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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走好!

2016-05-18广东吴峻

金秋 2016年13期
关键词:赵树理陈忠实爱好者

文/广东·吴峻

老陈,走好!

文/广东·吴峻

走了,老陈。

他真的离开家人、朋友、同事和陌生的读者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陈老,是我有时的呼唤,更多时候我叫他,老陈。

2002年3月22日上午,我接到陈忠实打来的电话:“吴峻,你今天忙不?我去香港几天办些事,刚从罗湖进关。下午深圳文联和作协约我和深圳的文学爱好者座谈,说说我咋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你要是忙,就包(别)来了,结束后你陪我去吃饭。在香港几天吃的都不可口,把人饿地。你带我去吃咱倭的饭行不?”我一阵惊喜,并告诉他,我下午一定去参加座谈会,然后带他去吃陕西饭。

当天下午,我早早赶到座谈会地点。一进会议室看到已经来了一二十人,他们当中有许多中年人和青年人,而且还陆续有人打探着进来。组织者布置的现场似学校课堂,会场连一条横幅都没有,先到者面对主席台排排坐,等待着老陈的到来。不到两点,陈忠实与陪人一起走进会议室,即刻主持人简单介绍说,陈忠实老师这次是去香港办事,我们得知消息后,把他“劫道”到深圳与大家见面,由于时间紧迫只通知了不到50人,希望大家抓住机会向陈忠实老师提问。这样的开场白真是简明扼要,可老陈立即发话,他说:“我和你们见面不是作报告,我有个要求就是大家都是文学爱好者,我不能坐在主席台上,请各位把凳子拉出来,咱围成一个圈儿我再回答你们的问题好吗。”老陈的执意恳求使现场的人开始“折腾”,不一会儿,一个大约有5米直径的圈子形成了,老陈笑呵呵地说:“这样就很好,我也觉得舒服。”

座谈会在说说笑笑的气氛中开始,许多人怀着敬仰的心态提出关于文学创作的问题,老陈慢条斯理地一一解答。其中有一位说:“请问陈老师,您是怎样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老陈答:“我在小学阶段没有接触过文学作品,尚不知世有‘作家’和‘小说’,上初中时我阅读的头一本小说是《三里湾》,这也是我平生阅读的第一本小说。赵树理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而三里湾的农民和农村生活对我来说却是再熟识不过的。这本书把我有关农村的生活记忆复活了,也是我第一次验证了自己关于乡村关于农民的印象和体验,如同看到自己和熟识的乡邻旧生活的照片。这种复活和验证在幼稚的心灵引起的惊讶、欣喜和浮动是带有本性的。我随之把赵树理已经出版的小说全部借来阅读了,这时候的赵树理在我心目中已经是中国最伟大的作家。我人生历程中所发生的第一次崇拜就在这时候,他是赵树理。也就在阅读赵树理小说的浓厚兴趣里,我写下了平生的第一篇小说《桃园风波》,是在初中二年级的一次自选题作文课上写下的。我这一生的全部有幸和不幸,就是从阅读《三里湾》和这篇小说的写作开始的。”他又说:“初做作家梦的时候,把作家的创作活动想象得很神圣,很神秘,也想象得很浪漫。及至我也过起以创作为专业的生活以后,却体味到一种始料不及的情绪:寂寞,长年累月忍受这种寂寞。有时甚至想,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地选择了这种职业?而现在又别无选择的余地了。忍受寂寞吧!只能忍受,不忍受将会前功尽弃,一事无成。”

老陈在与大家的交谈中不由自主地点燃了他喜欢的雪茄,抽了几口才说:“我今年刚好60已到了花甲之年,有些毛病一时改不掉,请你们原谅。”有位文学爱好者说:“我们都是从内地来到深圳,见证了20多年这里的建设和发展,也很想用文学作品表现出来,可总觉得写不出什么好东西。”老陈说:“你让我写也写不出来啊。我对深圳的生活没有深入的了解,没有切肤的感受,若融不进这里的生活,让谁谁都很难写出来。比如:我总看到很多文章提到深圳的打工仔、打工妹,他们究竟是仔还是妹?多大年龄?到深圳来都做什么,有怎样的生活和故事,我只能粗浅地理解他们都是建设者。”许多人听此话频频点头。又问:“陈老师,据说您写《白鹿原》用了很长时间,创作过程一定艰辛,怎样才能坚持下来?”老陈答:“在我即将跨进50岁的这一年冬天,也就是1991年的深冬,《白鹿原》上三代人的生的欢乐和死的悲凉都进入最后的归宿,同时我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创作理想,必须充分地利用和珍惜50岁前这五六年的黄金般的生命区段,把这个大命题的思考完成,而且必须在艺术上大跨度地超越自己。当我在草拟本上写下《白鹿原》第一行字的时候,整个心里感觉已经进入我的父辈爷辈老老老老爷辈生活过的这座古原的沉重的历史烟云之中了,也终于要回到现实的我了。”

我坐在距老陈不远不近的地方,手中拿着相机,聆听着他侃侃而谈。他说着地道的关中话,像拉家常一样亲切,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座谈会结束,按约定我带他去吃陕西饭,他说:“今天说话有点多,有点累。”并问我:“到深圳后能否适应这里的热,媳妇和娃都乖吧?”我说:“都好着呢,慢慢就适应了。”老陈还告诉我,他明天一早就从深圳回西安。那次见面后没过多久,我回了一趟西安,把在深圳座谈会上拍的图片制作好送给他。老陈打开一看非常喜欢说:“我说话奏(就)是这样子,你咋拍得这么真呢?你如果有空跟我到咱原上住几天。”

以后我再回西安知道他很忙,也没去打搅他,只是打过多次电话问候,让他保重身体开心快乐而已。

老陈病了,我有所闻。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微弱地说:“病没办法。”我的理解是:人得了病没办法,有了病长期治不好,也没办法。我打开电脑,在邮箱里再看看他的图片,敲下以上的文字,我已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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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陈忠实与我的家事往来
纪念赵树理诞辰一百一十周年
陈忠实:世上有许多事,尽管看得清清楚楚,却不能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