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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紫色》看美国黑人文学中的女性主义

2016-05-23孙天南

电影文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斯皮尔伯格沃克爱丽丝

孙天南

[摘要]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紫色》在当时创造了完全以黑人为主角,并且电影主创也几乎全为有色人种的纪录。影片以一种冷峻的态度,展示了20世纪初生活在美国农村的黑人的生存环境。电影有意对种族歧视进行了淡化处理,而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黑人底层女性的性别主体意识觉醒以及她们对男权的各种挑战上。文章从女性生命力与“紫色”意象的联系,女性困境逐代传递的彰显,女性觉醒的广义化处理三方面,以女性主义视角观照电影《紫色》。

[关键词]《紫色》;斯皮尔伯格;爱丽丝·沃克;美国黑人文学;女性主义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早在《辛德勒的名单》之前,就曾推出过一部极具人文关怀价值的电影,那就是根据美国黑人女作家爱丽丝·沃克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紫色》(The Color Purple,1985)。电影在当时创造了完全以黑人为主角,并且电影的主创也几乎全为有色人种的纪录。影片以一种冷峻的态度,展示了20世纪初生活在美国农村的黑人的生存环境。然而电影与《杀死一只知更鸟》《为戴茜小姐开车》和《撞车》等表现黑人生活的影片不同,片中也涉及了在美国社会中极为普遍和尖锐的种族问题,但是电影有意对种族歧视这一问题进行了淡化处理,而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黑人底层女性的性别主体意识觉醒以及她们对男权的各种挑战上。[1]尽管沃克为了避免自己的思想陷入带有白人种族沙文主义意味的“女性主义”(Feminism)话语中而发明了“妇女主义”(Womenism)一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作品以及根据其作品改编的电影是被女性主义理论体系排除在外的。[2]就追求女性的合理权益,实现女性的个人价值,并追求在社会中营造两性的和谐而言,影片《紫色》是完全可以用女性主义来进行观照的。并且《紫色》堪称黑人女性成长的一部经典时代纪录片,在《紫色》中,观众可以看到如托妮·莫里森、凯瑟琳·斯多克特等人所创造的黑人文学中共有的女性主义特色。

一、女性生命力与“紫色”意象的联系

女性本身拥有孕育人类后代的神圣职能,这使得女性因旺盛生命力而成为先民崇拜的对象。但是这一点很少为追求与男性平等的女性主义者所提及,然而在美国黑人文学中却时常彰显女性的生命力,突出其宽厚的、如地母一般的伟大力量。电影《紫色》亦不例外。

在原著中,受“美国南方神话”中往往将黑人女性塑造为光芒四射的白人女性身边不起眼的“保姆”影响,沃克提出了“紫色”(purple)这一概念,作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和谐社会应有的色彩,以区别于主流话语中的女性主义,她称其为“淡紫色”(lavender)。二者近似却又截然不同,美国以及第三世界国家的黑人女性固然需要斗争,但是她们斗争的路线是不可能直接复制发达地区的白人女性所采用的斗争路线的。从文字的角度来看,二者的区别其实十分容易理解,紫色比淡紫色更深,正如黑人女性的肤色比白人女性的肤色更深一样。淡紫色的话语权是属于白人、中产阶级、异性恋等人的,而贫困的、有色人种或性取向异于常人的女性往往是沉默的。尽管贫困、肤色和性取向往往并不是她们自己能决定的,但是他人很难注意到她们对教育、就业、性等人权的追求。小说中的紫色概念是通过西丽给他人的几十封信来逐渐阐释清楚的,但是在电影中,叙事是由画面进行组接形成的,这就导致了“紫色”成为一个比较模糊,难以用具体的画面来形容的概念。但是如果回避这一概念,观众就会对影片的主旨以及片名产生困惑。斯皮尔伯格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就采用两个首尾呼应的画面来为观众强化紫色的意象,并且斯皮尔伯格稍稍改动了一下紫色原意中的斗争色彩,而是将紫色与女性强大、旺盛的生命力联系起来,使其成为一种更容易为广大观众所接受的“美”的代名词。

在影片的一开始,斯皮尔伯格展现的是一个乡村场景,田野上一片碧绿,在生机盎然的绿色中开满了紫色的小花,使得田野更加富有生气。在这个美丽的场景中,年幼的西丽和南蒂正在拍手唱歌,姐妹俩关系极好,并且天真无邪的她们似乎无忧无虑。而实际上,西丽和南蒂人生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她们一同忍受着毫无人性的父亲,长大后又一起面对种种令人崩溃的不公,南蒂一直试图安慰西丽,给予西丽活下去的温暖。当西丽被剥夺上学的权利时,南蒂在学校学了以后回来逐字逐句地教给姐姐,甚至为她出谋划策如何逃离X先生,而使西丽一直保持着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因此,这里摇曳的、相依相偎的紫色小花正是姐妹两人互相关心、互相支持,在逆境中依然保持活着的信心的象征。而在电影的结尾,依然是这一个在绿野上盛放着紫花的场景,此时出现在画面中的则是西丽和莎格。成年了的两人不是拍手歌唱而是携手漫步,一种单纯、温柔却坚强的感觉通过她们的步伐传递出来。此时的西丽已经基本上走出了男权的藩篱,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如果说开头的南蒂象征着血亲之爱,那么结尾的莎格则与西丽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独立而大胆的生活态度影响着西丽,鼓励着西丽建立起另外一种生活模式。在这一头一尾的对应中,斯皮尔伯格希望让广大女性意识到团结互助的重要。而紫花的生命意象也十分明晰,它们看上去是弱小、卑微而稚嫩的,很容易遭受各种各样的摧残,但它们却总是春风吹又生,当社会发生巨变时它们依然每年都轻轻吐蕊绽放。它们与西丽、莎格、南蒂等人一样,拥有深色的肌肤、某种原始粗糙的生命力量以及朴实温厚的,接近至善至美本质的高尚情怀。可以说,相对于文字来说,电影作为影像的艺术在某些复杂概念的表述上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这反而能促使电影将这些概念表现得更为含蓄、深沉,富有美感。

二、女性困境逐代传递的彰显

作为一部带有鲜明女性主义色彩的电影,影片势必要给观众展现女性所面临的困境,然而女性走出困境的历程却是漫长的,往往要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更为悲哀的是,当前辈女性已经习惯、默认了这种困境后,往往还会将自己的命运强加给后辈。

主人公西丽在电影中的地位是被物化了的。她首先是父亲的泄欲工具,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作为人的尊严已经被赤裸裸地剥夺了;而她的父亲在年仅14岁的女儿怀上了孩子并经历了痛苦的生产之后,将女儿以一种接近贩卖的方式许配给了X先生,此时的西丽同样是一个商品。X先生原本更为钟意的是漂亮的妹妹南蒂,而西丽则被自己的父亲嫌弃,“你的笑容是世界上最丑的”,男性用这样一种方式剥夺着女性快乐的权利。但是X先生最终也接受了“娶”西丽这一事实,其中的原因十分简单,X先生所寻求的也只是一个发泄性欲的工具。在嫁给X先生后西丽的苦难更上升了一层,X先生动辄对西丽施以暴力,使西丽在承担满足X先生性欲和为他生育后代这一任务的同时,还要成为他的泄愤工具。暴力的存在不仅仅是对西丽尊严的践踏,也是对她生命健康的直接威胁。

如前所述,西丽的一生几乎都是不公平制度下的牺牲品,但是《紫色》的魅力就在于没有将叙事仅仅停留在西丽身上。作为编剧的沃克首先要讲述的便是自己的家族故事,于是索菲亚这一人物出现了。索菲亚是西丽继子哈伯的妻子,体格壮硕,生性叛逆,性格暴烈,她不光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也看不惯自己的公公X先生,哈伯则对索菲亚毫无办法。一开始西丽对索菲亚的态度不是支持,而是鼓动哈伯用拳头来征服索菲亚,来维持黑人社会中“男尊女卑”的秩序。可以说,此时的西丽完全没有觉醒,懦弱卑怯的她已经在长年累月的虐待中被奴化了。然而最终南蒂的出走和一封封信件的到来,索菲亚采用的武力,X先生情妇莎格身上洋溢的才华等最终冲溃了西丽内心的堤防。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斯皮尔伯格的改编中也有意回避矛盾的一面,这应该说是斯皮尔伯格在当时的社会舆论环境下所做出的不得已的妥协。在原著中,强暴了西丽并且使她怀孕的却是西丽的亲生父亲。沃克以一种近乎无情的笔调刻画出了西丽生存环境的极端恶化,然而在当时好莱坞电影的语境下,这对于观众来说太过残忍了。因此,斯皮尔伯格在电影的结尾处有意对这一情节进了圆转的处理,告诉观众西丽的父亲实际上是养父而非生父。即使如此,电影在上映之后还是因为“表达乱伦情节”而遭到不小的非议。从这一人物关系的处理上便能看出文学与电影两种艺术之间的巨大差异。电影终究属于通俗艺术,当沃克毫不留情地揭露社会弊病的真相时,电影却要迎合受众的观感和口味而无法放开批判的手脚。与之类似的还有当索菲亚用拳头去击打白人市长时,一辆路过的卡车正好经过遮挡住了这一“暴力”画面,电影为了最大限度地实现传播目的而不得不顾及良多,这在某个侧面上也可以看出为何黑人文学在美国蓬勃发展,而最终搬上大银幕并获得成功的仅有《凝望上帝》《珍爱》《为奴十二年》等少数几部。

三、女性觉醒的广义化处理

包括莫里森《宠儿》、萨菲尔《推》在内,美国黑人文学从来就没有将女性觉醒禁锢在性别斗争这一范畴之内,曾经因为关切有色人种妇女的命运而提出“妇女主义”,将妇女主义与女性主义分别称为“紫色”和“淡紫色”的沃克更加如此。[3]在这些作品之中,涉及了女性主义但同样抨击了种族主义对黑人女性的种种伤害。在电影《紫色》中,女性觉醒的话题自然也被广义化处理,放在种族主义的语境之下展开。对于黑人女性而言,父权制和夫权制带来的性别压迫毫无疑问是她们人生的障碍,而在这之上还有同样给黑人男性的命运笼上阴影的种族压迫。在《紫色》中,沃克曾经一再强调黑人女性实际上是被白人女权主义者所忽视的对象,她们处于社会的底层而只能奋起自救。因此,斯皮尔伯格在电影中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淡化了种族问题,但也必须将女性改变自己命运,与所谓的“主流世界”权力话语进行彻底决裂这一话题直指恶劣的种族主义。

以索菲亚的遭遇为例。索菲亚曾经邂逅了一位自认为“一直对你们黑人很好”的白人女性,即市长夫人。市长夫人实际上是一个故作姿态的,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黑人的人。索菲亚看透了她的愚蠢、蛮横和冷酷,拒绝了市长夫人带有歧视性的要求——成为她的保姆,随后又遭遇了更大的侮辱,即手握权力的白人男性的代表市长先生给予的一记耳光。奋起还手的索菲亚遭到了被关进监狱的惩罚,出狱之后被迫成为市长夫人的保姆,她沉默寡言,跛足瞎眼,且老态毕现,白发苍苍。那个曾经对黑人男性的压迫都敢于反抗并且反抗成功了的、开朗健康的索菲亚一去不复返了,可见白人拥有着比黑人男性强大得多的力量。在这种强大力量前惶恐无助的索菲亚只好去寻求上帝的帮助,与西丽的彻底抛弃上帝不同,这实际上意味着她已经对白人社会低头了。直到有一次在商店中与西丽不期而遇,西丽对曾经启蒙过她的索菲亚展开了反哺,索菲亚才再一次得救。这里扮演救赎者形象的不是作为白人男性存在的上帝,而是黑人女性西丽。而剧中自我解放程度最大的女性角色莎格则是发现了白人社会虽然对黑人有着某种宽容和开明的一面,如对黑人音乐的欢迎,但是这种开明是远远不够的,社会的制度依然是不合理的。[4]

《紫色》对美国黑人文学中的女性主义既有所继承(如姐妹情谊,将种族主义纳入女性主义的批评中来等),又有所超越(如对万能上帝的否定)。电影为人类在探索压迫与被压迫问题时提供了一种反抗方式,即以女性如紫色花朵一般的坚韧,在生活中自我觉醒、自我拓展,乃至自我丰富,扬弃主流社会赋予的道德与传统(如剧中的基督教信仰),最终解放个人、家庭、种族直至全人类。正如编剧爱丽丝·沃克所说的那样,《紫色》这部电影是她以及导演斯皮尔伯格、制片人昆西和全体工作人员送给全人类的一份礼物。

[参考文献]

[1]许晶.小说与电影的艺术转换——以斯皮尔伯格电影《紫色》为例[J].四川戏剧,2014(07).

[2]曾竹青.《寻找母亲花园》的黑人女性主义传统——兼谈爱丽丝·沃克的黑人女性主义观[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5).

[3]胡笑瑛.当代美国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综述[J].宁夏社会科学,2013(01).

[4]窦洁.探析电影《紫色》主人公的精神世界[J].电影文学,20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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