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亲可敬的陈爷爷
2016-05-18高梓婷
文/高梓婷
可亲可敬的陈爷爷
文/高梓婷
我们家和陈爷爷的结交,得益于梁百章爷爷。百章爷爷爱好文学,谈笑有鸿儒,与贾平凹、肖云儒都有往来。他与陈爷爷交往甚密,正是他向陈爷爷引荐了我的爸爸妈妈。
每年春节前夕,爸妈就会买好家乡那边的椽头馍之类的土特产,驱车前往西安拜访陈爷爷。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他们那般毕恭毕敬的缘由,对于爷爷何等的身份也是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个作家,好像写过《白鹿原》,大人们都让他在这本书上签名。
记得有次过年,我们去的是他在作协的房子,很小的套房,堆满了书。他领我们去里面那个小书房看他练的字,案上放了很厚一沓写好的字。当时小小的我,刚开始学习毛笔字和阅读,觉得一个人能拥有这么多书,还能勤勤恳恳的练习书法,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陈爷爷第一次来蒲城,住在盛源酒店,爸妈就带我过去。那个年代使用的还是胶卷相机,不知道谁把拍好照片的两个胶卷拿给我玩,结果我把胶卷全部拆了出来,照片曝了光,都作废了。“哈哈,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人的感情。”妈妈忍不住笑着说。
而如今盛源酒店也已不复存在。
那一次陈爷爷去我们家做客,当时我们一家三口蜗居在电影公司的宿舍楼上。爸爸把自己多年收藏的古董拿出来向爷爷展示,爷爷还在我爸珍藏的一箱子古钱币里挑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铜钱。
陈爷爷对我们家开办纪念馆非常欣赏,觉得做了一件造福后代的事。2007年林馆开业的时候,他在百忙之中亲临现场。
在剪彩仪式的前一天晚上,爷爷提出想先安安静静地参观一下林馆。夜色中的林馆亮了灯煞是好看,一大帮人簇拥着陈爷爷,妈妈向他做着详细的解说,有人用手电筒照亮房顶屋脊的砖雕木刻给他看。我躲在一边,看陈爷爷站在前面,仰着头,很专注地看着,思索着。灯光映在他眼睛里,我呆呆地看着,也出了神。
临走时,爷爷把我叫到跟前,拍拍我的脑袋说:“你爷爷和你爸妈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末了还叮嘱我要多吃一些,长胖一点才好。
陈爷爷送过我妈妈一幅字:在河之滨。他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四个字就是取其之意。
“这一生怕是没有人再写这样的字送给我。当时只觉诚惶诚恐……”妈妈回忆起来,这样跟我讲,眼眶都红了。
“爷爷一定觉得你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笑着说。
陈爷爷有三大爱好:抽巴山雪茄,喝西凤酒,看足球赛。有次和我爷爷一起去拜访他,爷爷提出要为陈爷爷画幅画,就画他抽雪茄的姿态,回去就打了线稿,但之后因为诸多事情耽搁了下来。每次去爷爷画室,都能看见那幅未完成的画作:陈爷爷斜斜地坐着,手里夹着根燃着的雪茄,皱着眉头望着远处。
现在,画还没画完,人却已经离去了。
每个人都是你生命中匆匆的过客,但他们总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一些专属的印记。你回忆起他们,总会有很多个瞬间的定格:参观林馆时夜色中他微笑的侧脸,伏案写字时紧簇的眉头,他用一口老陕腔亲切地叫着我爸妈的名字,总是慈祥地冲我笑笑,叮嘱我好好吃饭,要像他孙子一样吃成个小胖子……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可是它构成了我对陈爷爷的全部回忆。一个人,他总是离你太远太远,你就觉得不管他是否还在人世,他都永远存在于那个位置,未曾离开。
之前看到一段话:在我们这里,一个人死去了,如果人们还记得他,他就还活着;如果人们逐渐将他淡忘,那他才算真正的死亡。
我想,也许我可以为这些即将枯竭的油灯做些什么,我希望我可以做些什么。我想去拜访那些令人尊敬的老前辈们,聆听他们的故事,记录他们的想法,留住他们的智慧。人会离去,可是思想不会,灵魂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