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唐山地震中的孩子……

孔宪斌

人老了，对一些事情都能看得开些，可是我有一种情感却是越老越放不下：那就是40年前唐山大地震中我接触过的孩子……

那是唐山大地震后的第三天，我所在的部队开进了宁河县芦台镇，投入到紧张的救灾任务中。当时全镇废墟下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紧迫的任务是清理废墟下面的遗体。在震后的第八天，我看到一具儿童的遗体，他的小腿被房梁压住，身体处在较大的空间里，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这一场景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常常想，如果再早一点发现，如果再早一天去那里清理，也许那个孩子就会活下来……一种自责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有一天，县救灾指挥部给我们送来5个孤儿，让我们暂时收养。5个孩子中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四五岁，另外三个都在襁褓中。我和战友为孩子在部队抗震棚旁搭建起一个棚子居住，一有时间我就去看看他们。每当听到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要找妈妈的喊声，小一点的孩子嗷嗷待哺的哭声，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他们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无法抹去。

后来，我们部队又在芦台火车站接收周围农村送来的伤员，每天要抬送伤员上专列，再由接收单位护送到外地去治疗。有一天，我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腿上打着夹板，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小的妹妹，妹妹的手臂上也打着夹板，脏兮兮的衣服上残留着一片片黑色的血迹，姐妹俩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瞪大眼睛看着火车专列。我上前问大一点的孩子：“是谁送你们来的？”孩子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赶车的老大爷告诉我：“她家的大人都没了……”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了，把两个孩子一块抱起，找到福州军区专列的负责人，告诉他：“这是两个孤儿，请你们好好照顾……”

我们结束救灾任务时已是9月下旬，天气已有些凉意，我们的战士每天都在为特困群众搭建越冬的抗震窝棚。有一天，我远远看到一对老年夫妇和我们的战士理论什么，就走了过去。我看见地上有一盆梨，一个小男孩蹲在梨盆旁边抹眼泪。两位老人跟我说：“我们买了一盆梨给你们送来，战士们说什么也不肯吃。看把孩子都急哭了！”我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告诉战士：“这是大爷大娘和小朋友的心意，一定要吃！”随后，我看见那个孩子破涕为笑，忙着给每个战士手里塞梨。事后，我才知道那个孩子也是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孤儿。

40年过去了，唐山大地震救灾的一幕幕至今仍历历在目，灾区孩子们的眼神在我心里挥之不去。退休之后，特别是近几年，我总思念那些唐山地震中接触过的孩子，想寻找他们，看看他们现在生活得怎样？可是，那些孤儿的姓名我一个都不知道，又如何找呢？我只能在内心里祝福他们，祝他们健康、幸福、快乐！

（图为电影《唐山大地震》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