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磅礴四条屏 百年翰墨集珍 中国嘉德5月15日隆重举行31堂百年名人翰墨专场拍卖
2016-05-16
书法作品的表现形制,随着历史发展不断演化,有手卷、横幅、册页、扇面、条幅、中堂、对联、条屏、斗方等,不同的形制彰显着不同的场域精神与文化意涵,并与书家的创作意念息息相关。此中,展陈于居室空间核心的厅堂且规模气象最为恢宏大方者,莫过于条屏。
条屏由条幅组合而成,每条尺寸须完全相同,条数一般都是偶数组成,最常见的为四条,依序为六条、八条、十条、十二条,依序排列而悬挂,屏条间衔接处,以不露墙壁为原则,因此在装裱上,地杆无轴头,两端以色锦包封。条屏的美感形式,囊括有纵向单幅与横向通幅,既可单件条幅观之,又能巧妙地将全卷字面连接相合,单幅彼此间具有和谐统一的美感,通篇整体更有着磅礴大气、壮阔精神。在书写内容上表现灵活,大致可分为两类:一为条屏内容为一整体性,一首诗词或一篇文章,为一位作者;一为各条内容各自独立,自成格局,书体可同也可不同,不限于单一作者,可以是每条皆属不同作者,各条联属间既相谐也有着相互竞美之感。就创作者来说,于创作上难度更高且更具挑战性,除了单幅作品的表现,亦须考虑多幅间的左右联属关系,进而连接到通幅一气的整体美感,不论是整齐庄重的篆、楷、隶书,或是参差错落的行、草书,章法布局里整齐中见变化,变化中有和谐,洋洋洒洒,恢弘壮丽。条屏创作之难得,可兼善各书体之美与集众家之美,创作者不苟作,若有上款人,该人必是当时的重要翘楚或是深厚知交。条屏绝非率性墨戏或应酬之作,是为书画家深富创作意识的巨构大作,今世吾辈不可等闲视之。
考其源流,条屏之制可上溯于书法屏风。在文献记载上,梁简文帝答萧子云上飞白书屏风书曰:“得所送飞白书缣屏风十牒,冠六书而独美,超二篆而擅奇,乍写星区,时图鸟翅,非观触石,已觉云飞,岂待金,便睹蝉翼,闲诸衣帛,前哲未巧,悬彼帐中,昔贤掩色。”梁代庾元威《论书》记:“余经为正阶侯书十牒屏风,作百体,间以采墨。当时众所惊异,自尔绝笔,惟留草本而已。”在徐浩《古迹记》载:“至(唐)中宗时,中书令宗楚客奏事承恩,乃乞大小二王真迹,敕赐十二卷,大小各十轴,楚客遂装作十二扇屏风,以褚遂良《闲居赋》、《枯树赋》为脚,因大会贵要,张以示之。”书法屏风的形制为皇室贵族阶级所专有,绝不苟作,并慎重地展示于大堂,载于史册,其重要性不言可喻。进入唐朝后,相关记载愈多,书法体例表现多样,透过帝王和书法名家的参与,书法屏风亦由庙堂扩大进入到上层文人社会,成为风雅习尚。到了明代,居室的厅堂空间向高耸发展,作为主要家具的屏风,其功能性削弱,挂轴与屏风的形式相结合,产生了条屏的装裱方式,与高堂大屋相应的精彩巨幅书作条屏在书法史的舞台上登场,如:张瑞图《书米芾西园雅集图记》十二条屏(207×54.6厘米×12,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傅山《晋公千古一快》四条屏(201×51厘米×4,晋祠博物馆藏)等。家宅居室的空间之尊——厅堂,是为接待外宾与家族齐聚的重要公共空间,条屏陈设展示于此间,是为上得了厅堂的大作,对于创作者而言是为最好的才性宣传,对于主人收藏者而言是为最好的文化表彰,体现出主人家的社会地位与学养品位,创作者与藏家两相匹配,深具非凡意义。清至民国近代,条屏盛行,纵向尺度在两米以下,以条屏为代表性的书法幅式成为厅堂陈设的常规。条屏的量词为“堂”,具有深刻的象征意涵,一堂四条屏、一堂六条屏等,以四条为多,因而“四条屏”也被习称为“堂屏”,成为书法条屏的代表性幅式,亦最受追捧;其数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先民由四方、四时乃至四象等自然观念,加以延伸至四书、四德等“四”的丰富文化哲思有关。
清末民初时期,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剧变期,政治、社会、文化产生巨大变革,不同的思潮迸射激荡出最绚丽壮美的火花。书法史传习千年,近代民国成为百花齐放之繁盛竞美时期。清末取消科举取士制度,打破八股文思想禁锢,也使得制式的馆阁体加诸于书法的千年桎梏解除,使得碑学得以迅速扩张;加以殷墟甲骨文、青铜器铭文、简牍帛书、经卷碑碣等不断出土的考古新材料;印刷术和报章刊物的兴起,多元知识与图像信息的流播较以往便利快速;皇宫禁苑紫禁城的书画文物对公众开放,城市里举办诸多公众性的书画展览;西泠印社、北大书法研究会等各地书法研究团体纷纷成立,整体的社会文化环境转变,为书法艺术的研究、考据、借鉴、交流提供了强而有力的客观背景与充沛养分,大大拓展了书家的眼界,并因碑与帖、碑学与帖学的论争与交叉、融合,使得碑帖的结合辟出新径。民国时期在封建瓦解的新时代,中西思潮激荡下,学人们反思传统,激发出热情,更多个性化的风格面相呈现而出,创书法史前所未有之新局,四条屏承载着丰美历史文化,发展出多样且精粹的表现内容,与民国大时代相应相成。
四条屏虽于清代民国兴盛,百花齐放,但传存于今者却寥若晨星,探究原因,除了作者本就不苟作、数量少外,近代战乱频发、家园荒残、书画文物毁损严重,在经历时代沧桑后,且不论虫蛀、鼠啮、水渍、霉斑等品相问题,四条屏全存稀矣,倘若少了其中一条幅,也就不能成为完整的堂屏了,艺术性大幅降低。有着上、下二联的对联已是难全,完整保存的四条屏更是难上加难,经验丰富的藏家有言:民国时期的书作30件作品仅一件对联,300件作品仅一堂四条屏,而今日藏家对于四条屏文化认识的落差,使四条屏被低估了价值,成为收藏书法的捡漏区块。书体有楷、行、草、隶、篆五体俱全;书写内容有诗词歌赋、家训箴言、节临碑帖、自作诗文寿序等;创作者有一位书家或四位书家,可书单一书体或四体书法,可法度严谨或起伏跌宕,风格内容变化多样,为创作者的精心杰出大作,艺术表现性高,并具有较高的观赏性。四条屏以文化性、珍稀性、表现性、观赏性,造就出有别于其他形制书法的收藏价值。
本辑专册倾注藏家大量心血,历时数年将书法条屏进行探寻、搜集和整理,成就出三十余件堂屏,条数完整且品相佳美,件件作品载记着风云大时代的故事,弥足珍贵。在单一书家表现上,有以单一书体,首尾相连,贯为一气,通幅气势磅礴;或是四体书法,尽显其能,变化多姿中又兼具和谐平衡。吴昌硕篆书节录《太公金匮》四屏,吴昌硕于1883年以其最专擅的篆书,录写姜子牙为周武王处世座右铭所作之《太公金匮》,落款处则以楷书端正地写着“筱云年伯大人命篆,即求诲正。”不属常见的吴昌硕而作“吴俊卿”。篆书于朱丝栏界格中,规整中见变化,朱丝界格篇幅越大所费的准备时间就越久,常用于经籍宝典,多用于敬重之作品,并具突出的装饰性视觉效果,以朱丝界格篆书于吴昌硕作品中极为珍稀,不轻易书之,代表作为西泠印社成立十周年(1914年),作为首任社长吴昌硕亲自撰书之《西泠印社记》。透过书体、内容、界格、落款、署名,可见“筱云年伯”之重。“筱云年伯”即徐用仪,同治初年,担任军机章京,兼职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后升鸿胪寺少卿。光绪三年(1877年),担任太仆寺少卿,并升职为大理寺卿,跟过去一样掌管军机处。后来升职为工部侍郎,并担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并历任兵部侍郎与吏部侍郎等职,最后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因论时势利害,受慈禧太后与主战派迫害,为“庚子五忠”之一,追谥“忠愍”,精忠气节受人景仰。另有:王福厂《隶书节录汉碑四屏》、李瑞清行书节录《为刘荆州与袁尚书》四屏、钱瘦铁《行书杜甫饮中八仙歌》、邓散木《草书苏轼诗文》、沈曾植《行书诗文杂录四屏》、周作人行书节录李白《古风》四屏、沈尹默《行书陆游诗四屏》、白蕉《行书陶诗四屏》、谭延《行书四条屏》、马一浮《书法四屏》、弘一《格言集略四屏》、胡小石《隶书四条屏》、俞樾《隶书四条屏》、张謇《行书四条屏》、郑孝胥《行书四条屏》、徐世昌《行书四条屏》、王蘧常《草书四条屏》、沈卫《楷书四条屏》、马公愚《四体书法四条屏》、邓散木《四体四条屏》、杨守敬行书节录郦道元《三峡》六屏等,件件精彩,展现出书家之卓然独立的个人风范精神。
单一书家展现个人风采外,另一类型为四位书家同竞美,或为同一书体,或为四体各异,不同的书家齐集为同一四条屏,左右联属,既合作又竞争,异彩纷呈。集诸书家于一堂,实非易事,本就少有,存世数量更是珍稀,本辑此类作品,件件都具上款者,可为书家彼此间与上款人交织出的人际网络之史料实证。王福厂、马公愚、谭泽、白蕉《四体书法四条屏》作于1942年,集王福厂临《颂敦》铭文、马公愚隶书节录《高阳令杨着碑》、谭泽楷书唐代储嗣宗诗《和茅山高拾遗忆山中杂题五首·小楼》、白蕉行草书录《世说新语·品藻》,王福厂书青铜铭文;马公愚书汉碑寻隶书源流,工稳厚实,用笔沉着,法度严谨;谭泽楷书取法颜真卿,气格雄伟壮健,力度刚强;白蕉行草书深入二王,得其神韵,潇洒流落,线条外观柔媚婉转,实为刚极之柔,各家书体正呼应了民国大时代的书坛复兴发展:在馆阁体的禁锢解放后,楷书之颜、柳、褚诸家和魏碑得以兴盛;行草书,振华启秀,重放异彩;金石学证古开今,渐多书法人物从事钟鼎、甲骨、汉简、石鼓文等创作。此堂四屏为时代之书。上款人为“联芳先生”即沈镛,字联芳,菱湖竹墩人,光绪十九年(1893年)去上海,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与友人集资创办振纶洽记缫丝厂。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在闸北独资建造恒丰缫丝厂。宣统二年(1910年)任上海闸北商团会长。辛亥革命时出资赞助上海起义,1912年任闸北市政厅厅长,兼任闸北慈善团总董、湖州同乡会会董。1915年初,任苏浙皖丝厂茧业公所总理,历时10余年,成为丝茧业的巨头。此后任纺织、保险银行、面粉厂、水电公司、电气公司等各大企业董事职。抗战期间,日方要其出任“上海副市长”等伪职,沈氏不愿事敌,后避居英侨哈同的花园内,始得脱身。本辑另有:马公愚、白蕉、谭泽、邓散木《行书四条屏》,沈卫、张启后、赵叔孺、吴湖帆《行书四条屏》,吴昌硕、伊立勋、何维朴、高邕《四体书法四条屏》,谭泽、伊立勋、张启后、萧蜕《四体书屏》等。此中又以谭泽书作为多,谭泽为谭延之弟,取法颜真卿,深得颜书风神,体态端严,富沉雄之气;行书以颜书为基础,再向二王诸家学习,端正而内秀,平素以诗书会友,泽闿为大家手笔,求者甚众,但仍不订高润例,为艺林所推重。
民国时期的书法为历史上最为灿烂的辉煌时期,其中珍稀的四条屏更是显现泱泱气象于一身,无限盛美,欣于所遇,书法内容与幅式形制两相美,堂堂条屏,煌煌巨构,历历在目,记录着一个时代的沉郁抑挫,磅礴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