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论异化的“现象学还原”
2016-05-30黄顺君
黄顺君
【摘要】:抽象人性论是马尔库塞异化理论的基础,在此基础上,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提出了“一体化”爱欲异化理论。马尔库塞结合“物质丰富,精神痛苦”当下资本主义的现状,具体从以下三个个方面论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一是表现在物质生产领域的科技技术的异化即科技异化。而是表现在人的精神领域的人的精神文化异化简称文化异化;三是体现人性本质的人性异化简称人的异化,并最后把人类社会一切异化现象都最终归结和还原到人性本质的异化。
【关键词】:马尔库塞;异化;文化;人性;现象学还原
一、科技异化现象
马克思认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我们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进一步指出,科学技术是第一以生产力的论断。其实,马尔库塞早在《单向度的人》这本书中,已经论述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思想。并且同时指出,在当代资本社会之中,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后,成为创造剩余价值的主要来源,取代了马克思所说的只有感性的活劳动才是创造剩余价值的唯一来源的论断。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这本书提出了科学技术意识形态化或科技异化的思想,马尔库塞一再指出:“在发达工业国家,科学技术不仅成了创造用来安抚和满足目前存在的潜力的主要生产力,而且成了与群众脱离、使行政机关的暴行合法化的意识形态的形式。”[1]主要包涵三个方面的内容:(一)科学技术与技术合理性;(二)科学技术与统治合理性;(三);科学技术与无产阶级
科学技术为什是第一生产力,马尔库库塞认为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科学、技术、工业生产三者紧密结合,为科学技术直接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提供途径;第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主要靠科学技术,而且脑力劳动在现在劳动中占越来越重要的位置;第三,科学技术在生产力结构体系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第四,科学技术是一种社会建制,已经成为了国家战略发展的需要;第五,科学技术在国家管理中,尤其是在国家宏观调控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第六,最为关键的是科学技术已经成为了独立的创造剩余价值的来源。
马尔库塞说“趋向于取消机器作为个别的生产工具和作为‘独立元件的这种工艺变化,似乎使马克思的‘资本的有机构成的概念和由之而生的剩余价值理论失灵了。在马克思看来,机器从不创造价值,机器不过是将其自身的价值转移到产品上去,而剩余价值乃是剥削活劳动的结果。机器是人的劳动力的体现,通过它,过去的劳动(死劳动)保存在它自身中并决定活劳动。现在,自动化似乎在本质上改变了死劳动和活劳动的关系,它趋向于‘不是单个人的产量,而是由机器来决定生产率,再说,对单个人的产量的测定已经成为不可能。”[ 2]马尔库塞的这段论述,我们认为是马尔库塞对马克思勞动价值论的修正,他认为科学技术也能够创造价值,取代了活劳动是创造价值唯一源泉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立场。因为,在马尔库塞看了,机器的自动化从本质上改变了死劳动与活劳动的关系,自动化的生产率不再由“单个人的生产量”而是由“机器”来决定了,因此,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过时了。也就是说,从现实情况看,在自动化后,直接从事劳动的人越来越少,而“机器”所创造的价值和利润却越来越高。在科学技术发达的今天,科学技术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才发展起来的,科学技术同时作为一种社会建制存在,必然会打上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烙印,科学技术为资本主义生产体系服务,巩固、维护着资本主义关系的再生产。
现代的科技,虽然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可是也为资产阶级的统治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变成了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对此马尔库塞说道:“技术进步持续不断的动态,变得为政治内容所充满,技术逻各斯被转变为持续下来的奴役的逻各斯。技术的解放力量——事物的工具化——成为解放的桎梏;这就是人的工具化。”[3]他提出了“科学技术的发展=日益增长的物质财富=不断扩大的奴役”[4]这一著名公式。科学技术不断的扩大资产阶级政治权利领域,并提供其统治的合法性既是统治的合理性。它的目的就是维护、巩固、加强资产阶级的统治。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是一种极权主义社会,而科学技术是这样一个极权社会的最大帮凶。科学技术“按照它组织其技术基础的方式,当代工业社会趋向于成为一个极权主义者。因为‘极权主义者不仅是社会令人恐怖的政治调节,也是一种非恐怖的经济技术调节,它靠即既得利益集团对需要的操纵而运转。于是乎,它阻碍了对这以整体的有效对抗的生产。不仅独特的政府形式或政党原则促进极权主义,而且与政党‘多元主义可以完全相容的特殊的生产和分配制度、报纸、对抗力量等等,都能够起同样的作用。”[5]总之,在马尔库塞看来,科学技术不在是马克思所说的革命的力量了,而是成为了一种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被意识形态化了,所以,“今天,统治不仅通过技术,而且也作为技术,是自己永存并扩大化,而后者提供了膨胀着的吸收所有文化圈的政治权力的充分合法性。”[6]科学技术作为统治的意识形态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1.科学技术在增强人们对自然开发、利用的同时,也增强了人们对自然的奴役,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的统治通过科学技术扩展到人对自然的统治,切断了人与自然联系的纽带,由于自然是人存在的根基所在,因此科学技术使人成为了一种迷失方向的存在者;2.科学技术的自动化、机械化不但促进了生产力的高速发展,而且使得分工越来越细化、精密化。结果使“总体性”的人越来越屈从于分工的需要,人成为了一种“碎片化”、“原子化”的存在者;3.科学技术加速了事实与价值的分离,使得人类社会真、善、美、的价值观念在当代社会中被普遍的剥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冷冰冰的金钱物质利益关系,人与人之间如此的冷漠,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4.科学技术成为了资本主义再生产的部分,为资本主义统治进行合法的辩护,这正如哈贝马斯所说的一样,整个资本主义社会被殖民化了,人们不仅到受到资本主义分工的统治,同时受到科学技术的统治。
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后,一个在政治上的直接后果就是“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革命阶级的消失。科学技术是当今资本主义社会走向“极权社会”的一个重要的推动力量。“在这个社会里,传统的麻烦之点不是正被清除,就是正被隔离,引起动乱的因素也得到控制。”[7]在这样的极权社会里,一切政治对立派别都消失了,包括民主党人、共产党人,而且,由于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体化,被马克思所称为成为资本主义掘墓人的“无产阶级”也消失了,由此,马克思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也过时了。他说:“发达工业社会中工人阶级的现实状况使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一词成为一个神话”[8],因为“劳动阶级正经历一个决定性的转变”[9],其主要表现在:“(1)机械化不断地降低在劳动中所耗费的体力的数量和强度。……愈来愈完善的机械化劳动在改变着被剥削者的态度和地位……,某种技术共同体似乎在使工作中的人类原子一体化起来”[10] “(2)同化的趋势进而表现在职业的层次中。在重要的工业机构里,‘蓝领工作队伍朝着与‘白领成分有关的方向转化;非生产性工人的数量增加。”[11]“(3)劳动特点和生产工具的这些变化改变了劳动者的态度和意识……在工作中形成机械共同体的技术组织,同样地也使工人与工厂形成更为紧密的依存关系.”[12]“ (4)新的技术工作世界因而强行削弱了工人阶级的否定地位:工人阶级似乎不再与确立的社会相矛盾”。[13]马尔库塞在分析无产阶级消失的原因后,对工人阶级无不哀叹到:“发达工业文明的奴隶是受到抬举的奴隶,但他们毕竟还是奴隶。因为是否是奴隶‘既不是由服从、也不是由工作难度,而是由人作为一种单纯的工具、人沦为物的状况来决定的。作为一种工具、一种物而存在,是奴役状态的纯粹形式。”[14]
二、文化异化现象
我们都知道法兰克福学派以社会批判理论著称,其中阿多尔诺的大众文化批判可以说是振聋发聩,马尔库塞在对文化异化的论述同样也不逊色,可以说也是非常有见地的。马尔库塞的文化工业的批判或文化异化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肯定性文化;(二)压抑性文化;(三)单向度文化
马尔库塞跟霍克海默一样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文化是一种“肯性的文化”他在《论文化的肯定性质》这篇文章明确的区分了“文化”与“文明”的差异。马尔库塞认为,文明是属于人类物质领域,是人类基本生活的物质需要的有效的社会资源;而文化属于人类的精神领域,属于人类的心灵、精神、观念世界的再生产。不过资本主义文化的一个特点“就是维护一个普遍强制的额、永远更加美好的额、必须无条件肯定的有价值的世界。这个世界根本不同于日常生存竞争的世界,它是一个可以有每一个追求自我的个体、在内心而无需改变现状就能加以实现的世界”[15]。在馬尔库塞看来,“肯定性文化”是资本主义社会一个特定的现象;“肯定文化”是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辩护文化”。“肯定文化”的基本功能是对现存社会进行辩护,引导人们与社会相协调;使人们在虚幻中满足,平息人们的反抗意识。面对压抑的资本主义社会,人们只能有两个选择:一是解放感性;二是用理性压制感性。在资本主义社会只能会采取第二种选择。“肯定文化”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必然,它使得幸福也便成为了屈从与顺从的一种手段,并且给人们许诺虚假的幸福。贫困的慰籍和虚幻的快乐使得人们在“肯定文化”中产生出一种真实的渴望,这样即使个性深受资本主义奴役,也能让个体在“肯定文化”中欢呼雀跃。所以“肯定文化”看似尊重人、关心人,其实质是否定人,否定个性。一句话,“肯定性文化”充当着资本主义的辩护士,在给人们以虚晃的满足中平息人们的反叛意识,目的是为资本主义唱赞歌,歌颂资本主义万岁。
文明即压抑,这是弗洛伊德的观点,马尔库塞深表赞同。同时马尔库塞吸收了席勒的观点,把压抑性文化与文化本身分开,并且寻求摧毁压抑性文化的途径。他认为“压抑性文化”的特点在于:使理性感性化,即是感性屈从理性,臣服于理性,出现理性的暴政,也可以说是理性与感性的对抗。所谓的压抑性文化“就是有条不絮地牺牲力比多,并把它强行转移到对社会有用的活动和表现上去。”[16]就如弗洛伊德说的爱欲是对死亡本能的反抗,文明是性压抑的产物。马尔库塞对弗洛伊德文明压抑论的一个发展,就是他把压抑性文化与大众文化联系起来,他认为当今的大众文化具有商品化、技术化、标准化,具有虚假性、操纵性、和单调性。文化不再是人性对真理渴求的呐喊,而是属于那些在资本主义社会下中规中矩的“原子式的个人”。这种似乎表面上关心人的幸福,其实是被理性过滤了的非感性的清规戒律而已。
在20世纪60年代,马尔库塞的文化异化理论发展发到了顶峰。提出了单向度的人、单向度的社会、单向度的文化。他赞同阿多尔诺提出的现在资本主义文化本质上是一种极权主义文化,是一种工业文化。这种工业文化的单向度的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是一种技术文化。现代工业文化是建立在高科技基础上的,它是高科技的寄生品,如果没有现代科学技术,就不可能有工业文化的产生。这种技术文化的要害在于去感性化,一切文化都要符合理性冰冷的戒条,顺从工具理性的要求。其二,是一种商品文化。在资本社会里,文化与商业接合,文化不在一种艺术的享受。艺术沦为了一种商场出卖的商品,一切都被商品化了,一切都处在市场的买卖关系中。大众传媒集合艺术、政治、宗教、哲学商业为一体,把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蕴藏在大众文化中,控制人们的思想。这样,文化或艺术不再是关心它们的使用价值,而只是关心它们的交换价值在当今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作用。文化与艺术已经沦落为一种服从资本原则的商品了,这样原本革命性文化变成了一种切头切尾的商品文化了。在这里马尔库塞着重对艺术的异化进行了分析。艺术是一种高雅文化,一种高层次文化,在大众文化之下,“高层次文化被现实所拒斥,现实超越了它的文化”[52]。结果是“文化中心变成了商业中心,市政中心或政府的适当场所”[18]。艺术本应该是“作为否定力量才能拥有这种魔力(讲真理)。只有当形象是拒绝和驳斥已确定秩序的活生生的力量时,它才能讲述自己的语言。”[19]可是,“不断发展的技术现实不仅使某些艺术‘风格失去其合法性,而且还使艺术的要旨失去其合法性”[20]。人们发现“发自心灵的音乐可以是充当推销术的音乐”[21],文学“不再想象另外一种生活方式,而是想象同一生活方式的不同类型或畸形,他们是对已确立制度的肯定而不是否定”[22]。人们只能在这样的社会中失去理想,醉生梦死,迷失方向,大众文化已经成为了“社会的水泥”。其三,是一种辩护性文化。现代文化是现代大工业的产物,同时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重要组成部分。现在大众文化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为资本主义社会进行辩护,这种辩护不是通过暴力,而是从人们的当下日常生活着手,控制人们的无意识的领域。使人们不知不觉的成为了维护和拥护资产阶级统治的顺民,大众文化业已成为了资产阶级维护统治的御用工具。通过技术理性和消费主义,消除人们对现实的反抗意识。总之,单向度的文化是一种技术性、商品化、辩护性的文化。具有“实用主义、行为主义特征”,是当今资产阶级维护其统治的重要工具。
三、人性本质异化的“现象学还原”
马尔库塞在吸收了弗洛伊德的“性心理革命”思想影响之后,根据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是美国“物质丰富,精神痛苦”的现状,对他青年时期人本主义异化理论的深化、具体化和展开。此时,马尔库塞不再仅仅满足马克思所说的“自由自觉的活动”这一人的本质规定,他进一步指出:人的本质就是爱欲,劳动是人类爱欲本质主要体现,可是当代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劳动是异化劳动,异化劳动不能成为人类本质爱欲实现的途径,劳动被工具化。劳动成为了不是肯定人的东西,劳动使人成为了工具,而不是目的。这种异化不是人的一个方面或者局部异化,而是人的全面的、总体的异化,是人的本质的总的颠倒,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需求的商品化;(二)劳动的工具化;(三)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对立化。
马尔库塞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现代富裕社会”,“马克思为社会主义建设所描述的生产力水平在技术最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早已经达到了”,[23]资本主义社会里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过着同样好的物质生活,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象。这是以牺牲精神生活为代价的,“人的需求遭致歪曲”、“人成为了商品的奴隶”。当今资本主义的消费是一种虚假需求,所谓的虚假需要是“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现行的人多数需要,诸如休息、娱乐、按广告宣传来处世和消费、爱和恨别人之所爱和恨,都属于虚假的需要这一范畴之列。”[15]人们在把物质需求作为自己的基本需求以后,实际上他们已是“为了商品而生活”[25],已经把“商品作为自己生活灵魂的中心”,“他们把汽车、高清晰度的录音机,现代化的高级住宅,第一流的厨房设备作为自己的生活灵魂”[26]。这种需求实质是一种虚假的需求,是一种强迫的需求,这是一种“痛苦中的幸福”。这种需求的商品化不但使资本主义社会统治更加巩固,而且使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利益的“一体化”。无产阶级消亡,工人阶级壮大了。
那么真的需要是什么呢?马尔库塞认为是“自由”,又是“自由”。而“发达工业社会最显著的特征是它有效地窒息了那些要求自由的需要”[27]马尔库塞尖锐的指出:“决定人类自由程度的决定性因数,不是提供个人选择的范围,而是个人选择的是什么和实际选择的是什么。…在大量的商品和服务设施中进行的自由选择就并不意味着自由。何况个人自发地重复强加的需要并不说明他的意志自由,而只能证明控制的有效性”[28],且不说“在超出动物的水准之上,一个自由而合理的社会中的生活必需品,也不同于一个不合理不自由的社会中的社会必需品,不同于为了该社会而产生的生活必需品”。[29]就是说在发达的工业社会里,生产生活必需品也是受到控制的,是为了维护现存社会的。所以,即便是基本生活需要也不是真实的需要,不是人们自由选择的需要。这样的自由需要也是一种需要的商品化的自由需要。所以,马尔库塞说:“在一个压抑性总体的统治下,自由可以成为一种强有力的统治工具,个人可以进行选择的范围,不是决定人类自由的程度,而是决定个人选择什么和实际上选择什么的根本因素。何况个人自发地再生被强加自己的需求,并不能建立自主权;它仅仅证明这些控制的效率性。”
马尔库塞进一步指出:需求的商品化就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描写的工人与劳动商品的异化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表现。他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早期,由于生产力不很发达,劳动异化的表现在资本家无偿的占有工人的劳动产。在当今发达的资本主义阶段,资本家通过工人的劳动产品使工人成为自己商品的奴隶,这两个阶段表现形式不相同,但实质是一样的。都说明了劳动者“贯注到对象中去的生命作为敌人的和异己的力量同他相对抗”[30]。但后阶段的异化程度远远大于前阶段的异化程度。在这个需求商品化的阶段中,“产品向人们灌输思想,左右人们的行动”。“富裕社会里的居民任然是同中世纪被暴力禁闭在监狱的人们一样”,这有力的说明了,当下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是加深了,而不是减轻了。可是由于利益的“一体化”,无产阶级完全丧失了“阶级意识”,异化不觉得是异化,痛苦不觉得是痛苦,人与人之间已经到达麻木不仁的地步,一切的原因在于劳动本身的异化,“人成为了劳动的工具”
马尔库塞把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批判变成了对劳动本身的批判。他说:“必须把劳动本身当作人的本质的真正表述和实现来把握。”[31]人的幸福在于人的本质的实现,人的本质的实现在于“自由自觉”的一样一种劳动,即劳动是一种消遣活动;又由于人的本质是爱欲,所以劳动本质上应该是释放爱欲这种快乐的活动。因为“这种欢乐必然起源于真正行动着的整个身体,起源于正活跃起来的爱欲器官,换句话说,这必然是一种爱欲发泄的欢乐”。在虚假需求下的人们是“他有病,却把自己的病当成健康”。资本主义的劳动是一种“痛苦的和不幸的劳动”。是“劳动者自己的肉体的和精神的能力”“掉转头来反对他自身的、不依赖于他的,不属于他的活动”,是一种“动物的东西成为了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32]的劳动,突出的表现在一下三个方面:
首先,真正意义上的劳动把人当成目的,是对人的肯定,无论是体力的还是劳动力。而异化劳动把人当成工具,通过机械化、自动化,不断使人丧失自主性和创造性,是一种否定人的活动。马尔库塞说,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过程里,“使整个的人——肉体和灵魂——都变成了一部机器。或者甚至只是一部机器的一部分,不是积极的,就是消极的,不是生产性的,就是接受性的,在他的工作时间里和业务时间里为这一制度效力。技术上的劳动分工使人本身只起着一部分功能,则受着资本主义过程的协调。”[33]所以在劳动中“并不能满足劳动者自己的功能、冲动和需求,”相反,它使劳动者“肉体受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34]使人只能从事一种“单调而无聊的”、“翻来覆去的动作”,“只是履行一种预订的功能”。
其次,由于异化劳动把人当人工具,所以,劳动不是需要的满足,而是满足劳动以外的其他各种需要的手段,这种需要不是一种人本身的需要,而是资本无限增殖的需要。所以,劳动不是“消遣”,而只是“干活”,这是一种“外在劳动”,劳动不属于劳动者本人,是一种“劳动者自身的丧失”的劳动。在劳动者眼里,他想的不是自身价值的实现,自身真是的需要,而是想到如何获得更多的商品,然后更多的消费,为消费而消费。马克思认为劳动“不是满足劳动的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需要以外的需要的一种手段”。[35],马尔库塞也同样认为现在人们都为力图获得更多的物质财富和为获得舒适而有新奇的实物这样一种愿望所推动着去劳動。这样,人们的劳动不再是自身的劳动,不再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不再是发泄爱欲的劳动,而是一种“外在的劳动”,“劳动者自身消失”的劳动。这也是“物质丰富、精神痛苦”的原因所在。
再次,真实的劳动是一种“自觉自愿”的活动,而异化劳动是一种强迫人的活动。这种强迫不是象早期资本主义时代那样通过暴力,而现在是通过“创造虚假的需求”来使人们不自觉的从事着异化的强迫的劳动。这种虚假需求“是有严酷的必然性和无情的力量强加给人的”[36]。在当下资本主义文化娱乐的环境下,“任何人,即使是身居高位的人,都显得软弱无力,除了出去劳动之外,别无其他选择”。这跟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说“劳动的异化性的一个明显的表现是,只要对劳动的肉体强制或其他强制一消失,人们就会像逃避鼠疫一样地逃避劳动”[37]表达同样的意思。由“肉体强制”转变为“创造虚假的需求”的强制,马尔库塞认为这是一种新的强制。马尔库塞对劳动工具化的判断,必然得出,现在的异化劳动是人的整个生命活动的异化,这种异化已经表现在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界之间处于尖锐的冲突之中。
马尔库塞象国民经济学家一样,认为人性是自私的,同样遵循着霍布斯的“丛林法则”原则。只不过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这种自私原则更加深入,更加的残酷,更加的激励。到了“非置于对方于死地而不可”的地步。同时,马尔库塞还吸收了弗洛伊德的“生的本能”与“死的本能”相互对抗的本能结构理论,说明这两种本能是根植于人的本质爱欲之中。他认为弗洛伊德为人类的自私原则找到了生物基础,但仅仅这是这个生物学基础作为说明人的异化是不够的,异化劳动的产生还有它的社会基础,就是当下的资本主义制度。在现在的资本主义社会里,虽然人们享受着高度的物质文明,而人们的精神状态却是被孤独、恐惧、自卑、甚至是绝望所笼罩着,人与人的尖锐对立通过人与自然的对立这种另外一种方式表现出来。“开发自然”实质是“破坏自然”、“盘剥自然”就是使自然成为“商品化的自然界,被污染了的自然界,军事化了的自然界”[38]。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的一样,“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體”[39]。马尔库塞同样说到,自然界“不仅仅是一种材料,不仅仅是一种有机物或无机物,而是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力,是主体——客体”。[65]自然景色“本来就是人的性本能的天然空间,安宁、幸福和美的感官世界,避开和抵挡资本的权力,避开和抵挡交换价值的权力,没有价值作用的世界——一句话,就是心满意足”[41]。可是异化劳动,造就了异化的世界,包括异化的自然界,这样“缩小了人的生存环境。这样的自然界,使人不能从环境中得到性本能的净化,使人不能在自然界中发现自己”[42]。结果是“空气和水污染,噪声和商业对空旷的自然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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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侵占,这三大公害是奴役和压迫的物质力量”[43]。
马尔库塞主要从以上三个方面说明了“物质丰富,精神痛苦”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异化现状。在马尔库塞看来,现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之所以如此的严重,从劳动异化到人的全面的异化与科学技术的异化是分不开的。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不再是马克思说的起着解放社会革命作用的生产力了,而是一种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统治的工具。
注释:
[1]哈贝马斯:《对H.马尔库塞的答复》,转引自《法兰克福学派研究》,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第268页。
[2]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8页。
[3]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36页。
[4]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972年英文版,第4页。
[5]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3页。
[6]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35页。
[7]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9页。
[8]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20页。
[9]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4页。
[10]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4-26页。
[11]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7页。
[12]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9页。
[13]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30-31页。
[14]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32页。
[15] Herbert .Marcuse, Negation: Essays in Critical Theory,Boston,1969,p.95.
[16]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伦敦1956年英文版,“导言”第18页。
[17]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52页。
[18]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60页。
[19]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57页。
[20]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58页。
[21]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53页。
[22]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55页。
[23]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3页。
[24]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5页。
[25]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6页。
[26]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13页。
[27]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8页。
[28]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8—9页。
[29]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4年英文版,第216页。
[30]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5页。
[31]马尔库塞:《批判哲学研究》,波士顿1972年英文版,第12页。
[3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5页。
[33]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7972英文版,第14页
[34]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 伦敦1965年版英文版,第220页。
[3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1979年版,第94页。
[36]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 伦敦1965年版英文版,第13页。
[37]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7页。
[38]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伦敦1965年版英文版,第60页。
[3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5页。
[40]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972年版英文版,第65页。
[41]马尔库塞:《当代工业社会的攻击性》,转引自《法兰克福学派论著选辑》(上卷),商务印书馆1998年版,第453页。
[42]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972年版英文版,第60页。
[43]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972年版英文版,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