增添了生活情趣,展现了生活本质,包涵着四川特有的精神文化。,《丁跛公》中小孩子见到丁跛公会哼道:“你老人家怎样咯,”“把屁股亮在外面了啊,笑什么?”老八抢去最后一片米花,笑骂道:“宝贝!想发财看想疯了!”相约拍着大腿笑道:“你一开口就笨的撒牛屎!”[3]
民间中的成语、谚语、俗语等都是民间词汇,这些词汇体现了乡土民间社会的传统文化也生活经验,它们表达生动形象,具有鲜明的地域性。在小说中的运用,增强小说叙述的张力,先射出独特的地域文化。如《代理县长》中“你难道想一锄头就想挖一个金娃娃么?哈哈,不要慌,久坐必有一禅!”《还乡记》中“要想畜生钱,得跟畜生眠。”《土饼》中的“鸡叫早,催粮草”、“赔钱货(女儿)”等。这些川地土语,使沙汀的小说充满乡土气息。除了常用的一些词汇,民间词汇中也包括人的外号。
人物的外号最能体现当地文化内涵和乡民精神。外号在民间非常普遍,在农村中许多人自小就有了外号。外号一般根据某个人的形态、习惯、行为来起的。如赵树理小说中的“小腿疼”、“吃不饱”、“常有理”等。在沙汀的作品中,主要人物几乎都有外号。如《公道》中杀猪的“猪牙子”,《在其香居的茶馆里》的刑幺吵吵(火爆脾气),《淘金记》的丁酒罐罐(爱喝酒)等。这些外号成为这些人物的标志,是一个地域所特有的文化现象。
民间修辞能够体现出民众的思维习惯和性格。四川土语大都用夸张和比喻来表达。如把丁跛公瘦瘦的鼻梁比喻为刀背,形容家里很穷就会夸张地说“我们可是连蚤子都没有一批啊。”[4]在沙汀小说中有很多这样的语言,语言生动形象,可以更传神地刻画出人物性格。
参考文献:
[1]李怡.现代四川文学的巴蜀文化阐释[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
[2][3]沙汀.沙汀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
[4]沙汀.祖父的故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