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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街书会:民间曲艺传承与发展的一个样本

2016-05-14七峰山人

曲艺 2016年5期
关键词:三弦曲艺民俗

七峰山人

一年一度的“宝丰十三马街书会”是曲艺艺人的精神家园,中原地区民间曲艺艺术贸易和交流的缩影,各种说唱艺术的大汇聚,是曲种、曲书目和习俗文化的载体,是一种典型的民间民俗现象和农村社会风俗画卷,被列为中国十大民俗之一。

马街书会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有人认为它源于元代延佑年间(大约是1315年),700年的曲艺活动和书会延续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中华民族民间优秀文化和民风民俗传承的发展史和“活化石”。作为我国珍贵的民族民间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学术研究价值和社会功能价值。

“书会”一词,始见于宋代记载,它主要指当时的才人和艺人(又称老郎)们编撰剧本、话本的机构。而中原地区民间以演唱为主的“会书”性质的书会其实是北宋的瓦舍勾栏的一种延续。特别是有关对瓦舍的解释“来时瓦合、去时瓦解”(宋《梦梁录》卷一九“瓦舍”),更符合民间书会定时聚散的特点。明、清时的河南,无论是农贸会或各种庙会上的说书唱曲已较为常见,有的还逐渐发展成为了国定的游艺场所,如开封相国寺、民权白云寺、浚县碧霞宫、灵宝老爷庙、永城保安山奶奶庙,以及各地的城隍庙、火神庙、关帝庙等等。上会艺人有用分回分段敛钱(收费)的,有用亮书卖书,即包场演出方式的,这后者的艺人逐渐增多,就形成了以买卖方进行交易性质的书会。马街书会即是如此。中原地区清代中叶兴起的书会不少,如许昌杜寨、河街书会,唐河大河屯书会、浚县的大槐树书会、永城保安山书会,但在民国后期都逐步衰落,消失。唯有马街书会几百年薪火相传,历久弥新,延续不断。

马街书会的兴衰与中原曲艺的兴衰轨迹相吻合,也可以说是中原曲艺的晴雨表。书会起源的元明时期是中原地区民间说唱形式稳定发展时期;它最兴盛的时候应该是在清代和民国时期,这也恰恰是中原地区古代民间说唱艺术向现代曲艺过渡转化、曲艺形式不断丰富和发展的时期。新中国成立之后由于受到政治运动的影响,马街书会几经沉浮。上世纪80年代以后各级政府及文化部门开始对它关注,采取了许多保护措施,逐渐被全国所认知。尽管如此,书会的规模、参会艺人等方面仍不尽人意。新世纪以来,政府保护力度加大,中国曲协连续11年参与其中,组织开展全国曲艺邀请赛和优秀曲艺节目展演,极大提升了马街书会的影响力,复苏势头迅猛,成为影响全国的民间曲艺传承与发展的一个样本。

一、马街书会是曲种、曲书目的载体

马街书会上演的曲种繁多,有三弦书、河南坠子、大调曲子、河洛大鼓、湖北渔鼓、山东琴书、凤阳花鼓、衡阳渔鼓、评弹、上海平话、绍兴莲花落、常德丝弦、徐州琴书、大鼓书、评书、乱弹、道情、四川清音、四川扬琴、竹琴、四川金钱板、盘子、湖北小曲、京韵大鼓、梅花大鼓、单弦、北京琴书、西河大鼓、莺歌柳书、大铙、相声、快板、快板书、山东快书、陕西快板、陕北说书、大同数来宝、二人转、二人台、潞安大鼓、襄垣鼓书等几乎所有流行的南北曲艺形式。长、中、短篇曲(书)目更是丰富多彩、数不胜数。

二、马街书会促进了曲种之间的竞争,加快了新曲种的诞生

马街书会同场竞技赛书的形式促进了曲种之间的竞争,促使了新曲种的诞生、稳定与成熟。比如三弦书与河南坠子在马街书会的较量。三弦书源于瞽曚说唱,形成于明末清初,又称三弦铰子书,初期称为腿板书。其演唱形式是一人左腿缚节子板(即腿板)怀抱三弦自弹自唱自击节奏。从艺者全为男性盲人,行艺中也与人卜卦算命“断子平”,因而,人称瞎子腔,瞎汉腔。豫北谓之盲词。清初至清中叶,马街书会演唱者主要是三弦书艺人,他们尊奉天皇、地皇和人皇为祖师,并定期举办三皇会,主要内容是敬祖师,评艺和整纪,此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到了道光年间,河南坠子由开封初步形成以后,迅速传至马街书会,许昌、襄县、郏县、宝丰、鲁山、临汝一带三弦书艺人纷纷效仿。在长期的演出碰撞竞争和互相吸收借鉴过程中,促使了河南坠子曲种的成熟与稳定。河南坠子不仅吸收了三弦书的饺子(铜镲),还将三弦书的腿板改为脚梆作为击节乐器。不仅如此,由于河南坠子受到观众普遍欢迎,许多三弦书艺人不得不改唱河南坠子。正如艺人在开篇书帽中所唱:“原先唱的三弦调,如今改唱坠子腔”。这种演唱遗迹至今在宝丰马街书会周边河南坠子艺人中保留,艺人称之为有“风搅雪”。即唱一段三弦书,自然过渡到唱河南坠子。到了同治年间,河南坠子东西两路地域流派已经形成。而马街书会周边的宝丰、许昌、襄县、郏县、鲁山、汝州即是西路坠子的主要流布地区。也由于多有三弦书艺人改唱,所以才有了硬弓大调(受三弦书高腔影响)和短篇书目较多的特色。即河南坠子“东路书、西路段儿”的说法。东路坠子受道情、大鼓书影响,多为中长篇书目,西路坠子受三弦书影响,多为短篇书目。

三、马街书会促使艺人加强自身的艺术提高和创新能力

马街书会艺人之间的交流、学习、合作、竞争,也促使艺人取长补短,不断加强自身技艺的提高。这里我还拿三弦书举例。民国时期,不少三弦书艺人改唱坠子,然技艺较高者仍坚持。民国二十年(1931),在宝丰马街书会上,南阳三弦书受到极大冷落,著名艺人赵四差脚、刘永科、张士德、郭林封、李广珍、张如西、安玉松等,均无人邀请。为振兴三弦书艺术,赵四差脚等对三弦书进行大胆改革:唱腔上吸收二簧、宛梆、越调、大调曲子的腔调和牌子,使唱腔更加丰富;同时,更加注意演唱与伴奏的配合,使接腔、“说二话”的艺术效果更加强烈,并吸收坠子弦加入伴奏,学习坠子艺人改腿板为脚蹬梆。表演除吸收武术的套路和动作外,还把掷铰子的绝技运用于演唱之中,使南阳三弦书在一个时期内又恢复了生机。

当然,新生事物总是在不断创新中发展,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尽管如此,三弦书这个古老的曲种仍然难以抵抗河南坠子这个新兴曲种的冲击。有个非常有趣的事件,民国三十五年(1946),南阳三弦书艺人在唐河县大河屯举办了较大规模的“三皇会”,目的仍是与坠子抗衡,振兴南阳三弦书。但不久,就连此次三皇会的主办人——唐河县大河屯书会会首张秀山到马街书会赶会之后,也不得不丢掉三弦而改唱坠子。

四、马街书会加快了艺人之间曲书目的传播

四方艺人年年来赶马街书会,除了追求经济价值,想在书会上卖个好价之外,还有很大的因素是增长见识,以书会友,取长补短,学习借鉴。“同行是冤家”,“宁赠一锭金,不教你一句春”。平时,艺人之间相对是保守的,相互防范,谁也不愿把自己的谋生绝技教给别人。而到了马街书会,这种态度都会随之改变。因为只有亮出绝技真功,才有可能吸引观众,写得高价。因此,很多艺不如人的艺人把赶会当做开阔眼界、丰富自己的机会。无论是观摩剽学,还是当面请教,都离不开对曲书目的探讨、研究和思考。“十书九不同,各人嘴里变巧能。”即使同一部书,由于艺人各自的生活阅历、文化水平、天赋条件、师承技巧不同,演出效果也截然不同。艺人们更愿意以书换书,以曲易曲,等价交换。艺人之间这种有意或无意的交流,促使了曲书目的传承与传播。

五、马街书会促进了唱曲曲种唱腔和伴奏音乐的发展

书会上丰富多彩的曲种,千姿百态的演出形式,优美的唱腔,好听的旋律,生动的弹奏、娴熟的技巧,让艺人们大开眼界,耳濡目染,学而习之,自然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久而久之,便融进了自己的唱腔伴奏之中,对曲种音乐的丰富起到了润物无声的作用。

六、马街书会是中长篇大书传承的最好途径

说唱中长篇大书是中原民间曲艺的主体。尤其是河南坠子和大鼓书艺人,主要靠说唱大本头的长篇书赢得观众。过去在马街书会上,要求被写走的艺人至少要说三天五场书,即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如果书说得好,吸引观众,还有可能被要求延长,能说十天半月甚至三月五月不等。因此,就要求演员会的书多,无形中也促使艺人刻苦学艺,掌握更多的书目。现今的年轻曲艺演员,掌握说书技巧和中长篇传统书目的越来越少,有的根本不会说书,只会老师教唱的几个小段儿。传统中长篇大书演员的减少和缺失,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马街书会的曲艺民俗对民间曲艺传承有着积极意义。

曲艺具有与民俗文化紧密相连的特征。民俗是人类普遍心理的反映,是人类所通具的文化特质。曲艺本身的演出活动就是一种民俗活动,它千百年来生存于民间,使得它不仅具有一般艺术娱乐、教化、认识和审美的作用,而且具有民俗功能,深入到民众生活的各个方面,是民俗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马街书会正是这种曲艺与民俗活动的生动体现。它的亮书写书的过程、艺人的敬奉祭拜、“摆皇会”的仪式,推举会首的程序等诸多民俗内容,尤其是对艺人崇德尚艺的要求和约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艺人自我管理的组织机构,对于民间曲艺的传承有着积极的意义。

总之,马街书会所反映出的自发性、群众性传统和民族性、民俗性特征,为民间曲艺的传承和发展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样本。如何能够在新的时代光大和发扬它的优良传统,尽可能多地保护它的优良文化基因,优化生态环境,更好地激发它的活性和生机,保持和维护它的稳定性和生存力,依然是我们面临的重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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