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②
2016-05-14杨祎陈
杨祎陈
老实小的多功能大厅里,坐满了孩子。他们刚参加完象棋比赛,正等着颁奖。我坐在第一排,漫无目的地环视着整个大厅,最后将目光放在一串被遗落的紫藤萝花上。
学校东面一个角落里,确实有一个紫藤萝长廊。小学六年,我可是那里的常客。
这长廊并不是直的,有一个拐角,上方有一“U”型的枝干。刚入学那会儿,我经常下课就跑到那儿,用双手吊在上面,荡着玩,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子。整个长廊都被紫藤萝缠绕、覆盖着,横梁上、柱子上爬满了藤,甚至那蓝白相间的小方格上也有几缕褐色的细枝。绿叶点缀在不粗不细的藤上,给这里增添了一点生机和活力。不过我并不是唯一到这儿来玩的人,还有我最好的玩伴——“猴子”。
“猴子”可是我们班著名的“闯祸精”,而且他姓“侯”,这个称号当之无愧。我也不斯文,追打哄闹已是家常便饭。我们有时在教室前的空地上玩过午休,有时在紫藤萝长廊里聊天结束下课。他跑得总是比我快,在长廊里荡得总是比我高。但他总是装着跑不过我,总是让着我。我总是笑着,他也总是笑着……
也许是天气太热吧,大厅里人群有些躁动不安,影响了颁奖典礼的进程。按照惯例,先是校长致辞。为了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年级主任把大厅空调的温度打到最低,还对我们吼了几句。除教师办公室和这大厅,学校其他地方没装空调。天热,我就和“猴子”躲在紫藤萝长廊里玩。
夏天,骄阳似火,教室更像个大蒸笼。开窗只是将外面的热气与里面的热气交换而已:电风扇则加快了热气的流动。如此反复,只是徒劳。这时,紫藤萝长廊就显得很重要。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硬要我们留在班上,不许外出。
怎么办?我和“猴子”总是在中午借上厕所的名义出来。两个人不能一起走,要一前一后,最好中间隔得时间不要太短,可也不能太长,不然先出去的那人会回来看情况,或者自己无趣地玩起来。回来也要注意顺序,先出的先回。要是老师问你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你厚着脸皮低头不答便是……总之,要尽量不引起老师怀疑。
炎炎夏日,躺在紫藤萝长廊的荫凉里,真是惬意。纵横交错的藤和叶,只让星星点点的阳光照下来,凉爽的空气使我们浑身清爽。在这儿,有不少小虫子活动,最容易捉的当属西瓜虫。
“猴子”眼尖,目光一扫,能看到好几只在草上爬动。他还经常说,只要看一眼西瓜虫腹部,就能辨出雌雄,我当然不信。有时他会抓好几只西瓜虫,分一些给我,然后把它们放在地上赛跑。可它们不解人意,通常只会蜷起身子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要过一会儿才醒来。“猴子”的虫子总是比我的醒得快,虫子赛跑我总得亚军。“猴子”还经常把两只雄虫放在一起,看它们打架。当然只有雌虫在一旁,它们才会“打”。打架时它们并不是冲上去咬对方,而是两个身子抱在一起,一动不动,过一会儿又松开,分道扬镳,各自调头爬进草丛里,情景煞是有趣。虽然蹲在草丛里被蚊子咬了好几口,捉西瓜虫,斗西瓜虫,总是让我们体会到比上课更多的趣味。
“哎,该死的蚊子!”我一边拍死了正在我手臂上吸血的蚊子,一边庆幸道:“太好了,校长致辞终于完了。”我是多么想在那紫藤萝长廊上走一走啊!
“下一位,杨神陈。请上台领奖!”
我上台,面对大家,手里捧着一张金灿灿的奖状。回到座位上,我的奖状好像变成了一张成绩单……
我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上,手里攥着一张数学试卷,一个勾也没打,只有一个鲜红的“74”烙在试卷上。我的心一直隐隐作痛,一怒之下把今天刚发的语文奖状撕了个粉碎。突然,我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
“‘杨梅,在这儿干吗呢?”原来是“猴子”,我叫他“猴子”,他叫我“杨梅”。他也拿着试卷。
“你数学考多少啊?”我问。
“啊呀,不就一次数学没考好嘛,至于这样?我只考了70分,没你高。”
我笑了一下,瞟到了他的真实成绩——95分。我的心揪了一下,我把那张奖状的碎片默默地塞回口袋里,对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了。
我紧紧地抓住奖状,冲出了大厅,向那诱惑着我的长廊奔去……
走进长廊,一种久违的清爽与温馨重临我的心头。我走着,慢慢地走着。
我没有看到那个弯藤,也许它早已不堪重负断了吧;也没看到那些西瓜虫,也许它们早就被人捉光了吧。曾经的老师、同学,曾经的花草、树木,它们都随我的长大而远去了,它们是跟着我失去的童年一起失去了吗?
不知不觉,我已走到长廊尽头,走过六年的小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