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修复，如何走出江湖状态？

随着文物保护意识的提高，民间文物修复需求日益迫切。一方面博物馆修复并不对民间开放，另方面民间商业修复机构难以寻觅，修复人才严重匮乏，修复技术让人担忧，修复价格使人茫然等诸多问题直困扰着藏家。如今，民间商业修复文物仍然处于“江湖”状态，让其走上正轨，并非易事。

商业修复有多难？

近些年来的艺术品市场繁荣，催生了大量的文物修复公司，也吸引了大批人进入。这些修复公司般规模不大，隐身于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拥有专业修复人员多则五六人，少则二三人，主要面向国有文博机构、文物艺术品拍卖公司以及私人收藏家。这样的民营修复公司在国内到底有多少家？目前并没有确切的统计。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会缓解民间修复，但是目前，想找到值得信任、技术过硬的民间修复师傅，仍然并不容易。

即使在北京、上海这样的重要文物市场，修复机构也是凤毛麟角。北京某古陶瓷修复中心的张先生说，修一件瓷器一般要一周时间，慢点儿的要半个月。他们现在每个月要修复20余件，加班加点也干不完，活都排到3个月以后了。每天都有人来咨询，但人手不够，只能有选择地接活儿。

修复的质量往往令藏家担忧。一位江苏的藏家，个人收藏的古籍中有四成需要修复。他花了上千元修复，等了3个月，结果却并不令人满意。这次修复差点毁了他的书籍，以至于他再也不敢轻易把古籍拿去再修了。藏家担心东西被修坏，而不愿意拿出来修，并不在少数。

修复不慎，也会给藏家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一些文物修复之前的评估价是10万，修复之后价格大打折扣，评估价只有几万，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一旦修复失败，再次修复就十分麻烦。

行业内人士透露，现在很多民间的修复条件、修复技术难以达到保护性修复的要求，致使一些文物在修复过程中出现再次受损的情况。有一些修复人员的修复更是具有破坏性的。

中国文物学会文物修复委员会秘书长贾文忠曾指出，现在的民间文物修复存在着很多不规范现象，如瓷器修复中运用不可逆修复材料，给下次修复带来困难；丢弃原件碎片，进行大面积配补；底色、釉色仿得不到位，造成变色改变原器风格等。还有的人以石膏充当缺片，这样虽然好操作、易塑型，但也存在着色难、无瓷器质感的问题。

另外的难题，还在于修复的费用。很多藏家抱怨修复价格没有标准，让人雾里看花。修复成本相对于过高，甚至高于文物本身的价值，这也让很多藏家望而却步。

商业修复的“江湖”规矩

何先生是天津位圈内颇有名气的书画修复师，从事书画修复装裱行业已经有十五六年。目前他有几个并行的身份，书画鉴定是他最主要的职业、同时也做书画装裱和修复、参与书画买卖。

想要进入修复行业，并不容易。伺先生说，至少是三流画家，才能达到一流的鉴定家和修复专家。何先生美术专业出身，自己画画。最开始的几年，他先买些价值三五千的旧画自己练习修复，经历了从价值低到价值高，由易到难的过程。假如修复失败了，他就当是交了学费。

在他的修复经历中，印象最深的是他曾经修过幅“四王”的作品。一个浙江的客人花了10多万购入，画面上大概缺失了1/4。为了修复好，他先把这张画临摹一遍，同时做了三幅临摹创作，客人最终才满意。

在书画修复行当里，最简单的是裱画，修复旧画又难了一些。一百个裱画师傅里，能够做修复的师傅也就是几百分之一。敢上手修几百万的书画，更考验修复师的胆识和技艺。

对藏家而言，初次修复并不太容易找到适合的修复师。但资深的藏家都会有固定联系的修复师。修复师行业是一个非常小的圈子，好的修复师在行内人尽皆知。比如何先生的客人，就都是超过十年的客人，他一般不对外接活，只接待通过熟人介绍的客人。

商业修复，一般采取分成制。一件古董十几万买入，通过修复甚至能卖到几百万。修复师赚取的就是文物增值部分的一定比例，一般收取增值部分的20%-30%，有的甚至高达50%。伺先生说，修复行业并没有统一的价格标准，这和艺术家的创作是一个道理，而手艺高超的修复师，回报相当丰厚。

被修复的东西价值差异很大，从几万到几百万。对修复几百万的东西，修复师往往十分慎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修复师一般不敢轻易接手。一旦修复失败，为了维护长期的合作，修复师也会主动承担一部分责任。

一般而言，从事修复的都是懂行的专家，对于要修复后成品的市场行情是知道的。例如一件花30万元买来的官窑破损瓷器来看，如果修补完善，可能最终以3000万元拍卖成交。修复师可能会拿走一半以上。修复行业中，可以说手艺人都是靠技术要价，技术越高的人，要价自然也就越高。

目前，不同地区有各自擅长的文物修复类型，青铜器以北京、河南为主，玉器在江浙，瓷器为景德镇，漆器在山西，字画多以北京、江浙一带为主。

藏家开始重视文物的“历史信息”

2015年7月，3.95亿港元成交的宋代美人枕自成交曾受到各种质疑。除了涉嫌自买自卖以外，美人枕为赝品的质疑声也不断，认为该物件可能经过修补，造成头身不完全匹配。

直到今天仍然如此。在信用缺失和暴利的驱使下，卖家一般不会主动表明文物修复的状况，拍卖会也并不为文物的修复状况承担责任。大多数情况下，商家会看人而定，对真正懂行的人不敢隐瞒，而对不懂的人则倾向于隐瞒。

行业内人士透露，目前的民间修复的最终目的都是要获得更大的商业回报。因而文物通常会用“整旧如旧”，但往往最终成了“以假乱真”，被利益绑架的修复师不会从文物的设计、结构、材料、形制、色调等方面来还原文物的历史原状，而是追求如何形似能有最大市场。

然而，改变也在悄然发生。邓彬是家具修复方面的专家，他发现一个趋势，最近十年，不但修复的技术在不断改进，人们对文物残缺的接受程度也在增加。一个明显的例子是，成熟的收藏家会更为重视文物的原始状态，尽量保留原始状态和信息。而文物的残破，被看做是岁月和时问的美感成为一种审美的要素，不再会被刻意处理。

无论是拍卖会还是行家交易，买家一般会要求看文物的原始资料，如果情况不明，不能准确判断修复的程度，买家会十分慎重。

如何走出“江湖”状态？

目前，国家文博系统的修复基本是服务于文博系统内部，基本上不对私人开放，文物体制和市场脱节，体制无法服务真正的大众市场。另一方面，民间对文物修复的需求量巨大，一直处于一种没有标准、自发前行的“江湖状态”。民间修复，该如何探索前行？

有专业人士建议博物馆应该抽出一部分力量用于民间文物修复。解决修复人才的极度匮乏，需要增加实实在在的培训，相关部门也要加强这方面的监管力度。

有关专家认为，对于民间修复力量良莠不齐的情况，完善民间文物修复准入制度势在必行。国家需要对新兴修复公司的技术水平、工作环境、安全措施等方面加以考察和限定。

还有一些收藏爱好者建议，参照“工艺美术大师”，是否可以增加“文物修复大师”？实行文物修复大师制度，树立大师的个人品牌，建立大师修复工作室，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文物修复行业。形成专业的民间文物修复机构，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发展方向。

中国传统文物修复技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目前正面临技术退步的危险。现在急需将传统文物修复技术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让它受到更好的保护，也唤醒人们的文物保护修复意识。正如贾文忠所说，文物修复作为一种传统文化遗产需要传承下去，而文物保护是先决条件，是要优先考虑的。（编辑/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