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四宗罪
2016-05-25钟瑜婷
钟瑜婷
没有所谓的一技之长,就靠刷脸——这是“网红”被主流社会吐口水的第一宗罪。清华大学心理发展中心讲师、北大心理学博士李松蔚认为,普遍来说,中国人对于靠脸吃饭、靠交际能力吃饭的女性都会赋予负面评价,就像以前说上海滩的交际花,以及当下对一些没有作品的女明星的讽刺。他觉得这多少跟中国人对外表的认知有关,“中国人向来会认为人的外表是不重要的,是‘皮相,要注重心灵美。但在实际生活中又恰好相反,非常看重外表。我们的行为是一套,一本正经所表达的价值观又是另一套。”
因为被污名化,行业内的人会反复强调——不是所有“网红”都跟“外围女”“海天盛筵”这些生活方式有关。“中国社会表面上很开放,但实际上还是对女性有某种隐含的道德规范。”李松蔚说, “很多男性就打心底不想跟那种女性魅力过强的女孩结婚。漂亮女孩在传统社会都是做妾的,正房要在道德上有楷模作用。所谓‘丑妻可以白头。中国人也追崇美女,但他知道上不了台面,觉得你就是‘卖肉的,在道德上持讽刺态度。”
“如果你是个‘正经女人,又长得漂亮,就很加分。如果你只是个漂亮女人,那大家就会觉得不正经。你要证明自己的努力就比较艰难。”
“网红”在大众眼里的第二宗罪跟网络有关。李松蔚观察,靠网络成名的人得到的社会评价都会偏低。“好像这群人就是靠一些段子,抖机灵啊、发发图片啊就可以火,不够有价值和技术含量。”
根据淘宝的数据,“网红”的粉丝多是29岁以下的女生,也就是90后为主。一些90后的受访者表示她们基本上不会在第一时间对“网红”这个词产生反感。根据整容医师张少白的临床经验,“锥子脸”的流行也多是在90后。如果这些数据没错,骂“网红”的人很可能跟“网红”的粉丝之间存在某种程度的代际差异。
“网红”的第三宗罪大概跟钱相关。中国经济在近30多年高速增长,90后购买力普遍比80后在20岁出头时要高。1991年出生的“网红”粉丝Christine告诉我们,她在“双11”花的钱是跟母亲要的,尽管她已经大学毕业了,这种现象并不少见。
反对者的感受是这些“网红”不劳而获——甚至上升到对社会贫富不均的极度愤慨。比如一篇报道将“网红”的生活跟女工做对比,引起很大反响,一位网友留言,“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对有些人而言,这些漂亮女孩赚了钱,能对社会有什么作为呢?
在李松蔚看来,90后对钱的敏感度比80后要低得多。比如她们会叫王思聪“老公”,“就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不是真正严肃意义上的‘老公”。但80后对经济收入是否正当化这件事相对更加敏感,“也更情绪化”。
按中山大学社会学与社会工作系副教授裴谕新的说法,“网红”年轻、注重外表、暴得大名、炫耀型消费,就与中国传统的“注重内涵”、不张扬个性、藏锋、循序渐进、尊崇权威相互违背。
李松蔚分析认为“90后恰好是价值观解构的一代,她们从小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一定正确的,或者一定有价值的”。正是因为90后价值观更多元,他们也更愿意买“网红”的产品。
第四宗罪或许是整容。人们说起“网红”就想到“锥子脸”。一位整形过的“网红”觉得有点委屈,“天生长得漂亮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 现在小姑娘肯定都是希望自己去变美。漂亮的人里面整过动过的人的比例一定比普通人多,对不对?要不然她怎么会变漂亮呢?这种风气你懂吗?有人是整完形以后她才成为‘网红的。也有可能她在当‘网红的时候一直整一直整。”
在女权主义者、广州新媒体女性网络召集人李思磐看来,“网红”们收着下巴,自拍成锥子脸,完全就是在迎合外界对女性的一种“病态的外表审查”。
有趣的是,在“网红”微博下面留言咒骂的,大多是女性。对此,北大新闻学院的青年教师王洪喆的理解是,“男性内心应该不会拒绝投射欲望,但女性完全可能是撕的心理。”当然,某些新闻客户端的评论上也可以看到非常多的男性在骂“网红”“婊子”。对此,裴谕新很反对,“‘婊子是对所有女性的污名。不管对何种女人冠以‘婊子的称呼,都是用性的抹黑来侮辱女性,都是非常粗鄙的性别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