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头换面的“大棒”

窦超

美军自从在2010年版《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正式提出“空海一体战”以来，这一作战概念就成为了关注的焦点之一。不过，这一概念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特别是在美军内部也同样如此。2012年1月，美军提出了比“空海一体战”更高层次的“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开始将应对所谓的“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作为包括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内的各军种的共同任务。由于空海一体战是以美军海军和空军为作战主体的，而且是以海空战场为主战场的，而作为历史上地面作战的主力，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并没有在这一概念中获得相应的地位。这也就意味着，这两大军种在争取预算方面处于严重的劣势地位。这种情况是这两个具有悠久历史传统和现实作用的军种所不能接受的。他们经过一段时间酝酿，趁着“联合作战进入概念”的提出抛出了自己的作战概念——“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以此作为对海军和空军的“反击”。

2015年1月8日，美军参联会联合参谋部主任、空军中将大卫·高德费恩签发备忘录，将“空海一体战”概念更名为“全球公域进入与机动联合概念”（亦有资料将其翻译为“进入全球公域并在其中机动的联合概念”），从而宣告了“空海一体战”概念的消亡。这一曾经引起国内媒体和军界极大关注的概念，仅仅实行不到5年就寿终就寝，其发展和消亡的过程实际上与美军联合作战的发展和其内部军种利益争夺，以及国际环境的制约有着非常大的关系。本文将对与空海一体战有关的作战概念新发展做一简述，从中可以了解美军联合作战和相关作战概念的一些内在规律。

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

在对这一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提出的作战概念进行探讨之前，有两个问题需要首先做一下说明。首先是关于“进入”和“介入”的区别。在我国媒体甚至学术界谈到空海一体战时，都大量使用了美国人提出的“反进入/区域拒止”或“反介入/区域拒止”的字眼。从表面上看，这两者只有一字之差，但其内涵是有很大区别的。从字面上理解，进入是指人、某种物体或力量从一个空间或领域外部进到其内部的过程，而介入则是指插手某件事情，两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从政治或军事角度来说，介入更多的是从政治角度出发，可以使用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政治、外交、经济、舆论等手段进行干预。而进入在美军军语中是一个正式用语，称为“进入行动”，其内涵指的是“美军在国外应急行动中所采取的早期行动，目的是打击‘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并在岸上/岛上集结足够的军队已达成后续的军事目标”。美军有时也使用“作战进入”一词，其内涵是指“美国向海外战区投送军事力量，确保自由开展军事行动，从而完成指定任务的能力”。这两个概念的基本内涵实际上是相同的，即指美军进入海外战区集结必要的力量的过程，以为进一步开展下一步军事行动准备必要的条件。美军在提到这类词汇时，都使用进入一词，比如“联合作战进入”概念等。作为一个作战概念，空海一体战所要应对的无疑是对方的军事力量，自身动用的也是军事力量。因此，在谈到“反进入/区域拒止”是应该使用“进入”一词，而不应该使用“介入”一词，这是我们的媒体和一些资料中在严谨方面需要注意的一个地方。

第二个问题是，“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提出的时间要比更高层次的“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晚2个月，而本文之所以将其放在前面加以介绍，是因为这一概念与空海一体战一样，是一个在层次上低于后者的子概念，一定程度上讲是被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用来对抗空海一体战的。先了解这一概念，有助于对“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有更好的理解。

空海一体战提出并成为美军高层正式确认的作战概念后，不仅意味着海军和空军得到了进一步的重视，也意味着伴随着这一概念所引申出的一系列新型武器装备发展计划必然以海空装备为重点。而这无疑将导致大量本来就因为财政紧缩而显得捉襟见肘的军事预算流到海军和空军手中，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因此感到了空前的危机感。要想在预算之争中获得优势，在美国的政治体制下，炒作一个适合自己军种任务的作战概念或作战对象是很好的办法。尽管“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的提出要比空海一体战晚了2年时间，但可以想见，这一概念的酝酿恐怕在空海一体战一经提出就开始了。与美国人的行事方式和“空海一体战”概念相同的是，“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首先要提到自己所面临的“严重威胁”。在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能力整合中心和海军陆战队作战发展司令部联合公布的《“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概念》文件中，这两个军种认为未来的“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将变得更为复杂和难以应对。首先，从低端到高端武器及其相关技术的扩散，将使更多国家及其代理人组织以及非国家行为体拥有挑战美国的能力，美军面临的威胁进一步增大。其次，美国的政治透明及相关信息的快速传播，使得美军的作战进入行动难以达成突然性。再次，沿海城市人口迅猛增长，作战对象逐渐混迹于普通民众之中，加大了美军作战进入的难度。第四，未来的作战对象将会加强与美国在太空、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等全球公域中的争夺，降低了美国在这些领域的优势，使得美军的作战环境更为复杂。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美军认为“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将是美军联合部队兵力投送和行动自由的主要障碍，而克服这一威胁也就成为未来美军面临的十大重点任务之一。

根据更高层次的“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反进入/区域拒止”是由“反进入”和“区域拒止”两部分组成的。前者是指敌方使用远程作战力量，阻止美军进入作战区域，主要作战力量包括中远程导弹、远程侦察监视系统、软硬杀伤性反卫星武器、潜艇、网络攻击力量和特种作战部队。而击败这种威胁，就必须以海军和空军为主实施相对应的空中、海上、太空和网络空间作战。后者则是指敌方通常使用相对近程的作战力量，阻止美军在战区内自由机动，主要作战力量包括防空系统、近程反舰导弹、生化武器、电子攻击系统、地雷、水雷、地面机动部队以及包括无人机、无人潜航器在内的无人作战系统。从这两种“威胁”的特点来看，空海一体战主要是以海军和空军联合应对“反进入”威胁，而“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主要是针对“区域拒止”威胁，主要作战力量为陆军和海军陆战队。

在作战背景方面，“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认为对手将可能采取把复杂的武器系统隐藏在人口密度很大的沿海城市之中，以躲避美军的远程火力打击；放弃并瘫痪机场与港口，以此降低美军登陆时上陆和集结兵力的速度；与美军争夺空中和海上优势等。这样一来，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将会“打头阵”，通过人力情报和沿海机动地面作战力量，并与其他部队联合作战，消除上述“区域拒止”威胁。笔者对这一说法表示怀疑，在没有夺取制空权和制海权之前，美军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是否有勇气投入大量地面部队进入战区是非常令人怀疑的。

“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提出，要击败对手的“区域拒止”威胁，就要依靠海军陆战队和陆军所提供的沿海和陆上机动作战力量，进入敌方领域，定位并击毁其“区域拒止”能力，为联合作战行动提供作战进入条件。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概念之所以将海军陆战队提供的沿海机动作战力量放在陆军提供的陆上机动作战力量前面，是因为“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所适用的作战区域被聚焦在大陆的沿海地区或岛屿之上，而海军陆战队无疑是进行登陆作战的“急先锋”。如果这一概念被改为适用于纯陆上作战领域，那么美国陆军自然非常高兴，海军陆战队则恐怕就不会有兴趣参加这一概念的制定和提倡了。为了达到消除“区域拒止”威胁的目的，概念提出了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需要具备的4种能力，即“登陆——打击——抢占——投送”。“登陆”能力强调通过多个位置分散、地形不利、出敌意外的突防点和登陆区进行兵力的同步投送并维持机动部队的开进，绕开敌方的防御系统和难以逾越的天然障碍物，实际上仍然是强调传统的登陆作战中的突然性、快速性原则。“打击”能力强调在陆上、海上、空中和网络空间等领域及时定位、捕获、压制和摧毁敌方上述领域内的作战力量，形成“跨领域协同增效”（“跨领域协同增效”是指充分使用陆、海、空、天、网这五个领域的作战力量，形成优势互补，产生整体效能大于各部分之和的效果。有时这一概念也指军队与相关部门之间进行合作，以达成更高的作战效能和作战效果），以打击敌防空反导、反舰、制导火箭、火炮、迫击炮和导弹等武器系统以及机动部队。“抢占”能力强调机动部队快速占领关键地区，使敌方难以进入，以为己方后续部队的进入行动创造条件。“投送”能力则强调快速投送后续部队，尽量减少部队接收、集结、前出和整合环节，并减少对当地基础设施的依赖。

为达到上述目的，“跨领域协同增效”还提出了一些辅助作战思想。第一，充分利用海洋这一机动空间。美国海军控制着绝大部分的公海海域和关键性海上通道，这就为美国海军陆战队和陆军利用海洋进行广泛机动和出其不意的登陆提供了条件。在作战进入行动开始后，作为登陆作战先头部队的海军陆战队空地特遣部队将依据“由舰到目标机动”的概念（这一概念是指在难以实现进入的背景下，将部队、装备和补给按登陆部队机动作战需要的队形在预定时间内送到预定地点的行动），将海洋视为机动空间，利用自己的主动权和机动性，避开敌方坚固的防御地带，从海上发起攻击，之后在陆军的支援下实施可持续远征作战，直至后续部队抵达为止。

第二，整合特种部队和常规部队的作战能力，以充分有效地支援部队的作战进入行动。特种部队一般都是美军作战时率先进入战区的作战力量，而美军特种作战部队的主体力量就编在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之中。充分利用这一有利条件是发挥这两个军种在应对“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时作用的重要措施。美军认为，率先进入“反进入/区域拒止”作战环境的最有价值的作战力量包括潜艇、远程隐身飞机、网络战部队、基于空间的侦察监视力量和特种部队。这些作战力量中除了特种部队外，主要隶属于海军和空军，这也就凸显了特种部队在“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中的重要地位。美军认为，在对抗“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的作战中，特种部队可以作为最可靠的地面进攻部队，在战役发起前进行为常规部队开展战场准备和特种侦察任务。战役发起后，他们可以最早进入战区，搭乘隐身飞机等输送工具渗透进入战区，致盲或摧毁敌方的C3ISR系统，为其他作战力量打开突破口。特种部队还可以协助其他作战力量进行网络战和电子战，深入战区寻找并接入敌方深埋地下的光缆，以此进入敌方独立并隔离的网络系统。此外，特种部队还可以进行非常规战、外国内部防卫和安全援助行动，以此增强盟友的作战信心并支援其相应的作战行动。

第三，强调从中间整备基地开始作战。“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曾提出，地理因素可能是作战进入所面临的最主要的挑战。一般来说，距离与战斗力成反比，因此中间整备基地在美军的作战行动中就占有了极其重要的地位。在当今世界上，美国具备无与伦比的结盟能力和众多的海外军事基地，这就为美军提供了众多的可以利用的中间整备基地，为其从此类基地开始作战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第四，实施机载诸兵种联合作战力量的垂直机动，这一思想实际上就是垂直登陆作战的翻版。“机载垂直机动”作战概念是美国陆军和空军于2009年1月共同制定的，其内涵是指在不需依托固定机场、简易机场或准备好的空降场的情况下，将中型装甲部队（即美国陆军的“斯特赖克”旅）机动和垂直机降到目标区域。如果将这一概念的内涵与“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相结合，也就是说，美国陆军和空军将采取垂直机降方式将陆军的中型装甲部队投送到沿海地区，以快速增援已经上陆的海军陆战队。美军将这一方式视为作战进入的赋能器，可以快速增加地面部队着陆区的数量，从而干扰和抵消敌方的防御系统。

第五，进入偏远地区并实施作战。美军强调，远征部队必须能够在偏远地区环境下保持初始作战能力，在不依靠当地基础设施的条件下实现部队的自给自足。偏远地区意味着缺少美军可以利用的机场和港口等设施，但同时也意味着敌方在这一地区的防御力量比较薄弱，因此是美军极力想利用的地区。缺少基础设施，使得美军难以保持长久、充足的后勤保障行动，可能对其后续作战行动造成严重影响。美军地面部队正在进行积极转型，以提高岸上持续作战能力。但笔者认为，一贯依赖强大火力和充足后勤支援的美军地面部队，这一方面的努力在短时间内还难以达到其预想的效果。

第六，降低部队的脆弱性。美军认为，在作战进入行动的初期，美军部队的脆弱性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潜在敌方拥有了更多的致命性更强、命中精度更高的武器，使得美军部队很容易遭到战场遮断的影响，造成与后续部队的联系被切断。其次，美军部队对于后勤资源的大量需求和对能源的巨大消耗，也大大增加了其脆弱性。美军地面部队必须变得更加机动、灵活和高效，才能应对这样的威胁。

第七，强调争夺信息主导权。在信息时代的军事行动中，信息主导权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要求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作战进入初期就必须要掌握准确的信息，通过在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领域中保持行动自由来争夺信息主导权。

从总体上来看，“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是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提出的针对空海一体战的对应概念，以此彰显自己所独有的作战能力，以及在应对“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中的作用。然而，该概念主要针对的“区域拒止”威胁实际上要排在“反进入”威胁之后，这与以前我们所常说的登陆作战要首先夺取战区制空权和制海权（现在还要加上制信息权）是一样的。因此，单靠这一概念，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比较困难的。他们的作用必须要放在各军种联合作战的更大范畴内，才能得到较好的彰显。

联合作战进入

在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抛出“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之前2个月，即2012年1月17日，美国国防部公布了《联合作战进入概念》（1.0版）文件。从公布概念的层级上来看，“联合作战进入”概念的层次无疑是非常高的，可以说是针对美军全部军种的作战进入问题所提出的纲领性文件。这一文件和相关概念的提出，无疑鼓舞了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促使其很快推出了“达成并维持（作战）进入”概念，并且对3年后“空海一体战”更名为“全球公域进入与机动联合概念”起到了重要的铺垫作用。

对于美军作战进入环境所受到的“威胁”，“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做出了与“空海一体战”相似的估计。该概念对未来作战环境的估计主要来源于美军2010年版的《联合作战环境》文件。该文件认为，未来的联合作战环境将呈现出复杂性、模糊性和突变性的特点，有三大趋势将会给美军的作战进入能力带来不利影响。首先，远程高精度武器系统的扩散，使得美军前沿部署的作战力量面临很大的风险，甚至其后方的人员、装备和补给物资也不再安全。其次，在当今美国综合国力开始呈现下降趋势的情况下，美军所能使用的海外基地数量呈现出减少的趋势，一些盟友国家是否与美国站在一起的态度也难以令美国满意。再次，网络空间和太空已经成为敌对双方激烈角逐的重要领域，一旦遭到敌方利用和破坏，美军就无法依赖其赋能作用，作战进入必然受到极大影响。

《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指出，“能否继续保持‘作战进入能力，可能是今后几十年美军面临的最严峻挑战。”接着，该文件指出，“未来的对手，不管是国家还是非国家行为体，都把采取反进入/区域拒止战略来对付美国作为制胜之道”。这一战略包括的具体内容如下：“冲突前的长期塑造行动，包括信息行动，旨在增强地区影响力，建立地区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鼓励地区行为体阻止美国创造方便美军进入的政治条件；通过灾难性袭击或运用基于损耗、造成实质性伤亡的方式，使美国付出大大超过其所愿意承受的代价；创造尽量大的战略战役纵深，以便在纵深空间造成美军人员伤亡，甚至在美军出发地或抵达港搞破坏，以阻止美军部署；使用导弹、特种作战部队或非正规作战部队，甚至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攻击美军前沿基地；运用远程能力（包括太空和网络空间能力），攻击美国的指挥控制和通信设施；在交通线的固定点或易受攻击的咽喉部位，打击美军后勤分发行动，或者通过网络攻击破坏美军后勤指挥控制系统；综合使用反进入和区域拒止能力，以争取局部空中、海上优势以及陆上机动自由。”

作为应对上述“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的核心思想，“跨领域协同增效”提供了美军对于这一问题的解决办法。《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指出，“为了迎接上述挑战，未来联合部队需要建立和利用跨领域协同，即通过不同领域的能力形成互补，而不是简单叠加不同领域的能力，使各领域之间互补增效，从而在多个领域建立优势，获得完成任务所需要的行动自由”。相对于以前的联合作战思想，“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更为注重跨领域及在更低作战层级的行动和能力上更大程度的整合。也就是说，在以往联合作战思想中加强军种间和战役层次上的相互支援能力和联合作战能力，向强调更低层次特别是战术层次上的联合作战发展，甚至可能针对特定的具体威胁，组建由不同军种人员组成的联合战术分队遂行作战任务。对此，《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强调，“进行融合以取得跨域协同的部队层级，其范围从军种组成部队（如保护前方空军基地以扩大空军的打击范围的空军或两栖部队）到低层级战术单位（如相互合作打击某一反进入系统的单个空中、海上、太空、网络和陆基力量）”。同时，这种协同的应用范围也非常广泛。美军认为，协同增效不仅使用于正被部署到战场、从外向内打击敌方“反进入”系统的联合部队，也适合于已经部署到战场、由内向外打击对手的前沿部署部队。协同也不局限于美军自身内部，而是同样运用于美军联合部队与外国军事伙伴之间的融合，“联合部队必须能够与这些伙伴协同融合”。与空海一体战强调对手是中国和伊朗不同，“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淡化了特定作战对象，将关注重点从特定国家转向特定的领域和技术，既避免了前者容易引起对方反感的缺点，又具备了更高的宏观性和灵活性。

基于“跨领域协同增效”这一中心理念，“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提出了若干一般性原则，以此具体描述美军联合部队面临武力抵抗时实现作战进入的方式。这些原则具体如下：基于更广泛的任务需求实施作战进入，同时规划后续行动，减小作战进入的挑战；提前做好战区准备，使作战进入更加容易；考虑多种基地使用方案；在多条独立战线同时部署与作战，把握主动权；利用一个或多个领域优势，摧毁敌在其他领域的“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破坏敌侦察监视行动，同时保护己方行动；创造局部领域的安全区或优势通道，突破防御系统，并保持完成任务所需的优势；实施战略机动，直接打击关键作战目标；打击敌“反进入/区域拒止”纵深防御体系，不要从外围突破防御体系；充分利用欺骗行动、秘密行动和模糊行动，争取出其不意，加大敌打击的难度；打击敌太空和网络空间力量，同时保护己方太空及网络空间资产。

基于上述原则，美军又确定了未来实现这些原则思想的必不可少的八大类共计30项作战能力。美军声称，这些作战能力将为“后续概念的发展、分析和试验提供基准”。第一大类作战能力为指挥控制能力，包括5条具体内容：保持主要作战指挥部与途中的受援/支援部队之间可靠的联通性和互操作性的能力；在弱化和/或严峻的通信环境下进行有效指挥控制的能力；根据一个通用数据库创建可共享、用户定义的作战视图，以使人了解多个领域（包括友军、敌军和中立方的态势）的态势感知能力；整合跨域行动，包括更低层级的行动，并完全融合太空和网络空间行动的能力；使用任务式指挥以使下级指挥官能够按照上级指挥官的意图独立指挥并在所需层级横向实施跨域整合的能力。

第二大类作战能力为情报能力，包括3条具体内容：“反进入”情况下，作战部队探测并应对敌方计算机网络攻击的能力；“反进入”情况下及时、准确融合跨域全源情报的能力；“反进入”情况下，在任何必要领域开发所有类别情报的能力。

第三大类作战能力为火力打击能力，包括4条具体内容：在复杂地形条件下，发现、定位、压制或瘫痪敌方“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同时具备提供所需的距离、精度、响应时间和可逆的、永久的效果，同时限制附带损伤的能力；利用跨领域情报实施探测、纵深打击以延迟、破坏或摧毁敌方系统的能力；对敌“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实施电子攻击和计算机网络攻击的能力；拦截向作战区域部署的敌方部队和物资的能力。

第四大类作战能力为机动能力，包括5条具体内容：实施和支援沿空中和海上多条前进轴线进行战略距离作战机动的能力；在网络空间“机动”进入敌方数字网络的能力；实施途中对部署部队的指挥控制、任务计划、演练及集结的能力，包括人员和预置装备的集中；实施强行进入行动的能力，包括袭击行动和其他有限目标行动，以及发动持续地面作战行动；掩护联合机动分队前进路径的能力，以便这些部队能够渗入先进的“反进入”系统并以可接受的风险接近打击区域。

第五大类作战能力是防护能力，包括6条具体内容：击败敌目标定位系统的能力，包括其精确打击能力；提供远征型导弹防御的能力，以反击敌人精度更高、杀伤力更大和射程更远的“反进入/区域拒止”系统；防护及在必要时重组投送兵力所需的基地和其他基础设施（包括出发地域、装载港和卸载港以及中途集结基地）的能力；保护通过海上和空中部署的部队和补给的能力；保护友军太空力量，同时破坏敌人太空作战行动的能力；在“反进入”情况下，进行网络防御的能力。

第六大类作战能力是保障能力，包括3条具体内容：能够通过遍布全球的固定和移动基地，包括海上基地，部署、使用和保障部队；能够快速灵活地建立非标准保障机制，例如使用商业供应商及设施；能够实施计划、管理和整合承包商的保障能力，以便面对武装抵抗时获得作战进入能力。

第七大类作战能力为信息能力，包括1条具体内容：能够在战前、战中和战后向攸关方通报情况，施加影响，帮助实现作战进入。

第八大类作战能力为国际交流能力，包括3条具体内容：制定（与伙伴的）相互往来和共同合作的目标，以及分享确保进入及推进地区长期稳定的能力；能够获得基地使用权、航行权和飞越领空权，支持与地区伙伴签署协议；能够为区域伙伴提供训练、补给、装备等援助，提高其进入能力。

从上述作战能力可以看出，美军为了提高其作战进入能力，可以说是多层次、多手段并用，既有技术手段，也有政治、外交手段，还考虑到了利用非军事力量保障作战进入的问题。从这一思路上来说，“联合作战进入”概念与空海一体战的有关思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当今综合国力有所下降的情况下，美军并非对“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感到把握十足，他们也比较客观地意识到了这一概念在实施时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风险。美军认为，“最大的风险是联合部队不能实现本概念必不可少的协同”。这一担心实际上也是与概念的核心思想——“跨领域协同增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其他的主要风险还包括：第一，“联合作战进入”概念要求在敌方“反进入/区域拒止”武器对美军造成重大损失前，依靠自身的纵深精确打击对其进行压制，但这在概念所涉及的期限内可能还无法实现。也就是说，这样高的要求和占有绝对优势的技术装备，在短时间内很可能无法达到其预期的程度。第二，在后勤方面可能无法达到概念提出的要求。美军历史上的几乎全部作战行动都是在有较充足的后勤保障和稳固安全的后方支持下进行的，一旦面对拥有强大纵深精确打击能力的对手，美军对于自己的后勤保障能力也是心中无数。第三，在国防预算紧缩时期，“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在经济上可能难以支撑。在这方面，美军面临的困境实际上也与空海一体战是相类似的。

此外，美军还考虑目前国家政策可能不支持这样的作战需求。这个时代毕竟已经与当年的冷战时期完全不同，不大可能设想美国会不顾国力下滑而投入全力支持这样一个在现实中不一定用得上的作战概念。况且，与中国这样一个具备在所有军事领域与美国进行对抗能力的庞大国家交战（中国还是与美国有着巨额贸易往来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与其交战的政治、经济风险也是极为巨大的），其风险性和代价之高昂恐怕也是美国人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内森·弗雷尔在文章中也提到：“最高级别的冲突将是与中国这样的国家产生的冲突……从传统的军事观点看，这可能是最具致命性的作战环境，也是最不可能且最具冒险性的作战环境”。因此，内森建议要更为重视技术上能力更弱一些的对手，如伊朗。因为“美军主导的干涉可能不会遭遇高技术反进入威胁，但会遭遇一些在作战区域附近或内部存在的、不太先进但仍然致命的反进入能力”。

（未完待续）

（编辑/笔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