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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一座孤岛

2016-05-27卡门

伴侣 2016年4期
关键词:淡季海鸟孤岛

卡门

他转过身去,留给我他不算宽阔,但曾经背负我在海边的后背。我伸手去触摸,那温度让我眷恋……我明白,苏锦是一座海鸟停靠的孤岛,注定不会只属于某一只。而我也终将迁徙回去。

我不知道一个人孤单久了会不会上瘾,但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肯定会生厌,正如我跟苏锦。我不怀疑世界末日来临时他会紧抱着我,更不会怀疑我俩存活在孤岛上会相依为命,但世界不会顷刻毁灭,而这座岛照例是要度过淡季的。那么,我们呢?

听得到东南季风在窗边呼啸,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听得到我自己缓慢的心跳,这灌满黑色的房间压抑着脑神经。我躺着,盯着天花板,眨着眼睛,试图寻觅一个出口,为我们的感情,困在这座孤岛的感情。

我转身,然而看到的依然是他熟悉的肩背,不算宽大却厚实的背。我伸手,却无法触及,曾经背负着我在海边狂奔的后背此刻遥不可及。双人床,中间却隔着一片海。

一、孤岛

拖着行李箱从内陆到海滨的小岛,疲惫而新奇。是苏锦到机场接的我。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桑兰,你来,我去接你。”他的声音是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听了很心安。于是,我不自主地边点头边愉悦地答应。

苏锦是这座岛上一家客栈的老板,网上订了他的房间后有了联系。越聊越发现,我们是那么投机。

出航站楼的那一刻,瞬间被海边湿润的空气包围,深深吸一口气,浑身的细胞都开始活跃。“桑兰,桑兰,在这里了!”身着白衬衣,军绿色大短裤的男子朝我招手,“嗨,苏锦!”他腼腆地笑,轻轻地点头。“我帮你拿行李。”

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安顿好一切,坐上他的车,驶向那家不远的客栈。他摇下车窗,温润的海风灌进车里,吹乱了我的长发。“抱歉,风有些大,需要关窗户吗?”“哈哈,不需要!”

他看我像孩子似的兴奋,一脸宽容的微笑。“桑兰,你看那边是棕榈树,左边的那几棵树是香蕉树哦!都可以看到青绿色的小香蕉呢……”“真的啊?吃了那么多香蕉,终于知道它们怎么结出来的了!”

一路上就这么兴奋地像小朋友似的聊着,安顿好我,苏锦说现在是这个岛的淡季基本没什么游客,他后面有的是闲工夫陪我溜达,让我先好好休息。

清晨鸟叫声吵醒了美梦,刚睁开眼睛,苏锦敲门,“桑兰,起床啦!吃完早餐我带你去海边走走……”不等他说完,我兴奋地跳起来,鞋也不穿地奔去开门,“好呀!好呀!”

苏锦先是一惊,继而傻笑一下,转过头去,“桑兰,你,你先洗漱换衣服……”我错愕,低头才意识到我穿的是夏季凉薄的睡裙“啊~”大叫着转身逃窜,用力地关上门,只听苏锦夸张的笑声在整个客栈回荡。

人跟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相伴十几年都不会想要跟他谈天说地,更别说欢声笑语地一起游玩。而有些人则是相见恨晚,仿佛攒了十几年的话只为向他倾诉。恰巧,苏锦是属于后者的。

于是,他这个几乎从未离开过这座孤岛的当地人,成了我的私人导游。他带我欢快地游玩,我俩嬉笑一如孩童。

漫步在海边,海风轻轻撩拨着头发,感受细沙在脚底温柔地延伸开来,潮水裹挟着贝壳冲上岸,亲吻着脚丫,我说真心羡慕生于斯长于斯的苏锦。回头冲拿着相机的苏锦笑,他却眉头微蹙,“我只是一座孤岛而已。”

二、海鸟

果真是淡季,苏锦的客栈几乎是空的,除了我以及另一个退休后四处旅居的老伯。自然,苏锦整日无所事事,带着我把整个岛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去环岛路骑自行车,去当地的酒吧听民谣,去洪厝吃海蛎煎……日子从未如此轻,轻得飘飘然似梦似幻。日子也从未如此重,重得连呼吸都困难。

我把这些告诉苏锦,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你这是患得患失的节奏啊!姑娘,这样的日子只要你想可以继续下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严肃地注视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不自觉地靠近,苏锦坏笑一下,“桑兰,从见你从航站楼走出的那一刻我就沦陷了……”后来,他说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而他的眉眼都带着甜甜的笑。

当他抱着我在海边晒太阳的时候,总喜欢在我耳边呢喃,“桑兰,你是一只海鸟,闯入了这座孤岛。”

苏锦是对的。我确实是一只海鸟,从一个地方逃离至这座孤岛,企图忘掉过去。

苏锦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桑兰,你在想什么呢?”我总是不知如何作答,总是笑笑,然后轻轻拥住他。我的过去苏锦只能无可奈何,他可以指教余生,可以一起活在当下,但唯独过去。

我以为,同理,苏锦的过去我无可奈何,但当下跟未来都是可以参与其中的。然而,事与愿违的事情遍地都是。孤岛跟海鸟的未来写满了未知。

所有的热闹与喧哗终究要归于平淡,而再炽热的感情总归要降温的。道理都懂,但这个过程是那么的不美好,甚至带着让人难过的忧伤。淡季就要过去了。春天,海边渐渐有了人群,有了烟花,以及说笑着的情侣。苏锦忙了起来,他不再关心身边的海鸟在想什么。

时间,时间总是最严酷的考验。

三、断舍离

整个春天苏锦都在忙碌着,而我陪着他一起忙碌。繁忙而又充实,只是夜晚来临时我们再也没有了交谈的心情,背对背,入睡。

我有时一个人在海边流浪,对,就是流浪。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啊走,走到双脚麻木,走到整个人觉得疲乏。期望苏锦会在岸边等待我回归,但期望总是落空。苏锦此刻会做什么呢?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跟经常给客栈供应海鲜的渔民一起大声地闲聊,而手边总是有空了的酒瓶。

每当此时我总是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我跟渔民似乎是分隔在两个世界。事实上,这座孤岛是完整的一个世界,而唯独我 是外来者的身份,苏锦并未帮助我改变这样的现状。每当有当地人来访,苏锦总是笑着告诉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他要陪客人。

只好转身离开,带着一颗装满失落的心。

终于,初夏的一天,苏锦在灰蒙蒙的清晨去机场接来了一个姑娘,另一只海鸟。苏锦安顿好她,清晨兴致勃勃地带她去海边,尝遍了岛上的各种美食。当他俩在客栈小客厅不大的沙发上并排坐着畅聊到深夜,我失眠了。

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听着似曾相识的言语,以及似曾相识的欢笑声,甚至连那个女孩的样子都跟我有些相似。那么,我对苏锦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成百上千来岛上游玩的傻姑娘中的一个?

来岛上的人越来越多,苏锦越来越忙,而他繁忙的客栈似乎没有容我插手的地方。他总是说“桑兰,这儿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去海边走走吧!”

仿佛海边才是我的归宿,仿佛我是属于那片海的,苏锦只是暂时收留我而已。而他这段时日收留了更多的姑娘。终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问苏锦我跟别的姑娘是不是都一样?苏锦说我是太过患得患失。他说他不能向我保证什么,毕竟他的忠诚只是献给爱情的。而爱情从来都不是只存在于某一个人身上。

说完,他转过身去,留给我他不算宽阔,但曾经背负我在海边的后背。我伸手去触摸,那温度让我眷恋。

我以为只要尽力去争取,爱情是可以被留住的。于是,我习惯了早早起床跟苏锦一起分担客栈的种种。我愿意跟他一起早起去接从航站楼出来的各色人物,愿意跟供应海鲜的渔民用不流利的当地话交流,愿意拿起酒瓶咽下并不喜欢的啤酒……事实上,爱情从来都不是能够争取来的。它自然而然地发生,又自然而然地结束。

只是,身处爱情之中的人总有一方是领悟力比较差的。而在我和苏锦的爱情中,我是领悟力差的一方。就在我还全心全力挽救垂死挣扎的爱情时,苏锦告诉我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姑娘。

我以为我会歇斯底里或者至少哭得地动山摇,但都没有。我的泪腺突然之间不工作了,同样不工作的还有大脑。无法思考。

苏锦看着我,还是那双眼睛,同样的眉眼,在我面前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甜蜜。我了然,牵牵嘴角,虽然笑比哭更难看,但我还是笑了。

坐上返航的飞机,当飞机穿过铅色的厚重云层,九千米高空,眼睛邂逅了金色的阳光。原来,只要高度达到了,从阴云密布转换万丈光芒并不是不可能的。

困在灰色的小情绪里也只是自己境界不够高而已。想到此嘴角不由上扬,尽管幅度带着苦涩的味道。叹口气,微闭着眼睛,然而一个熟悉而今陌生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释然。苏锦是一座海鸟停靠的孤岛,注定不会只属于某一只。而我也将迁徙回去。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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