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醒来的女人 是最孤独的长跑者

何菲

倾诉者：周媞，女，38岁，心血管医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李岳宏最近提出一个大胆请求：他要再次离婚，我必须再等他，这次他绝不会让我再吃空心汤圆。三个“再”字一定让你头晕了，是的，我的剧情就是那么狗血悲情。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力量让王宝钏苦守寒窑18年，成为最孤独的长跑选手，后来我发现这对于一个装睡不愿醒来的女人来说不算难事。如同我心无旁骛地等待李岳宏，等待已成为我过去22个月的存在方式。我把精力大量投入到科研与工作中，事业稳定向上，感情上却等来李岳宏早已与发妻分手，与另一个年轻女子结婚的消息。

李岳宏大我11岁，事业有成，对亲朋好友义气周全。或许情路丰富多彩也是他这个层面男士的通病，资源太多，身边人马芜杂，总会有各路女人扑上来。依照当初约定，两年间我们没有见过面，没有任何联系。

他的办公室距离我们医院不到5公里，我最想他时会走到他办公室楼下拼命呼吸，仿佛空气中带着他的气息，远远看一眼他的背影、他的车也会让我泪流满面。怀揣着他的承诺，我这两年过得虽孤单却不寂寞。他手写给我的信里有一句话入了我的心：“我前半生已为岁月所耗，后半生必定为你所燃。”

当然，在我这个年纪看多了友人的奇葩际遇和分分合合，包括前男友沈求实的。我很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承诺兑现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即使兑现，婚后能否幸福也很难说，连经历过生死考验的Selina和张承中都离婚了。因此我不会强求我们结合，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闺蜜说过一句话我很赞赏：心里有就有。

我如此信任李岳宏只因他是我最黑暗时把我拔出泥沼的那个人。我能与前夫离婚，与李岳宏的帮助密不可分。我与李岳宏认识多年，接触不多却心意相通，属于彼此欣赏、有摩擦能源却谁都没点破的关系。一旦有麻烦，他都会不声不响帮我解决。我最难捱的那段日子，他挺身而出，丢给我一把钥匙，让我去他在三亚购置的房子里住一阵子散散心。我在三亚住了一个月，期间他只来过两次电话，并未飞来看过我。回上海后，前夫竟奇迹般同意签字离婚且保证日后再不纠缠。这些年来前夫的确没再出现过。李岳宏如何帮我摆平这桩棘手的事我不得而知，但他的确为我黯淡无望的生命打开了一扇门。

我的内心发生了一场海啸

不知不觉间，我们突破了知己情分，默认了对彼此的感受。李岳宏与当时的妻子已分居多年。妻子是公务员，有一定社会地位却性冷淡，两人长年两地分居，没有孩子。他的妻子唯一要求就是保存彼此的颜面。也因此，那几个月我们的交往十分克制隐忍。这种状态维持到情欲临界点就戛然而止了。换句话说，那时我们并没有上过床。他说我是他爱着的女人，这与以前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不同，他不能让我背上破坏别人婚姻的罪名。他铁了心要用两年时间恢复自由身，与我堂堂正正在一起。

必须承认，在听到他离婚又再婚那一刻我的内心世界坍塌了。那是李岳宏在酒后微醺时打电话亲口告诉我的：“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再有不到两个月，约定就要到期了，但是我辜负你了……我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没脸再见你。可是你必须要相信，你一直是我心里的最爱。我想你……”

我的心像蹦极一样极速失重。他接着说：“其实我一年前就离婚了……但很快又结婚了。现任是趁我喝醉酒时爬上我的床的。我把她当成了你。她是个戏曲演员。后来她以怀孕为名逼我加速离婚……这场婚离得我伤筋动骨、影响恶劣，完全被她挟持了。当然这是我咎由自取。女人和女人真有天壤之别。我对不起你。”

我冷笑着祝福他从此花好月圆，并请他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李岳宏说：“那让我来打扰你好吗？我有后面的打算。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你说。你就算再恨我，也必须再见我一面。”

我的内心发生了一场海啸，充满不能呼喊的疼痛，表面上却必须风平浪静。我屏蔽了李岳宏的电话号码。我并不恨他，只是有种强烈的荒谬感。等待的主体已然不再，我们那场似爱非爱的交往也该落幕了。

然而李岳宏一改谨小慎微的态度，两次来医院找我，我避而不见，他就挂了我的号，以看病的名义与我相见。在窄小的单人诊疗室，我们四目相对，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长叹一口气，他握住我的手。

我同意与他晚餐。我知道自己一见到他，意志就会崩溃。当初因为有理想，所以选择了克制，因为再无未来感，这次我崩溃得彻底……我并不后悔，此时的沦陷正是为多年来的理想与真心划上一个句号。

疾风骤雨后，李岳宏说了他的现状：他已与现任妻子分居。去年一结婚她就以各种借口要卖掉他的房子，说要再买一套，且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并以腹中胎儿为要挟砝码。未果，她就去做了“流产手术”。无意间他发现她并未怀孕，她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让他嫌恶不已。很快他与她协议离婚，愿意给她一笔不菲的赡养费，然而她并不满足，狮子大开口，并扬言闹到他单位，十分难缠。他后悔当初没管住下半身。他已再次起诉离婚，最多两年一定能离成，而我必须相信他的初心并继续等他。

突然清晰起来的两种未来图景

我没有表态，不置可否。我不想卷在李岳宏与现妻的纷争里，这与我无关。我必须强迫自己将关注焦点从过去转到未来。

在过去的两年间，我想到未来时图景里总有李岳宏。经过此次事件，未来成了蜃景。前男友沈求实的身影却显现出来。他是这两年与我互动最多的友人，有点相濡以沫感。想到他，我的心会逐渐清朗起来。

我们的交往从我23岁他28岁就开始了。我们是校友。他是青年才俊，很年轻时事业就达到了一定高度。可是从认识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爱上他，完全没有那种感觉。这并不妨碍我们断断续续交往了15年。我们认识的第一个春节，他说他看中了一套内环内性价比很高的三室一厅，他说：“要么我们结婚吧。”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点头，我们的人生轨迹都会完全不同。可在我当时的认知里，没有爱情的婚姻一天也不能忍受。

这么多年，我与沈求实的交往很随性，就像夜路上的一个伴。七年前我嫁给了前夫，而沈求实也去了美国迈阿密结婚。婚后他与妻子因性格、习惯、饮食等诸多差异，很快就分房而居，保持各自独立状态，婚姻维持了五年，终究还是分手了。诡异的是，他结婚与我结婚、他离婚与我离婚前后都只差了两个多月，有点不约而同的意思，事后他称，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我们时常在微博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后来中断联系一年。一年多前他通过微信重新联系上我，都已恢复单身、没有孩子的我们时不时会聊上几句，轻松自在，倒有了一份浅浅的牵挂。沈求实在美国某生物医药集团任亚太业务高管，每季度飞亚太地区，从上海进出，每次能呆四五天，我们几乎每次都见面。有时会去我们的母校和过去时常散步的西区小马路走走，感觉很温暖很童真。他记得我们交往中许多我早已忘了的细节，比如他说七年前他刚到美国时还没有工作和收入，回国休假时我请他到“小南国”吃清炒蟹粉，后来他每次吃到蟹粉总会想起我；我曾送过他一个扇面，《三国》的开篇，他带去了美国，这个扇面在他美国重新开始生活和事业的时候，激励了他。

清明节前夕，沈求实回国给外婆扫墓。他约上我一起去，顺便踏青，我同意了。从苏州回上海的高铁上，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根他外婆生前最喜欢的金项链交到我手里。老派的链子配老牌的鸡心坠子，坠子上刻着一个字：爱。是的，是繁体字。他请我一定收下，不要有压力。等他从日本新加坡泰国一圈亚太飞行再兜回上海时，他希望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好好交往，正式开始恋爱。

沈求实将节奏突然提速让我心乱，这条项链所附属的历史感和情感分量太重。我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一诺千金的人。即使到了现在，我心里仍满满都是李岳宏，但在现实领域，与我远隔重洋的沈求实仿佛离得更近。当李岳宏的承诺撕票时，沈求实却给了我岁月静好的感觉。我在思考：靠着更接近于友情的情谊，我们能走在一起吗？

诡异的是，那晚我再次接到李岳宏的电话。他压低了声音，说自己的离婚进程预计将大大提速，他让我一定要耐心等他，他请求与我面谈。这通电话让我的心又开始无可遏制地激荡。

人生的真正难度不在于无路可走，而在于选择。对于突然清晰起来的两种未来图景，此时的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编后语：爱默生曾说：“你的善良必须有点锋芒，不然就等于零。”跟知己上床和与情人结婚，这两条是男女交往的忌讳，容易让人陷入执念，为情所困。当然也许只有经历过这些，内心才能更淡定强大，才能拥有和谐的内部王国，让躁动的灵魂平静下来。

嫁给一个人的机会成本，就是放弃现有生活以及嫁给另一个人的种种优劣势的叠加消长。面对两个势均力敌的对象，之所以难以选择，原因就在机会成本的比较中，两者旗鼓相当。爱情在婚姻初期固然能起一定作用，但从长远来看，婚姻主要是与彼此的性格习惯和修养相处。

放手一些人一些事，有时会从失去中收获某种觉知，获得轻松与平静。爱默生还说过：即使断了一根弦，其余的三根还是要继续弹奏，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