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例外”的

王诤

“衣服折射时尚、解读社会思潮，还承载情感，带着敏锐和觉醒去感知社会和身边的事，并把这种感知‘印染于衣服之上。穿着它的人可以通过服装表达思想、情感、审美寄托，并籍此体验与社会的连结。”

——毛继鸿

“每个人都是‘例外的。”这句话别人说来或许有点鸡汤，可若出自毛继鸿先生之口，则于他知识分子情怀襟抱之际，显得底气十足——1996年，例外（EXCEPTION de MIXMIND）正式创立，创始人之一便是毛继鸿先生。例外，这个至今听来还些许有些高冷的名称，于二十年前创牌。彼时，大多数中国企业还没有清晰的品牌4C战略，即便是得风气之先的岭南，私营老板们更愿意起一个舶来味儿十足的洋名，或者干脆老老实实做“三来一补”贴牌加工闷声发财。但例外这个名字却叫响了，甚至在后来带动了一批中国原创品牌的起名范式，无用、上下等等，不一而足。

回溯过往，中国第一批服装设计专业科班出身的设计师毛 继 鸿 与 马 可 创 立 了 中 国 第 一 个 设 计 师 品牌 “ 例 外（EXCEPTION de MIXMIND）”，两人秉持价值创新的理念，以传承东方文化为精神向导，是国内少数几个将原创精神融入服饰文化以及生活方式的品牌之一。和“例外”的英文名称”EXCEPTION”反写所表现出的意味类似，自 2006 年开始，设计者的理念在于体现其核心思想———“例外是反过来的”，它游离于大众潮流之外，追求独特的设计感和艺术精神，彰显原创品牌所要表达出的独特气质与魅力。

这也是一个坚持原创、质朴的例外 。90年代末“例外”便是在一片新生世界里逐步形成独立意识的初生者，凭借先锋性和实验性的设计，从美学层面参与到时代的觉醒和复苏。尔后一如既往保持独立思考的精神，更加深入探索传统及东方文化，将其呈现在当代的语境中。一生的绣、消失的生命、时间的见证、传袭·再造……诚如毛继鸿先生所言：“衣服折射时尚、解读社会思潮，还承载情感，带着敏锐和觉醒去感知社会和身边的事，并把这种感知‘印染于衣服之上。穿着它的人可以通过服装表达思想、情感、审美寄托，并籍此体验与社会的连结。”

这更是一个有温度、生活的例外 。天使活动以翅膀这样纯净的符号传递爱，一直践行对留守儿童的关注，从偏远乡村到青海玉树海拔4600米小学里建立的“ 例外 之家”，还为孩子们设计和制作新校服。在品牌行为的过程中，推动环保，倡导有益的、持续的生活，并关注更多维度之可能——突破材质的瓷衣、传统文化回归的门神，乃至涉及生活周边的电影、音乐、艺术、文学、手工艺等等。例外用一个更为圆融、开放的心态，突破自我的设限与固化的认知，更像容纳生活事物的容器。

11月25日，“例外”二十周年庆典前夕在广州见到了毛继鸿，两厢对坐他先递过一张新设计的名片，薄薄的蜡光纸折叠成四段，分示着他例外 、方所（Fang Suo Commune）、YMOYNOT、The Mix-Place衡山和集创始人的四重身份。作为如此一家如此庞大集团的董事长，毛继鸿不喜欢被人称作老板，他更在意被人喊一声，毛先生。

这位毛先生倒也是位湖南人。是日晚间，在广州方所周年庆典和“生而例外：例外与中国走过的二十年”公众展览揭幕。依旧黑色礼帽，一身长衫，白色眼镜的装扮；依旧以衣载道，生而例外的十足腔调，毛先生款步走上台来，“二十年前，一对懵懂的年轻人做了一件事情。中国的品牌可不可以让全世界认同？我们没有雄厚的资金，也没有很好的设备。就凭着我和马可的两颗脑袋，两条命。”他甚至引用了家乡两句“话糙理不糙”的土话自明心志。

“说白了，我们实际上就是个裁缝，只不过我们懂得了些审美与哲学。大学老师当年告诉我，你们没什么好想的，就是把衣服做好就对了。”毛先生回忆了青葱时光，他说自己那时候就知道“中国要用万万件衬衣才能换回来一架图-154。”忆往昔岁月总是略带着伤感，“抱歉，到现在我完全没拿着自己的稿子讲。我现在回到稿子，应该很快就念下来了。”“方所是我的乌托邦，也是我的理想国。感谢这个时代，感谢这个时代独立的女性。因为例外做女装起家，我说我们曾是吃软饭的，当然，现在我们也有男装了。”演讲稿为手写，字体偏大且逸兴横飞。毛继鸿边讲边抖动着稿子，恍若一位他常常神交既久的民国大先生。

今年也时值例外男装EXCEPTIONMEN创立五周年。例外 男装一直坚持延续对东方美学与文化的表达。将自由独立的原创精神转化为别具风格的服饰文化，为都市男性打造一份当代东方的自然儒雅和硬朗洒脱，在生活状态与工作状态间找到平衡，自如应对。

道不孤，必有邻。“1996年，毛先生成立了例外，我成了自己的电影创作小组，我们互相不认识。2004年，拍 《世界》结缘例外。2006年我拿金狮，领奖时西服、领带都是临时跟人借的。山西人，苦日子过惯了，之前我一般都穿阿迪达斯，有了例外，我就变成时尚人士了。有一次例外设计师拿着一件衬衣找我试穿，我一看袖子怎么那么长？人家告诉我这件衣服就是要我，作为导演，卷起袖子干（笑）。其实穷极二十年，毛总和我干的，大家一起干的，就是让我们中国人更有尊严。”导演贾樟柯，作为即席嘉宾感言道。

“我觉得我的心，如垂天的鹏翼。”揭幕现场周梦蝶 《刹那》 的诗句，如是我闻。

Q = 《北京青年》周刊A =毛继鸿

“我把例外看作是传道的媒介”

Q：例外走过二十年，自然不易，当年的初衷是什么？

A：我们先要尊重自身独特性和独立的文化性，然后丰满在这个价值体系中需要补充的层面。再创造一个更独特，属于你自己全身心表达的，对社会文明有帮助、当代性的品牌、作品、理念。

Q：您20年前创立例外的时候起这个名字，它有点高冷，而且向古而思，现在你要说众所周知，是不是有矛盾，你又怎么去平衡？

A：这个矛盾也不矛盾，举个例子，类似于当时苹果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它其实是一个只给设计师做的电脑，它是一个封闭的东西，一个高冷的东西，当其他的技术起来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个更大众的东西，只是它拥有更独特的功能或者说更独特的设计。我觉得有时候你要保持你对于独特性那种小众的态度和期待，你不期待它在市场上面一定是家喻户晓的，因为家喻户晓很多时候就是大众品牌了。例外本身秉承着原来很多自身独特的审美，这个审美可能会基于我们对于材料的认识，对于服装设计事业的认识，我把它看作是传道的媒介，服装是你要传播你的理念的媒介。

Q：作为设计师，能不能谈谈你所认可的创作仪式感？

A：有一次我跟山本耀司先生一起工作，我就觉得那个审版的仪式感真的就像宗教的礼仪一样，两排人站在那里，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在前面，对面来一个模特，模特上来以后，我就坐在老先生后面，老先生看着，因为他习惯抽烟，烟、烟灰缸、这些东西都要准备好。他们公司都是穿黑色的，员工都是一身黑，那个仪式感是非常强的。当模特出来以后，他就看，然后他可能上去，上去就开始下剪刀。左手就把模特的手支起来，因为有可能要剪里面，因为模特这样平时是很累的，就把两个手给他支起来，然后所有人不吭声，就老人家一个人，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当这个衣服出来以后，他一上去就像个年轻人一样，上下跳动，就完全在那种状态中，你会觉得这个仪式感太强了。

Q：所以你当时起名叫例外就是为了打破中庸吗？

A：我不是为了打破中庸，我对中庸并不反感，我要打破的是世俗。我觉得例外做得事情都有它的独立性，我是反俗的，反庸俗化，反低级趣味，这是我对抗的东西，就是你把东西变得很粗糙，或者你把这件事情变成只是赚钱的一件事，在我这就通不过。我们把它看成一个事业，是我们付之于一辈子的事业跟志业，我们不把一件衣服只是看一件商品那么简单，它其实是富有一定的精神性、价值性跟它的关怀性。

Q：例外男装是近年来品牌新生的部分，你觉得男装的魂魄该是什么？

A：男装开始的时候我们有两个方向，一个是人民一个是人文。男性跟女性不一样，女性的母爱、关怀、优雅、浪漫是女性具有的特征，工作对男性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从功夫里面提炼很多穿着的效果，就是可以工作的状态，但那不叫通勤，千万不能用“通勤”（笑），通勤就太俗了，我是愤世嫉俗的。我当时想还是回到三十年代对于老知识分子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