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车事件

孙毛伟

一大早楼下的叫骂声就把林民吵醒了，一听就知道是二楼大余老婆的声音：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伤天害理啊！我们招谁惹谁了……林民翻身下床，穿衣下楼去看个究竟。

大余老婆站在她家的红色君威车旁不停地叫骂，大余一脸怒容站在一旁。君威车的引擎盖上有一条长长的新划痕，像一条蛇卧在一张丝绒床垫上。大余气恼地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早晨就这样了。

正说着，住二单元的一小伙走过来说：那边一辆车也被划了。林民和大余走过去，果然看到二单元门前的一辆黑色奥迪的引擎盖上也有一条明显的划痕。车是李局长家的。李局长老婆手哆嗦着在那条划痕处摩挲，伤心地要哭出来。她不会叫骂，只是不停地叨念：这车才买一个月，才买一个月啊……

林民转身向自家的车位跑去，围着他那辆白色雪弗兰车前前后后转了两圈，车身各部位都仔细看了一遍，并没发现一丝划痕，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林民信步上楼，还没走进家门，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冷，刚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李局和大余的车被划的事发生得太不是时候，也太不是地方。

林民和大余、李局在一个局工作。如果划车事件发生在别的时间，林民根本不会多想。可它偏偏发生在敏感期，一周前局里刚宣布了一批干部任免名单，林民志在必得的一个科长位子被竞争对手大余夺得。此前他一直认为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他都胜过同是副科长的大余和其它竞争对手，而大余却靠着和李局的关系铁生生把他挤掉了。林民对此自然耿耿于怀。

林民和李、余同住机关宿舍的二号楼，平时楼前只停着这三个家庭的三部车。现在李局和大余的车都被划伤，而他林民的车却安然无恙，他们二人特别是李局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是他在泄愤使坏呢？

这么一想林民就不安起来。他想应该找二人说说清楚，但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很可笑。人家又没说是你干的。要不就找机会在二人面前说说划车的事，狠狠声讨一下划车贼，又觉得这会给人欲盖弥彰的感觉。

如果不作任何解释，他又分明感觉到李局对他的怀疑是存在的。下午，他在办公楼走廊碰到了李局长。搁平时，李局都会点头或笑笑，和他说上一句半句话。可这回，李局既没点头也没微笑，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就过去了。林民觉得眼下的处境就像豆腐掉进了灰窝里吹不得也打不得，太难办了。

下班回家后，林民仍一筹莫展。老婆一苹问原由，他就把他的忧虑说了。可一苹却觉得很可笑，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是成年人，就是相互间有些意见，也不至于干那种小孩子干的事吧！林民说：不是我怎么想，是现在的人哪，你真猜不透他会怎么想？

一连几天，林民闷闷不乐。李局和大余车上的两道划痕就像划在了他心上，让他寝食不安。他很清楚，虽然没提上科长他对李局有点意见，可这是暂时的。一把手局长就要退休了，看现在的趋势，十有八九李局会接任一把手，还希望进步的他当然要尽力和李局搞好关系。划车事件如果李局对他有怀疑那后果就不用说了。

他思来想去，总算有了对策。

这天早晨，一苹刚出门就惊叫着跑回来，气愤地对林民说，你快去看，咱的车也被人划了！林民却波澜不惊地说：哦，是吗？划了就划了吧。一苹说，你怎么这么说话？林民说：我这么说怎么啦？别人的车能被人划了，咱的车就不能被划啊？

一苹一走，林民就下楼站在车旁等着，看到李局走过来就招呼李局说，李局，你看我的车也被人划了。李局似乎很吃惊，问：什么时候的事？林民说：刚才发现的，肯定是夜里干的。

李局疑惑地说：不会吧？划车的小子三天前就被派出所抓住了，是个熊孩子干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林民“啊”的一声还没发出来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