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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刻为逃离准备着

2016-05-19

当代工人 2016年8期
关键词:分厂阿伦沈阳

“炸弹”惊着了

苏哲(化名)说,前段时间他被一个朋友微信里的消息惊着了。

那是临近春节,大家正在微信群里聊着放假过节的事,一个久未发言的朋友突然冒出一句:“我跳到北京工作了,等回去大伙儿聚聚。”

“重磅消息啊,像炸弹一样就传开了。”时隔数月,苏哲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波。

他跟对方是在工作中认识的。虽然分属沈阳两家不同的国企,但是业务相似、爱好相像,很快就成了好友。“没事总聚在一起吃饭喝酒。”

朋友出身辽宁一个小县城,大学毕业后独自来沈阳打拼。进了国企,能写会画擅拍照,很快就成了业务骨干。几年的时间,房也买了婚也结了,算是小有所成。

“你怎么跳到北京了?”苏哲在微信上问对方。朋友说,因为总给企业写宣传报道,认识了北京一家杂志社的编辑。春节前杂志社招人,知道消息后他选择了离职。

朋友告诉苏哲,北京的高收入是吸引他跳槽的主要原因。“每个月一万元,刨除租房、吃饭、交通,基本能净剩下5000多元。”朋友在沈阳时,一个月才挣4000多元,“还没北京剩下的多呐!”

交流完,苏哲心里有点失落。“说实话,他业务能力还不如我,没想到……”朋友知道,苏哲也动过离职的心思,告诉他如果愿意可以到北京发展。两人相约,北京再聚或者沈阳畅饮。只是几个月过去了,朋友回过沈阳,苏哲也进过京,一次也没聚过。

苏哲怕没趣:“聚了说啥?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肯定越来越生分。”他心里,却对朋友的勇气暗自敬服。

苏哲是土生土长的沈阳人,当年在一个三本大学念书。毕业时,简历投出了几十份,也没碰上一个合适的工作。

父母劝他别总盯着白领岗位,“进国企当工人也是个出路啊。”父母托了关系,苏哲不情不愿地到沈阳一家大型国企,成了分厂一名工人。

虽然名义上是工人,孙哲并不在一线搞生产。分厂有机关办公室,他负责给领导跑腿办事,往车间传达信息。

上班之初,父母曾以过来人的身份叮嘱他:踏实工作,老实做人。可时间不长,苏哲就发现企业里总是老实人吃亏。

车间里每天生产任务挺重。外行人看着,以为热热闹闹干的都一样,其实有肥瘦之分。比如新研制的产品不仅工艺难度大,配套的工件也不齐全,不好干。如果不小心干废了,还得扣工资,“这就是瘦活儿。”而早已批量化生产的产品,来了就能干,就是肥活儿。

有个老工人技术好,但脾气挺大,谁活儿干错了他都上去说几句,有时还忍不住想“指导”主任。后来,有新产品进厂主任都分配给老工人,“这老哥后来都快干哭了”。在高人指点下,老工人又请吃饭、又送烟酒的,主任才放过他。“你说,在这种环境里能出好人才吗?”

苏哲说,厂里领导对此心知肚明。为了补充人才,每年都会花不少精力从全国招聘大学生,有不少是重点院校来的。不过,很多大学生来了几年就纷纷离职。

秦天(化名)就是一个典型。他是南方人,跟苏哲脚前脚后入厂。秦天毕业于南京一家211重点大学,最初在国企总公司当技术员,后来下到分厂后跟苏哲成了朋友。“他就是[尽] [吊]丝一个,一点背景都没有。”苏哲口里的“[尽] [吊]丝”并没有贬义,只是跟公司里众多关系户的一种对比。

秦天专业底子好,人也勤奋好学,入职一年多时间就能独当一面了。很多老技术员也喜欢他,愿意跟他交流,相互提高。领导也经常向他许诺,“等有机会给你提一个副主任干。”秦天自信满满。

2013年,机会来了。科里人员变动,空出一个副主任的缺。大家都以为秦天是最佳人选,可最后升职的是科里一个技术并不过硬的年轻人。据说,年轻人的姑姑跟公司某位领导是发小。

秦天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后来调到分厂干了一段时间,又相继换了几个地方,工作劲头越干越低。“大国企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你一个外来的想冒尖,太难了!”苏哲劝过他多次,秦天总觉得憋气,2015年春天跳槽去了深圳。

“劣币驱逐良币啊!”采访中,这句话苏哲念叨了好几遍。

能一走了之的还算幸运。阿伦离职近一年了,至今档案还被压在企业里没放。

阿伦是沈阳人,当年在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就读,毕业后听家里意见回沈就业。因为学的是管理专业,入职就在管理部门。“管任务考核的,对分厂直接就有处罚权,老要害了。”

有权力的地方自然就有人情。苏哲说,很多分厂领导看到阿伦都要说软话,“溜须。”可阿伦做事一板一眼,不会卖人情舍面子。主管领导一怕他得罪人,二怕影响自己工作,派他到合作单位搞联络工作。

从甲方变成乙方,工作一下不好做了。“经常陪人喝酒,身体都快不行了。”后来机缘巧合,苏州一个合作公司招人,阿伦赶紧跳了过去。领导急了:“你走了,活儿谁干啊?”领导不想放人,阿伦坚持要走,双方闹掰了。

最后,阿伦裸身出户,到苏州快一年了档案也没调走。他跟苏哲关系不错,有次两人QQ聊天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你哪天当了领导,求你把档案给我弄出来吧。苏哲说:我还时刻准备逃跑呐!

“我一直干得心有不甘。”苏哲告诉记者,国企分为干部和工人两种编制,自己属于后者。顾名思义,前者会升为各级管理层,后者则要被人管。苏哲虽然在办公室里工作,根子上还是工人。“谁让我家关系不硬……”

为了从工人里选拔优秀人才,总公司每年都会有内部招聘考试,这是从工人变身干部的绝好机会。苏哲报名考过两次,次次名落孙山。后来跟总公司人混熟了,他打听考试思路,对方笑他傻。“就是萝卜招聘,有的考试前就拿到考题了,你说你怎么跟人比?”苏哲欲哭无泪。

正道不通就走邪路。苏哲也发了狠,没少跟领导送礼套近乎。领导知道他的心思,给他透话:等下次考试,给你划几道题。可等考试前,领导口风突然变了,“都是平时业务积累,哪有什么题?”苏哲心里明白,是有关系硬的打招呼了,自己只能靠边站。

“天天装孙子,最后还闪了腰!”苏哲郁闷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被两位同事的离世刺激了。2015年夏天,一位同事陪领导打球时突发心梗,没了。秋天,另一位同事查出了癌症晚期,也匆匆去世。“两人都是30岁出头。”

苏哲觉得,人这一辈子太短,何必非要在一个地方困守。“都说国企旱涝保收,可是你能收到多少东西?”自此后,他不再抱怨,工作积极了许多。工作之余,时刻关注各种招聘信息。

他告诉记者,也可能三五年之内自己还不能逃离沈阳,但早晚要迈出这一步。“我现在做的,就是为这一步做好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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