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房东

程冲

朱晓芳从医科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医院成为一名实习医生，她需要先租间房住下来。她走了几条街，发现了一间条件不错的房子，房东吴阿姨对租客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女医生，一个是名字叫芳。符合一个可以租，符合两个房租减半。

朱晓芳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吴阿姨非常满意，给她减了一半房租。朱晓芳好奇地问吴阿姨为啥租房是这两个条件，吴阿姨苦笑了下，没有回答。

朱晓芳住进去后不久，就发现吴阿姨是个怪人，她总是喊“阿芳阿芳”，听到一句“哎”，就会笑得合不拢嘴。还有，她总是把卧室的窗帘挡得严严的，门也总 锁着，只要在家，就待在卧室里，就是吃饭，也要把饭菜端进卧室里去。

这天傍晚，吴阿姨散步回来，见朱晓芳在屋里看书，就到她的房间东拉西扯地和她聊天。朱晓芳在工作上遇到了难题，本想查查资料找找解决办法，见吴阿姨说个没完，脸上不免流露出了不耐烦，吴阿姨见状默默地走了。

朱晓芳翻着书，忽然听见吴阿姨的卧室传来一阵哭声。她正犹豫是不是进去看看，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她心里一惊，难道卧室里还有一个男人？再仔细听，隐隐约约听见吴阿姨好像在和那人说话。

朱晓芳满腹狐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奇怪吴阿姨屋里怎么会有个男人呢？她产生了隐隐的不安，想搬走，可这么便宜又方便的房子哪儿还找得到？

半夜，刮起了大风，接着雷声阵阵，要下雨了。朱晓芳从小就怕打雷，这下子更睡不着了。突然，客厅里“咕咚”一声，接着是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听声音像是吴阿姨，朱晓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起床去了客厅。到了跟前，只见吴阿姨满嘴是血，蜷缩在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旁，身边散落着她的几件衣服。吴阿姨是怕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被雨淋湿，到阳台上取衣服时不慎摔倒了。

朱晓芳把吴阿姨扶进卧室。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低矮的柜子，一张写字台，哪有男人的影子。她掀开被子想给吴阿姨盖上，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大大的木偶，吓她一跳。见她惊讶的神情，吴阿姨把木偶举起来，说：“不要怕，它是我的老伴儿。”

吴阿姨的老伴瘫痪了好多年，不能下楼，出不了门，她就把每天出去听到、看到的有趣的事，回来讲给老伴儿听。老伴去世后，她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只是讲述的对象换成了这个木偶。她老伴儿是个著名的木偶演员，去世前按照自己的模样做了一个木偶，留给吴阿姨做伴儿。老伴儿去世后，她整日闷在屋里睹物思人。她女儿阿芳也是个医生，两年前支援西部去了，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次。她就把空着的房间租了出去，每次租户下班回来，她想聊几句，可租户们都很少搭理她，进门后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她只好和木偶说话，她用普通话说，然后用方言模仿老伴儿的声音，替木偶说。结果租户们都被吓跑了，邻居们也把她当成一个怪人，不愿意和她来往。她怕朱晓芳也被吓跑，就没把木偶拿出卧室，只在卧室和它说话。

了解了真相，朱晓芳开始和吴阿姨多说话，多交流了，她了解到吴阿姨退休前也是从事医疗工作的，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恰恰是她这个“菜鸟”最欠缺的，遇上这样一位同行兼前辈，让她受益匪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吴阿姨略微指点一二，就能让她茅塞顿开，实习期结束后，她顺利地留在医院成了一名医生。

朱晓芳和吴阿姨处出了感情，每天早晨，吴阿姨都会叫她一起吃早饭，晚上还会给她留好吃的。她也常常帮着干家务或者陪吴阿姨出去散步。

一天，朱晓芳的小姨突然打电话来，说她妈妈病了，并且和她说，妈妈为了支持她的学习和工作，宁肯一个人长期忍受孤独和病痛，也不愿对她透露半句。

朱晓芳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妈妈一个人把她抚养大。她决定辞职，回老家照顾妈妈。老家医疗水平落后，更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要离开吴阿姨，朱晓芳担心吴阿姨接受不了。当她小心翼翼地说要离开时，吴阿姨很爽快地说：“好啊，也该回去陪你妈妈了，你都陪了我两年了。”但转身时，朱晓芳分明看到了吴阿姨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着光。

朱晓芳走了，吴阿姨恋恋不舍，站在那里，直到看不到朱晓芳的影子很久了，才步履蹒跚地回屋。她把木偶平放在床上，和木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忽然有人敲门，吴阿姨打开门一看，只见朱晓芳站在门外，身旁还有个小伙子，小伙子对吴阿姨说他没地方住了，让吴阿姨收留他。吴阿姨高兴地答应了。小伙子叫张磊，安顿好之后就陪着吴阿姨聊天，还帮她干活，很晚才去休息。

张磊藏在被窝里，给朱晓芳打电话，汇报情况。朱晓芳告诉他，要陪好吴阿姨，否则就和他分手。

原来，分别时吴阿姨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让朱晓芳十分不忍，于是就找来了男朋友，接替她陪伴吴阿姨，她才放心地回家照顾妈妈。

朱晓芳妈妈的病是思念女儿造成的，女儿回到身边，一高兴病很快就好了。半年后，朱晓芳又回到了这座城市，看望张磊，更是看望吴阿姨。

吴阿姨变化很大，面色红润了，腰板儿似乎也直了，乐呵呵地招待她。可是张磊早就搬走了，没有按照她的嘱托，陪伴吴阿姨。她打电话给张磊说和他算账，被吴阿姨拦住了，说多亏了张磊，她才变得这么乐观积极地生活。

张磊住进来后，经常开导吴阿姨，孩子不能常回家看看，老年人感到孤独，觉得生活乏味，这是现代社会的难题。老年人与其独自忍受孤独，不如想办法自己去找乐。她在张磊的鼓励下，报名进了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和大家一起读书、画画、健身、打乒乓球、唱歌、跳舞、演出，还加入了社区义工服务分队，做义工帮助别人，每天过得充实而快乐。所以年轻人不光要多关心空巢老年人的生活，还要帮助老人摆脱对空巢的危机感，积极地融入社会，在社会大家庭中找到快乐。

朱晓芳心花怒放，有了这样贴心的女婿，不愁妈妈孤单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