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青年非洲》杂志对2015年中非峰会的报道

《青年非洲》是笔者一直关注的杂志①。该杂志由原突尼斯宣传部长贝希尔？本？亚美德（Béchir Ben Yamad）于1960年创立，目前在巴黎编辑出版，是非洲大陆上历史最悠久、最有影响力的法语杂志。2015年中非峰会在南非召开，《青年非洲》在其网站上发布了相关新闻，并在新闻链接中推送了关于中非关系的分析性文章（具体内容见表1）。整个报道架构兼具时效性与分析性。

2015年的报道呈现出以下特点：首先，杂志对中非峰会的报道相对客观，对中非关系动向有密切关注；其次，文章对中国的攻击比较隐蔽；同时，报道多处体现了非洲立场，在一定程度上将西方利益转嫁于非洲利益之上。对中国外宣的启示有三点，一是中国在非洲软硬实力同时上升为外宣提供了机遇；二是中非关系中的国际合作问题需要给予特别关注；三是应该更多强化中非共同利益，加强中非民间交流。

报道特点

（一）客观报道中非峰会，密切关注中非关系动向

1. 峰会成功得到肯定。报道峰会的三篇新闻中除了详细介绍中国为非洲提供的总额为60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以及减债项目，还提到了中国向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的非洲国家提供的援助和清洁能源方面的合作②，并详细介绍了中非在安全领域的合作③。

报道中引用非洲领导人的观点点评中非关系，比如南非外交部长指出：“中非峰会不是人道主义会议，而是合作伙伴之间的会议。”④南非总统雅各布？祖马则指出，此次峰会是“历史性的……将中非关系提升到了最高点……中非关系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非洲反殖民和反种族隔离运动时期”。报道中还引用肯尼亚总统在接受南非电视台SABC采访时的观点：“目前有一些错误的观点认为中国仅仅在乎非洲的自然资源，那么殖民者做的是什么呢？他们掠夺，而中国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努力，帮助我们脱离贫困，这不是殖民者，而是伙伴。”报道还采用了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在接受CCTV采访时的素材提出：“中国从来没有以任何形式对非洲进行殖民，是（西方）掠夺了非洲，而且他们今天还在这样做，而中国向非洲提出的是一个双赢的伙伴关系。”⑤

2. 密切关注中非关系动向。克里斯多夫？乐贝克在《“中国非洲”大演变》中主要介绍了中国经济形势变化对中非关系的影响，他指出：“中国经济既没有停滞，也没有衰退，中国经济在进行深刻的调整。”文章还用较大篇幅解释了中国的“一带一路”政策及其对非洲发展的积极意义。⑥米盖勒？波隆在《正统思想背后隐藏了什么》中指出，李克强总理在2014年5月访非时倡导中国企业在非洲要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之后状况得到改观。文章中引用塞内加尔消费者协会主席的话称：“中国商人前几年在达喀尔经商时有一些问题，但是今天所有都走上了正轨。总体来说，他们都很好地融入了当地社会。”⑦

（二）对中国的攻击较为隐蔽

从手法上看，2006年《青年非洲》在报道中非北京峰会时大肆渲染恐慌情绪，提出“是否应该害怕中国”，将中非峰会比作“北京的陷阱”，将中国定义为“入侵者”甚至“狼”。⑧2015年的分析文章从手法上来说去掉了夸张、比喻等明显体现立场的手法，改换为使用“最贬义的褒义词”来制造中国形象的负面性，如米盖勒？波隆将其论述中非关系的文章命名为《正统思想背后隐藏了什么》，将中国对非政策的原则形容为“正统思想”，再加上“隐藏”一词，虽然就单个词来看都不是贬义，但在文中反复使用此类词语，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负面感。

从内容上看，2006年杂志中批判中国的“石油资源论”、“再负债理论”都随中非关系发展而不复存在，但杂志用更隐蔽的方式发展了两个新的批判观点：第一，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后对原材料的需求下降导致非洲受到损失。文章中举出了赞比亚、刚果金和毛里塔尼亚⑨三个国家的例子。这是往年“中非关系未能贡献于非洲工业化”观点的延续，文章刻意回避了更多非洲国家在中非关系中受益的事实。第二，首次提出中国干涉他国内政的观点。文章中指出，2006年中国被指支持武装推翻乍得总统的势力，并参与许多联合国框架下的行动，计划在吉布提设立军港。⑩众所周知，西方国家长期以来都因为干涉非洲国家内政招致批评，以此混淆视听，特别是将中国参与联合国维和的正常行动归结为干涉他国内政，抹黑中国形象的企图值得重视。

（三） 从非洲立场出发进行利益转嫁

1. 多处提出非洲立场。报道中为非洲应该如何同中国发展关系提出了许多建议，如“非洲领导人正在寻求经济的腾飞，而不是对中国的依赖，非洲领导人应该从一个可以直接贡献于非洲工业化的角度发掘利用与中国的关系”。11又如克里斯多夫？乐贝克在《“中国非洲”大演变》中对中国经济形势进行详细分析后指出，“像埃塞俄比亚、南非和埃及这样自身条件比较优越的国家将吸引中国制造业和食品加工业的投资，而其他非洲国家则应该继续接受中国基建方面的投资，并注意这些项目与本国的工业化契合”，以及“今后非洲国家需要依赖自身经济发展来吸引中国投资，而不仅仅是丰富的地下资源”。12

2. 一定程度上的利益转嫁。首先，虽然杂志给非洲发展提供了许多建议，然而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文章中就如何发展中非关系给非洲支招的专家学者不是非洲人，也非中国人，而是清一色的西方人。其次，中国开始在一些非洲大项目上与西方国家协作，比如中石油、法国道达尔集团和英国塔洛集团共同与乌干达签署了建造炼油厂和输油管道协议。杂志将这个实质上是中西方关系的变化归结为 “中非关系正常化”的表现13，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将西方的利益转嫁到非洲利益之上。

对中国外宣的三点启示

（一）中国在非洲软硬实力同时上升，为外宣提供了机遇

首先，中非峰会的成功带来的中非关系的新发展是中国对非宣传的基础。科特迪瓦大使指出，许多国家学习中国开始搞各种峰会，但仿制品永远比不上原创14。其次，此次《青年非洲》对中国经济形势及“一带一路”政策的全面客观报道与2015年中国外宣着力报道中国经济和大力宣传“一带一路”15有密切联系，CCTV的素材被采用也说明了中国外宣的发展。同时，非洲媒体实力得到增强，学术界研究中非关系的学者也越来越多元化。本次报道引用了南非电视台的素材及一直反对西方媒体妖魔化中非关系的学者布罗蒂加姆的观点，说明更多参与者的声音正在兴起。这都是中国外宣的机遇。

（二）中非关系中的国际合作问题值得特别关注

首先，《青年非洲》从2009年开始提到相关话题时的用词一直是中国与西方“协作”“共同行动”“交往”，而从未提过包括非洲在内的“合作”。16在今年的报道中，杂志在这个问题上还进行了利益转嫁，其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将中国拉入西方阵营，以便更好地维护其在非洲的利益。应该注意，2015年杂志文章中法国外长提出的与中国“在例如亚洲和非洲的第三方市场的共同行动”17这个概念中，非洲是否受益并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这与中国明确表示将在坚持“非洲提出、非洲同意、非洲主导”三原则的基础上开展三方合作的侧重点并不相同。其次，受众决定策略。中国在此问题上需要打动的受众主要是非洲而不是西方，应该着力将三方合作升华到中国与非洲通过合作打破西方在非洲的旧规则，建立新秩序的高度。反复宣传这一理念对于消除目前一些非洲学者产生的“中国可能会与西方合作来对付非洲”的疑虑18、保持中非互信具有重要作用。

（三）强化共同利益，加强民间交流

首先，杂志代表非洲立场，同时发出西方声音的双重定位是其区别于普通西方媒体，并得以在非洲大陆生存半个多世纪的重要原因。19西方与非洲的共同利益甚微，而《青年非洲》尚且可以进行利益代表和转嫁，那么中非之间广泛的共同利益更应该被中国外宣所用。非洲国家也希望中国能帮助非洲发声，以改变其在西方媒体中的贫穷战乱等片面形象。20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超越”中国，把“我的”转化为“我们的”是“一带一路”宣传策略中的关键21。对非宣传就更应强化共同利益，努力与非洲联合打破西方的话语垄断。

其次，以民间交流开辟新平台。汉斯·摩根索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在其著作《国家间政治》中强调，“以宣传为武器进行争取人心的斗争”。《青年非洲》半个世纪以来形成的与非洲和西方错综复杂的联系不是中国外宣在短短几年内就可以企及的。但是笔者接触过的许多非洲人都表示，一旦来过中国，许多误解和传言就不攻自破了。人与人的关系是双边关系的基础。中非民间交往源远流长22，其中许多人物、故事都可以成为外宣的素材。中非之间人与人的直接交流应该与传统意义上媒体层面的外宣形成互补，为中国形象的塑造注入更大能量。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李安山老师对本文提出了修改和指正，在此特别感谢）

「注释」

①马佳盈：《浅析<青年非洲>对中非关系的报道特点—以2006年及2012年中非合作论坛特刊为例》，《西亚非洲》2015年第2期。

②Jeune Afrique avec AFP，“Sommet Chine-Afrique：Xi Jinping promet 60 milliards de dollars daide pour le continent”，http：//www.jeuneafrique. com/284273/politique/sommet-chine-afrique-xi-jinping-promet-60-milliardsde-dollars-daide-continent/，最后更新时间，2015年12月4日。

③AFP，“Le sommet Chine-Afrique pour une‘solution africaine aux conflits sur le continent，” http：//www.jeuneafrique.com/depeches/284782/politique/ sommet-chine-afrique-solution-africaine-aux-conflits-continent/，最后更新时间，2015年12月6日。

④Jeune Afrique avec AFP，“LAfrique du Sud accueille le premier sommet Chine-Afrique sur le Continent”， http：//www.jeuneafrique.com/284235/politique/lafrique-sud-accueillepremier-sommet-chine-afrique-continent/2015-12-4.最后更新时间，2015年12月4日。

⑤同③

⑥Christophe Le Bec“，La Chinafrique fait sa révolution”， www.jeuneafrique. com/mag/275924/economie/la-chinafrique-fait-sa-revolution/，最后更新时间，2015年11月17日。

⑦Micheal Pauron， “Chinafrique ： ce que cache derrière la doctrine”， http：// www.jeuneafrique.com/233390/politique/chinafrique-ce-que-cache-ladoctrine/，最后更新时间，2015年6月1日。

⑧同①

⑨同⑥

⑩同⑦

11同④

12同⑥

13同⑦

14《对话：科特迪瓦大使专访》，http：//cctv.cntv.cn/lm/rencontres/index.shtml，最后更新时间，2016年1月6日。

15韩松：《2015和2016，中国外宣忙什么》，《对外传播》2015年第12期。

16同①

17同⑦

18李安山，“致读者信”，《北大非洲电讯》第235期，http：//caspu.pku.edu.cn/ pages/document.aspx？id=458d5515-e526-4f42-bd34-6a25699686c8。

19同①

20马佳盈：《追根溯源，开拓创新，探索对非宣传新思路》，《电视研究》2013外语频道增刊（上）。

21王义栀：《讲好中国故事要实现“三超越”—以如何讲好“一带一路”故事为例》，《对外传播》2015年第9期。

22李安山：《中非合作的基础：民间交往的历史，成就与特点》，《西亚非洲》2015年第3期。作者在文中详细叙述了中非民间交往中大量资料，人物及故事，因篇幅有限，笔者不能一一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