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的鸡将要散养？

李程

2015年11月，英国每日邮报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麦当劳，世界上最大的快餐食品店，也是最大的鸡蛋购买商，宣布它会摆脱传统的圈养鸡蛋，在所有美国和加拿大麦当劳连锁店，售卖散养的鸡下的蛋。”

不只是麦当劳，其他主要的快餐店和一些跨国公司都紧随其后，包括肯德基、赛百味、星巴克、雀巢、沃尔玛都纷纷宣布将只收购散养鸡蛋。

这样，不管养鸡户们愿不愿意改变现在低成本的笼养模式，如果他们不想失去上述大客户，也只能选择散养模式了。

不过，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很矛盾的逻辑。我们知道，人类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去琢磨怎么样把鸡弄到笼子里，现在又要琢磨着怎么样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这种奇怪的逻辑是怎么样产生的呢？

笼子里的生命

其实，这样“倒退”发展的例子在生活中还不少见。比如在20世纪70年代，西方许多国家发生了逆城市化现象。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城市污染日益严重，为了追求更宜居的生活环境，会住在农村，在城市工作。再比如，人们发明了汽车代替累人的步行和骑行，但现在“都市夜行族”悄然兴起，就是为了摆脱对汽车的依赖，靠原始的步行达到锻炼的目的。

散养鸡越来越受热捧也与人们追求健康的生活方式有关。现在主流的养鸡模式是兴起于1920年左右的笼子养殖。这些小的金属笼子，不仅可以节约养殖空间，而且为自动化操作提供可能。养鸡户们可以通过自动化设备，统一喂食和调节温度，鸡蛋也可以通过自动化收集系统采集。正是这些笼子，使得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要知道人类食肉榜上第一名就是鸡，全世界每年有140亿只鸡的需求量。

不过，笼子模式带来了许多不可避免的问题。例如，由于鸡只能在笼子里站着，缺少运动，自身免疫力差，养鸡户会给鸡喂食大量的含有抗生素的药物。以肯德基和麦当劳曾经被爆的速成鸡为例，一只40克的小鸡，长成3斤多重的成年鸡，只需要40天，但地道的土鸡，需要至少4个月才能达到相同的体重。这期间的时间差，就靠含有抗生素的药物和含有激素的饲料弥补。

而且，把一个生命关在一个如此小的铁笼子里，以至于它都没法挪动翅膀或者在它短暂的生命中只能站着，这不可避免的引发了动物虐待问题。在西方，虐待动物是严重的道德伦理问题。

这样看来 ，圈养模式确实问题多多。不过，鸡散养的“倒退”发展模式，比逆城市化现象还要复杂得多。这种要求返回到前工业时代的鸡蛋生产模式，不仅丢弃了所有通过工业化所取得的成就，比如养鸡规模、较低的养殖成本和安全性，还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如何保证存活率？

首先养殖户们，需要面对的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存活率。

当一只鸡在笼子里长大时，它的免疫系统建立在与其他鸡有限的接触中，笼子也决定了啄食顺序。这种人为布置的安全生存环境，使得它们丧失了与环境对抗的能力。如果这时你把它们放入一个无笼子的房间里，它们可能会被其他在啄食顺序上先于它的鸡啄咬，它的身体也没法抵抗来自其他鸡群的细菌。

所以，对于那些从小生长于笼子里的鸡，不可能半路转变成散养的鸡，养鸡户们不得不从一代新的鸡着手，教会它怎么样在无笼环境里生存，以及适应过去它们在笼子里没有处理过的事情。

这其中，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将是鸡的“啄癖”。在这方面，鸡其实不是可训的，没有方法能够让它们友好交流。在大的群体里，它们会表现出严重的攻击倾向。当某只倒霉的小鸡被啄出血了的话，其他的鸡会更加频繁地啄它出血的地方，比如翅膀，肛门等等，造成小鸡死亡。在笼子里时，这些问题还好解决，因为鸡没有足够的空间去彼此接触，但在高密度的大规模的养殖房间里，在逼仄的环境下，这些鸡们会表现得更有攻击性。

成本上升

为了解决鸡斗问题，养鸡户需要花费双倍的时间创造更好的技术，设计出分层的散养房间。过去，一个养殖户只需要在一个笼养的鸡舍系统里投入50万美元，这个系统就可以持续15-20年。但现在如果要建立一个相同规模的新的散养鸡场，大概需要一个农场主400万美元。

这些新增加的成本，不仅仅是增加在新型的养鸡设备上。一旦新系统运行了，相比传统笼子养殖模式，效率会低很多，这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人力的投入和后勤保障。同时，如果你在传统的鸡舍里养了10万只，现在，同样面积的散养鸡厂可能只能养到1/3的鸡。这样，养鸡厂的面积必定需要一定的扩张，租金成本上也会大大提高。

所以，为了负担得起散养的成本，农民最有可能是减少养鸡规模，这也会减少产量。养鸡规模有限，风险提高，成本上升，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鸡肉和鸡蛋的市场价格提高。最终为此买单的将会是消费者。

散养标准不一

不过，在我们为上述问题担心时，另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散养标准其实并不一样。

散养鸡模式的开启，不像是政府主导的行为，会有明确的标准和体系。这些企业们家自发组织的生产活动，因为理解的不同，企业会有一套自己的散养标准。例如，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州，所有超市货架上的鸡蛋都要是散养的，但散养的标准仅仅是这些鸡能站着、转身，抖抖翅膀，但仍可以关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也并没有要求鸡们在户外活动。而麦当劳的标准，即所谓的大鸟笼系统，在这样的系统中，母鸡可以穿过开放的栅栏或者禽舍的某一区域自由移动，通过各种平台和斜道，直飞到鸡舍，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鸡们的游乐园。

所以，到最后，你所想象的一些鸡在绿色的田野里，自由自在的捕食虫子和天然谷物的场面可能不会出现，散养的鸡也可能并不会让鸡肉的营养价值有多大提升。但可靠的变化就是你将不得不为散养的鸡蛋付出更多的金钱。因为哪怕是鸡可以简单地挪个翅膀，也意味着需要更大的鸡笼，而且这一动作还会消耗掉鸡不少的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