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里的精灵
2016-05-19盘晓昱
盘晓昱
· 解救精灵 ·
老爸和老妈又吵架了，碗、碟、筷像平时我玩的飞碟一样在客厅飞舞，只不过，多了些许刺耳尖锐的碎裂声。
“你个酒鬼，喝吧，喝吧，喝死你。”妈妈哭着摔门而去，客厅的水晶灯被震得摇晃起来，我的心也被震得隐隐作痛。
老爸看都没看老妈一眼，更别说去拦住老妈了，而是继续打开一瓶啤酒灌下去。
“给我再拿瓶啤酒来。”老爸呵斥着，醉醺醺的。不到一分钟时间，老爸就又“吹”下了一瓶啤酒。
“爸，别再喝了。”我对老爸说，迟迟不去拿啤酒。
“兔崽子，敢跟你老子对着干？难道你妈不要我，连你也不理我了？”老爸一把推开我，“滚，你也给我滚！”
老爸很懊恼地踢了一脚桌子底下横七竖八的空酒瓶，顿时，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来。
我靠在墙边，不敢走上一步。我是很怕老爸醉酒的，之前有过几次，老爸发酒疯还打过老妈和我。更可恨的是，老爸酒醒后，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对我们检讨和道歉。
可这次老爸并没有对我下手，而是一头倒在桌子上，头猛烈地摇晃了几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吐了一地。
一股怪味扑鼻而来，整个房子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就像煤气泄漏一样，我想，如果此刻摁动打火机，也许会爆炸。
不一会儿，老爸打起了呼噜。我再也受不了了，决定逃出去。
“救救我！”正当我开门离去时，有求救声传来。
“谁在呼救？”我转过身，走进每个房间瞧了瞧，又走到阳台上看了看，没人。此时，大街上，华灯初上。
“幻觉，听错了。”我自言自语，又准备开门出去。
“救我出去！”声音再次响起。
我回头一看，发现桌子底下的空啤酒瓶在自己滚动，声音就是从酒瓶里传出来的！
我的天，难道有鬼！毛骨悚然的我赶紧关门逃走。
“别走，救救我！我是酒精精灵。”这次的声音很多，很大，也很杂，好像是许多溺水的人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嘴巴在做最后的呼救。
透过门缝，我惊奇地看见几只像筷子大小的红红绿绿的小手指像章鱼一样从酒瓶口里伸出来，挥动。
我赶忙走进屋子，使劲地把酒精精灵从酒瓶子里拉出来。
看着手中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黏液，我顿时一阵恶心，想要吐出来。
“谢谢你救了我们。”酒精精灵一个个红着脸，打着酒嗝，摇摇晃晃。
“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这些精灵，我有些恐惧，说话都在打颤。
“你爸爸把我们灌醉了，要不是你救了我们，我们可能要被醉死在里面了，谢谢你。”酒精精灵们醉眼迷离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了，现在你们出来了，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要去找妈妈了。”说完，我就要出门。其实，我是多么害怕啊，突然在我家出现这么多鬼怪精灵，心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还是赶紧逃为上计。
“等等，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家变得像以往一样和谐、幸福、快乐。”精灵说。
“真的？”我突然紧急“刹车”。管他什么鬼怪精灵呢，只要能帮我家恢复往日的宁静就行了。
酒精精灵们对我耳语了一阵，我感觉可以试一试，便点头答应。
· 初施魔法 ·
半夜里，老爸酒醒了，看了看客厅里到处都是他喝过的空啤酒瓶，拍了拍脑门，甩了甩头，想让自己从醉酒后的头痛中复苏过来。
“兔崽子，兔崽子！”他抹着惺忪的眼睛，喊了几声，没见我回应，就准备去房间找我。刚一起身，就踩中一个空酒瓶，趔趄着险些摔倒，幸好他扶住了椅子。他从主卧到次卧到书房到阳台，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都没发现我的踪影。
“这兔崽子溜到哪儿去了？”老爸嘀咕着，开始打扫“战场”。
那些空酒瓶，让我想到一个成语 ——横尸遍野。老爸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捡起了酒瓶。
其实，我是看得见老爸的，也听得到爸爸的叫声。只不过，我现在变成一个酒精精灵了。和其他酒精精灵藏在这空气中的酒精分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老爸突然发现门口堆有一箱箱冰冻啤酒，很是疑惑。
“谁家把啤酒放在这儿了，赶紧搬走！”老爸对着楼梯口喊了几声，但没人应。
这时，老爸发现了夹在啤酒里的一张顾客回执单。
“为庆祝漓泉啤酒创业50周年，报答老顾客的厚爱，特赠送50箱冰冻啤酒，请您一如既往地支持漓泉啤酒。”爸爸念着。
“哈哈，天上竟然真掉馅饼！”老爸看着啤酒，两眼放光，像饿狼扑食，那些啤酒好像随之进入他的胃里了。
老爸急忙去搬啤酒，然后翻箱倒柜地找花生米。可是，竟然连一粒花生米都找不到。
“没花生米下酒，这可真要命。”老爸对着啤酒瓶咕噜咕噜地喝着。他好像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吞啤酒泡沫。
老爸喝了一瓶又一瓶，一箱又一箱。不知不觉，老爸就快把50箱啤酒喝光了。老爸这次喝得有些疑惑，要是平时，他喝两箱啤酒就倒了，这次，竟然还没有一点醉意，而且还不用上厕所。
其实，他哪知道，这是酒精精灵和我耍的招。我们把那啤酒的酒精给挥发了，虽然喝起来感觉是那么的淳爽，但是酒精度数为零。
“真是爽啊，今朝有酒今朝醉！”老爸准备开最后一瓶啤酒。可是，他拿起啤酒并没有马上开，而是被啤酒瓶上的一句话给惊呆了：如果您喝完了50箱啤酒都毫无醉意，那么您可以参加我们漓泉啤酒公司举办的首届亚洲“喝漓泉啤酒大赛”，特等奖，100万人民币。
“100万！”老爸惊叫，两眼又一次放光，好像那两道光把那一沓沓钞票吸了过来，“我就要成为百万富翁啦！”
“天上不仅掉馅饼，还掉钱！”老爸把最后一瓶啤酒一仰而尽，似乎那酒不用通过舌头和喉咙，直接灌下胃里一样。
“嘻嘻，嘻嘻！”酒精精灵看着我老爸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老爸好像听见了笑声，用余光扫描每个角落，可只有他的影子，“见鬼了！”
“嘘！”酒精精灵们捂着嘴，脸憋得通红。看得连我都要忍不住笑出来。
· 参加大赛 ·
市中心广场彩旗飘飘，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性感的啤酒小姐跳着热辣辣的劲舞，高分贝的歌声排山倒海地朝耳膜涌来。一个比人还高的大啤酒桶立在舞台中央，像个定时炸弹，随时要被引爆。
一车车冰冻啤酒准备就绪。一个个参赛者摆开了架势。
老爸在第二排，竟然穿的是泳裤，真是丢脸呢，知道要参加国际性的大赛，还穿成那样，好像是要在酒海里畅游一回。他那个酒红色的鼻子在冒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首届亚洲喝啤酒大赛现在开始！”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参赛者举起啤酒使劲地往嘴里倒。
老爸左手一瓶，右手一瓶，一齐往嘴里倒，连酒红色的鼻子也在吸啤酒！啤酒泡沫就要把他的脸全淹没了。
“哇，哇，你老爸喝酒的姿势真是帅呆了！”酒精精灵在我耳边喝彩。
“别讽刺了，赶紧施魔法吧。”我急急地催促那些没人看得见的酒精精灵们。
“知道啦，魔法是急不得的，慢慢来。”酒精精灵开始默念咒语。
“好戏开场咯！希望酒精精灵的魔法成功。”我心里暗暗高兴。
“加油！加油！100万！”现场观众的激情好像也被点燃了，好像那些钞票一张张从高空向他们砸来，全然不顾烈日的蒸烤和汗水的肆意横流。
其他参赛者也放手一搏，他们一瓶接着一瓶地喝，手中的啤酒就像一颗颗子弹，那子弹不是射向别人，而是自己的胃里。
半个小时后，有些人在打嗝，有些人在反胃呕吐，有的脸红得像鸡冠，青筋都要跳出脖颈，有的喝得瘫软下去，有的倒在地上却还继续抱着啤酒瓶，有的把脸淹进了啤酒里，有的在说着迷糊的酒话：“100万谁都不可以拿走，除了我”，有几个直接被救护车拉走了……
而老爸，一直是那个姿势，像战无不胜的将军，左右手开工，不慌不忙，在我看来，现在的老爸，那酒对于他来说，用他平常喜欢说的一句话来形容：酒水酒水，酒不就是水嘛！
身后的空酒瓶堆得像麦垛，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气味。对于很多老妈级的人来说是闻不惯这种气味的，就像我老妈，只要闻到酒味就头晕、鼻塞，因此，每次老爸喝酒，老妈就受不了，受不了就跟我老爸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但是，今天很是例外，现场的老妈们都在为平时被她们喊成酒鬼的丈夫在呐喊、助威。热情高涨，在我看来，这胜过任何一场国足赛。
一个小时过去后，现场只剩下我老爸一个在喝。他喝得忘乎所以，以至没听到主持人连声叫他停，他还不解渴似的要拿啤酒。直到主持人把我老爸的手举起来，宣布本届的喝啤酒大赛冠军得主的时候，老爸才惊醒过来。
“我是冠军，我终于成了百万富翁！”老爸兴奋地举着双手，不停地舞动，他打着酒嗝，激动得眼泪和啤酒泡沫混在了一起。
然而，没等他拿稳那张100万的支票，有人给主持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主持人看了看纸条，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清了清嗓门，念了起来：“我和我老公在参加本届国际喝啤酒大赛前商量好了，如果能拿到冠军，就把100万元奖金捐给地震灾区。方同的妻子李素雅。”
现场一片沉寂，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随之，我老妈被众人推向了领奖台。
其实，那是酒精精灵提前通知了我老妈，才会有我老妈适时地出现在这里。
“请问，方同先生，您愿意把这笔奖金捐给地震灾区吗？”主持人问。
“我……”老爸刚要犹豫，“愿意！”
哈哈，酒精精灵在关键时刻钻进了老爸的喉咙，使得老爸说出了“愿意”两个字。
就这样，老爸的100万元奖金就捐给了地震灾区，也制造了《南国早报》的头条新闻：视金钱如粪土，百万奖金捐灾区。
· 最后的啤酒 ·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老妈一头雾水地看着《南国早报》上的头条新闻的时候，老爸正在床上捶胸顿足，那个悔字不知道被他在昨晚写了多少遍了。
“我是不是见鬼了，竟然得了100万都不要！”老爸把那个奖牌看了一遍又一遍，举起来想摔又软软地放在了床头上。
老妈始终不说一句话，装着没听见，继续翻她的报纸，馒头在桌上散发着热气。
晌午后，老爸才出门的。老爸把胡子给刮了，还在镜子前照了照。
“我出门了。”老爸给正在洗碗的老妈丢下一句话，摸摸我的头就出门了。
我赶紧招呼酒精精灵一齐跟上。
老爸一出门就被邻居们围住了，好像老爸刚从火星上来的，他们这个摸摸他的头发，那个捏捏他的脸。
“哟，我说方同，100万都不要？”
“有方同在，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要不，请我们去喝杯啤酒？”
……
老爸不理他们，直接走出了大院。
“天气真好啊。”老爸望着天空，他来到小区外的烧烤摊点了些鸡翅膀，要了几瓶啤酒喝起来。
我躲在电线杆旁看着老爸的举动，然后示意精灵往老爸的啤酒涌去。
“我说老板，你这里的啤酒是假的吧，怎么没一点儿酒味？”老爸喝了几瓶啤酒，又看了看啤酒瓶。
“我刚从厂家进的货，还有假？”烧烤摊老板扫了一眼我老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
“啊，啊，你不就是那个昨天捐百万元的方，方什么来着？”烧烤摊的老板瞪大了眼睛。
“行了，这几瓶啤酒算我请客，我没那么多啤酒给你喝，你到别的地方喝去吧。”
其实我看出来了，烧烤摊老板是怕我老爸喝光他店里的啤酒没钱付。
老爸抹了一把嘴上的啤酒沫，无奈地离开了。
“怎么我喝不出酒味了？”老爸嚼着鸡翅膀，寻思着。
经过一个小卖部，老爸特意买了一瓶啤酒，但是喝了几口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怎么了？啤酒怎么都没有了酒味？”老爸百思不得其解。
晚饭的时候，老妈做出了一桌川菜，还有下酒菜“酒鬼花生米”，还打电话叫外卖送了一箱啤酒来。
老爸看也不看一眼啤酒，端着碗去盛饭了。
“不喝了？”老妈像是故意挑战老爸。
老爸大口大口地嚼着饭，口齿不清地说：“没意思，没味道，喝酒像喝白开水，打死我也不喝了。”
“给你100万元也不喝？”老妈夹了一块回锅肉给老爸。
“你给100万我就喝。”老爸嘿嘿嘿地笑了。
“你个死酒鬼！”老妈用筷子戳了一下老爸的脑门，扑哧一声笑了。
“耶，我们成功啦！”我转身对着那些啤酒说了一声。
“你在跟谁说话？”老爸老妈同时抬头看我，表情愕然。
“没有，我……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玩咯。”我放下饭碗，奔出了家门。身后，一群旋风似的精灵跟了出来。
外面，已是星光灿烂。
“我们要回去了。”精灵们对我说。
“你们要回到哪儿？”
“稻米、麦子、玉米发酵的地方。”
看来，我是怎么留也留不住他们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家。
“看到你们一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幸福，我们真的很高兴。”一个酒精精灵停在我的肩膀上说。
“谢谢你们的帮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那么就再见咯！”酒精精灵们挥着手，向夜空飘去。
我也向他们挥手，有些不舍。
“兔子，你在干啥？”门卫老伯顺着我望着的天空方向看了看，问我。
“我在跟酒精精灵们挥手道别呢。”
老伯听了，很是费解，摇了摇头，继续听他的收音机。
回到家，老爸破天荒地在厨房洗碗。我得意地走进房间写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